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學者眼中的林沖一無是處，其實上他真是條漢子

鮑鵬山同志在央視《百家講壇》中將林沖說得有些糟糕，我要為咱們的林教頭講幾句公道話。

鮑同志曾經這樣評論林沖：如果陸謙是林沖，林沖是陸謙，結果也未可知，換句話說，他認為如果高衙內看上的是陸謙的老婆，林沖說不定也會幫著上司的乾兒子風流，舍朋友而取老闆者也，但憶江南同志認為絕無此種可能。

林沖和陸謙在樊樓吃酒時說的那一句話就可以證明一切——「男子漢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受這般腌臢的氣！」此話所只有二十幾字，一個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英雄形象卻已躍然紙上，立於讀者面前。這並非一時一事的憤激之言，而是一個長期受到壓抑的英雄的內心感慨。

那麼林沖為什麼會受到壓抑呢？因為在他的心目中，他的上司高俅不是「明主」，是個「小人」，也就是說，他在精神上是站在高俅的對立面的，他和高俅是「忠奸不兩立」的。具體地說，高俅欣賞林沖在武術上的專業技能，但不喜歡他，不信任他，而潔身自好，心高氣傲的林沖也不屑於得到高俅的青眼。

如此一來，林教頭「空有一身本事」卻無處施展就是不可避免的。

早在四百多年前的明朝中葉，大才子李開先就看到了林沖和高俅之間的忠奸對立，並以此為題材創作了傑出傳奇《寶劍記》，現在崑曲舞台上經常演出的《夜奔》一折就出自這一作品。在此劇中，林沖最後兵圍汴京，迫使道君皇帝在軍前殺掉了高俅父子，看這樣的戲真是過癮，當浮一大白爾！

正因為林沖是一個追求精忠報國，馬革裹屍的人，所以，他在受難之後沒有選擇殺掉解差亡命天涯，而是選擇了安心服刑，期待著歷盡劫波之後可以從頭再來；所以當宋江三敗高俅將其擒獲上山卻好言好語慰安好煙好酒招待並拜託高俅倡議推進招安工作時，他才甘願始終保持失語狀態。

鮑先生覺得林沖謹小慎微，沒有血性，筆者以為前者為實，後者為虛。林沖有沒有血性，書中的兩個情節已經給出了不容置疑的回答。

其一：在知道了陸謙和高衙內合謀算計自己時，「林沖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徑奔到樊樓前，去尋陸虞候，也不見了。卻回來他門前等了一晚，不見回家。……陸虞候只躲在太尉府內，亦不敢回家。林沖一連等了三日，並不見面。府前人見林沖面色不好，誰敢問他。」一個沒有血性的人是做不出這樣的舉動的，林沖血性的迸發表現了他對陸謙這個所謂「朋友」的徹底失望，表現了他對欺騙的憤怒，他對真誠的嚮往。

其二：當白衣秀士王倫再次拒絕了晁蓋等七人上山入伙的請求時，「林沖把桌子只

一腳，踢在一邊；搶起身來，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刀來，」隨後拿住王倫，大罵一頓，「去心窩裡只一刀，察地搠倒在亭上。」此時此刻的林沖，你能說他沒有血性？可能有人會說林沖的血性是被逼出來的，請問誰的血性不是被逼出來的？只不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忍耐指數罷了。不過，如果你的忍耐指數超級大，就像中國足球迷一樣，那麼，就真是沒有血性了。

至於林沖對高俅父子的忍耐，實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端人家碗，受人家管」的無奈之舉，就像我們不會因為對老闆有不滿就炒他的魷魚一樣，林教頭也不願輕易放棄自己中央直屬單位的鐵飯碗啊！吃飯可是硬道理啊！試想，如果身為提轄時的魯智深遇到小種經略相公的少爺在為非作歹，他也不見得就會毫無顧忌地衝上去給一頓老拳，一場暴揍吧！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們不應該苛求不幸的林教頭。

鮑教授還認為林沖對林娘子薄情寡義，冷酷到底，筆者感覺這是他的誤讀。

請看書中這段敘述：林沖見晁蓋作事寬洪，疏財仗義，安頓各家老小在山，驀然思念妻子在京師，存亡未保，遂將心腹備細訴與晁蓋道：「小人自從上山之後，欲要搬取妻子上山來，因見王倫心術不定，難以過活，一向蹉跎過了。流落東京，不知死活。」……不過兩個月，小嘍羅還寨說道：「直至東京城內殿帥府前，尋到張教頭家，聞說娘子被高太尉威逼親事，自縊身死，已故半載。張教頭亦為憂疑，半月之前，染患身故。止剩得女使錦兒，已招贅丈夫在家過活。訪問鄰里，亦是如此說。打聽得真實，回來報與頭領。」林沖見說，潸然淚下，自此杜絕了心中挂念。

透過以上文字，我們可以讀出林沖是一個負責任，重情義的男子漢，他想給妻子一個幸福安寧的小家庭，如果不能，他寧願獨自忍受寂寞。即使他已寫了休書，和妻子斷了關係，卻依然日日挂念，夢想著破鏡重圓的一天。

林沖確實說過「如此林衝去的心穩，免得高衙內陷害」，但這證明的不是他的無情，而是他的有情——林沖覺得高俅父子對他夫妻的迫害是由忠奸之分引起的，完全是針對他的，如果林娘子和他脫離關係，就可以免於受難了，所以他忍痛寫了修書。

林沖也的確說過「只是林沖放心不下，枉自兩相耽誤」，但此處的「兩相耽誤」並不是指誰給誰帶來災禍，而應該指如果不離婚，他與妻子將會共同經受兩地分居，牽腸掛肚的痛苦，為了免去妻子的痛苦，他才提出「任從改嫁，並無爭執」。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妻更是大丈夫！

關於林沖，還有一件事不得不提。

討平方臘之後，當因中風而癱瘓的林沖還在杭州六和寺休養時，宋江卻在給皇帝上的奏表中將林沖列入了已病逝頭領的名單（林沖是在風癱於杭州半年後病逝的，而宋江等人從杭州返回汴梁只用了一個月時間），不知這是宋江的冷血還是施耐庵的疏忽。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約撰稿人：憶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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