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成長記（三）

話說二狗一番豪言壯語後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瀟洒地離去，看似豪邁，卻實屬無奈。

想想爺爺給他起名唐興家，那是寄託了多大希望於自己，幾代人的願望啊，望能改變自家命運，甚至改變整個家族命運。這下倒好，興家未成，一把火倒把祖宅給燒了，還有什麼臉待在家裡？還有什麼臉面對全村鄉親？

這般思量的時候，他不由地加快了步伐，一座座熟悉的土房，一排排熟悉的羊圈，還有那村頭的老槐樹......這些平日里普通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這會兒卻倍感親切，萬分留戀。

「這一走，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來啊？」二狗想想自己當著眾人誇下的海口，不由打一個激靈，突然就有了梁山好漢的感覺，心中那個惆悵、那個酸楚、那個傷感，甭提是什麼滋味了。雖說闖蕩江湖、行俠仗義是自己的夢想，但畢竟二十多年來從未出過大山，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他卻一無所知，恐懼和焦憂是難免的事。

好在二狗自恃一身功夫，不怕受人欺負，也不至於餓肚子吧。不知道這算不算藝高人膽大，反正二狗就是這麼想的。

很快二狗就走出了自村的領地，來到了山那邊的公路上，公路上黑壓壓站滿了各村的人，都在等車。

那年頭車輛稀少，線路客車一天只有一班，就連一班車常常都是空無人坐。這有幾個原因，第一、山裡人太窮沒錢坐；第二、外來旅客極少；第三、林業公司運輸木料的卡車相對較多。這十里八鄉的人幾乎都是搭乘不花錢的木料車，這些木料車司機是萬分不願搭載這些當地鄉民的，因為討不到半點好處，還常常受到欺負，所以一般情況下鄉民友好的招手擋車司機是不會停車的，只有非一般的擋車方式才管用，譬如人站在公路中央，雙手張開成大字形強行攔車，或搬起大石頭擺在公路中央逼令停車。料車司機是敢怒不敢言，無可奈何。

當然，對於二狗的身手根本用不著這些手段。沒等一會兒工夫，便響起長長的汽笛聲自彎道那頭傳來，同時伴隨著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一輛滿載木料的老解放開足馬力駛來。

所有人開始躁動起來，一個個伸長胳膊揮舞招手，有的人甚至大聲呼喊。然那老解放絲毫無停頓的意思，不但沒有減速反而油門轟的更大了。剎那間就從人群中穿過，飛馳的車輪在土路上碾起濃濃的塵土，像一條長長的土龍經久不退。待罵聲止息，塵土散盡，人們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只獨不見了二狗，但沒有人注意二狗的存在。

就在老解放發力衝過人群的時候，二狗在揚起的塵土遮掩下飛身爬上了料車。

長話短說，老解放一路顛簸，未作停留，直到黃昏時分才停靠在一處山腳下一排平房前。二狗已經數不清拐了多少彎，翻了多少山，過了多少橋？他也根本不知到了哪裡？距離自家有多遠？飢餓像是有一隻手在胃裡腸里撕扯一般，令他無法想太多。

這時從駕駛室下來一男一女，男的繞著卡車轉了一圈，左瞧瞧右看看，不時用腳踢踢輪胎，做著常規檢查。女的伸伸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突然「哇」地一聲驚叫，「你是誰？什麼時候上的車？」猛地看到車上的二狗，她非常吃驚，顯然她們不知道車上一直坐著個人。

二狗沒有回答那女人的問話，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默默地從車上跳了下來，一時無語。許是被二狗一身武林俠客的打扮給搞暈了，片刻後，那司機才問：「這位朋友是要去哪裡？」二狗說他也不知道去哪裡。

二狗的回答讓那二人徹底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起吃飯吧，」那司機邊說邊走，聲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語，二狗跟著就走，再啥也沒說。

吃飯時間很短，氣氛比較壓抑，那女的不時以警惕的目光掃視二狗，畢竟突然出現這麼個怪異的人是誰也心存芥蒂。

三人走出飯館，二狗徑直爬上料車，那司機和女人互相對看一眼，默默地鑽進了駕駛室。老解放又搖搖晃晃地融入了夜色，月亮不知何時也探出了頭，清涼如水的月光灑在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上，雖是五月天也讓人心頭倍感寒涼。

就這麼不知走了多久，反正二狗從沒有感覺過竟然有那麼長的夜，漫漫寂夜二狗毫無半點睡意，（他也不敢睡，打個盹就會從料車上栽下來）許許多多的往事一幕幕像影片一樣，自己跳了出來。當想到晚上吃飯司機付錢的一幕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身無分文，二狗還沒來得及思考身無分文意味著什麼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料車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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