潞園風物記之萱草
好久沒去協和湖邊溜達了。今天上午要去聽兩節公開課,早早到了學校,一看離上課時間還早,索性先去湖邊轉轉吧。
六月的潞園,綠草如茵,綠陰如蓋。遠遠近近,高高低低,濃濃淡淡,深深淺淺,滿眼皆綠。條條道路、座座建築,全被這綠包圍著、覆蓋著、掩映著、點綴著。就連協和湖上也是綠水蕩漾,加上湖畔的德辰山,真可謂水如碧玉山如黛。這樣的潞園也可稱之為綠園了!
在這「濃得化不開」的綠中信步前行,清風襲來,舒爽輕快,不覺到了博唐亭前。通往亭中的小徑兩側一片橘紅色的花朵吸引了我的注意。這個時候還有花開啊?!我一邊在心裡感嘆著,一邊走近觀看。原來是萱草開花了!春天的時候還是幾叢細細長長的綠葉,當日看到時,我這個花盲還向同事請教它是什麼,得知是萱草後,有「久聞其名,今日才得相見」之感,心裡頗存了幾分期待,想看看它開花的樣子。不想今天就遇上了!
我俯下身來細看,萱草花開六瓣,形似百合。花的底部呈黃色,花瓣顏色加深,呈艷麗的橘紅色。花枝細細嫩嫩,在微風中帶動花朵,搖曳生姿。這幾叢萱草給古色古香的博唐亭平添了幾分雅趣,因為萱草本就是一種古雅的植物。早在《詩經》里,就有它的芳姿:
焉得諼草,
言樹之背。
願言思伯,
使我心痗。
——《詩·衛風·伯兮》
這裡的諼草就是萱草。「諼」有忘記之意,所以萱草又名忘憂草。這首詩表達是一位妻子對出征的丈夫的思念之情。她憂思成疾,想要種上忘憂草,來排解內心的思念之情。
晉人所編《博物志》中有「萱草,食之令人好歡樂,忘憂思,故日忘憂草」。能食之萱草就是俗稱的黃花菜,供觀賞種植的萱草大概不能食用。《本草綱目》名之為「療愁」,傳說華佗正是以萱草治曹操之頭痛病。大概萱草忘憂之名也跟它的醫學用途有關。不管怎樣,萱草忘憂之名備受歷代文人雅士的青睞。
李白《送魯郡劉長史遷弘農長史》中有「托陰當樹李,忘憂當樹萱。」的詩句。白居易《酬夢得比萱草見贈》中有「杜康能散悶,萱草解忘憂。」的詩句。李商隱《牡丹》中有」應憐萱草淡,卻得號忘憂」句。也有專門詠萱草的詩:
萱草
宋 蘇轍
萱草朝始開,呀然黃鵠嘴。
仰吸日出光,口中爛如綺。
纖纖吐須鬣,內冉隨風哆。
朝陽未上軒,粲粲幽閑女。
美女生山谷,不解歌與舞。
君看野草花,可以解憂悴。
萱草
明 高啟
幽花獨殿眾芳紅,
臨砌亭亭發幾叢。
亂葉離披經宿雨,
纖莖窈窕擢薰風。
佳人作佩頻朝采,
倦蝶尋香幾處通。
最愛看來憂盡解,
不須更釀酒多功。
萱草在中國古代成為人們解脫憂愁的一種精神寄託。當然,如果憂愁深重,即使有忘憂草也解不了。比如下面的這兩首詩:
對萱草
韋應物
何人樹萱草,對此郡齋幽。
本是忘憂物,今夕重生憂。
叢疏露始滴,芳餘蝶尚留。
還思杜陵圃,離披風雨秋。
萱草
宋 劉過
不盡人間萬古愁,
卻評萱草解忘憂。
開花若總關憔悴,
誰信浮生更白頭。
用唐代詩人李咸用《萱草》中的一句詩「只應憐雅態,未必解忘憂」。草木無情,但是它們的雅秀之姿確能怡情。在這滿園皆綠中,萱草的開放,真可謂是「萬綠叢中一點紅」了,不由人不欣喜,於繁忙的工作、學習間隙,偷閑一賞,賞之不足,樂在其中,自然也忘憂了。
睹花思文,不覺又想起「萱堂」的說法。萱堂乃母親所居,因為古時母親所居北堂前常種萱草,所以雅稱萱堂,萱堂也代稱母親。康乃馨是西方的母親花,而萱草卻是我們中國的母親花。唐代詩人聶夷中在《遊子行》中這樣寫道:
萱草生堂階,
遊子行天涯;
慈母倚堂門,
不見萱草花。
蘇軾《和子由記園中草木十一首》中也寫到萱草:
萱草雖微花,
孤秀能自枝,
葶葶亂葉中,
一一芳心插。
以畫梅著稱的元代畫家王冕的《偶書》:
今朝風日好,
堂前萱草花。
持杯為母壽,
所喜無喧嘩。
在這些詩歌中,萱草的寓意都是母親、母愛。近年來有學者提議設立中國的母親節。那麼,母親節這一天,為母親送上花應該非萱草花莫屬了。
一朵花竟有如此多的意蘊,怡情之外,也讓人受到它所代表的傳統文化的濡染,真是不虛此行!
博唐亭前的意外發現勾起我的好奇心:別處會不會也有花兒開放呢?我準備繞著協和湖走一圈,繼續去尋花問草。遠遠地,協和湖的西南角方向似有一片橙色,也是萱草嗎?我激動地加快了腳步。跑到跟前一看,果然是萱草!正盛放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像一片橙色的火焰!如果說博塘庭前的萱草開得幽靜,這裡的萱草就開得熱烈!那橙色的花瓣彷彿是從六月驕陽那裡借來了光和色,絢麗得耀眼!給蔥蘢幽靜的潞園點染了一抹鮮亮、躍動的色彩!
時間快到了,我得趕去聽課。一邊急匆匆地離開,一邊盤算著:什麼時候有時間,再來看一看這盛放的萱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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