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電影年度黑馬，逃不出這個名單

最新 06-17

看死君：從第九屆的《心迷宮》《黑處有什麼》《告別》，到第十屆的《八月》《喜喪》《中邪》《我心雀躍》，FIRST青年影展似乎已然潛移默化地成為中國電影新生力量的藝術發源地。自從《八月》拿下金馬獎後，這個影展也吸引到了很多來自台灣的參賽者。

每年，FIRST影展競賽初審們都為了一份入圍片單，闡述、爭論、抗辯，角力力爭，直到最終做出選擇。有初審將這個討論的過程形容為「精疲力盡的焦灼肉搏」。這個過程讓人愈發覺得，當代青年電影創作中容納了太過繁雜的可能性，對於青年導演作品，尤其是處女作，電影評價標準本身或許會在這樣的過程中吐納更新。

經過長達兩個月的審片和整整兩天的初審會議，從1116部競賽報名影片中入圍的45部影片都在這裡了。有極低成本製作，粗礪感，但故事結構和表現手法創新的處女作；也有紮實完整，成熟老練的處女作，以下為FIRST競賽入圍完整片單。

獨家專訪 FIRST 初審評委

看死君：今年FIRST影展初審入圍影片中，在你看來有沒有像去年的《八月》、《中邪》、《喜喪》這樣很有「黑馬」潛質的電影？

範文瀚：我覺得今年的質量都非常高，我感覺複審會遇到很大的問題，就是每一部都可以被拿出來討論，都會有些比較新鮮的、讓人激動的、印象深刻的點。它們都各有特色，形態也都不一樣，我估計每個人看到都會有不一樣的體驗，不一樣的感受。

看死君：有哪幾部電影是你非常喜歡的？可以舉例說。

範文瀚：有幾部片子我覺得還是挺不錯的，比如說《強尼凱克》、《川流之島》，這兩部台灣電影。雖然都是台灣電影，但是它們兩個其實非常不同。

電影《強尼凱克》好像是一個日程式的，沒有太多情節操縱而進行的一種樣式的電影，可是它內部豐富的人物歷史，承載在他們每個小的行動上，讓他有一個特殊的前進步調，你在每個階段都會看到這個人不同側面。直到看到最後的時候，它都無法給你一個所謂的答案，但這就是這部電影真正主題，它有可能沒法給你這些東西。但是它描摹的幾個人在你的心裡是栩栩如生的，能給觀眾這樣的一種體驗。

電影《強尼凱克》劇照

對於《川流之島》來說，我是覺得它導演的手法特別好，這個導演絕對有拍精品類型影片的潛質。因為它所導演的設計和密度是特別特別高的，能體現在他的每場戲裡。他既不留俗，又不深情，還能完全表達處他所要達到的那種戲劇目的。

電影《川流之島》劇照

影片並不是非常的濃烈，但是他用他的技法去消解了好多原本是很濃烈的東西，並且他還創造了幾個特別有趣的人物形象。比如說他的主演，演多動症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其實跟電影《綠洲》薛景求扮演的角色很像。只要是這個角色存在著，就會始終有一種張力在，因為他一直是多動的。但只要他停下來的時候你就覺得會有大事發生，並且他突出的人物的個性，就是在他停頓的時候會迸發出來。

電影《川流之島》劇照

這兩部電影的人物形象呈現都是非常非常得令人意外的，驚喜的。還有《米花之味》，因為鵬飛導演他原來有過跟蔡明亮合作的經驗，是《郊遊》的副導演，也是聯合編劇。所以，他的片子里有很多蔡明亮的視覺元素，但是他跟蔡明亮又非常不同，他比蔡明亮要更加地濃烈。他強調的不是那種梳理感，更多是其中一些精巧的調度，精巧的調度會為人物提供不可知的動機表現。

另外《睡沙發的人》就是一個很精巧的，像小品式的東西。它是在一個極小的空間里完成的，是跟文學有關係的一個電影。這個電影看的時候你就會覺得能重新感覺到文學文字的那些力量。然後，也會被電影裡面好多的那種精巧的細節打動，很不錯的一個喜劇題材。

電影《睡沙發的人》劇照

看死君：我看今年的名單中，還有之前入圍過柏林電影節的《笨鳥》，對這一部電影你怎麼看？

範文瀚：我本身不是很喜歡《笨鳥》這部電影，因為我覺得它想做一些敘事結構上的事情，把一些信息量滯後。但那種滯後會帶來一種，看他們在行動的時候，你是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的，可那個段落時間有點過長，會讓你覺得有一個壁壘，它會給你設一些壁壘。但是，有些人是會很喜歡這個壁壘。

電影《笨鳥》劇照

還有《石頭》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部電影，我在它的身上看到一些達內兄弟的影子。雖然他拍的也是一個留守兒童。但是他有些調度很好地抓住了這兩個角色。兩個鄉村的好朋友，他們小小的年紀就展現出與他們心理不符的那種複雜程度和那種勇氣的呈現。然後，讓他們兩個就一直結伴同行，直到那個小孩可能最後離開了，但是也是挺傷感的，就是一個這樣的故事。

電影《石頭》劇照

而《老混蛋》就是一個在視聽上很精巧的那麼一部電影，有些人物的小調度，每場戲都處理得非常動人。然後導演對這個人物的把握，也是創造了一個非常不常見的那種人物，就是一個執拗的，自己的妻子生病他還要去嫖娼，還要干一些違背常理的這麼一個人物。可是他最後也是有一個悔過。但是他最大的亮點的就是在於他對於每場戲的那些想像。

看死君：《老混蛋》就是去年FIRST創投的片子嗎？拍得好快啊。

範文瀚：對對對，我覺得是非常好的一部作品。而且它對現實是那種不捉襟見肘的評判，它是一針見血的，但是又不漏的。而且最要提到的是，它裡面有好多超現實的段落，那些超現實的段落讓人印象深刻。

電影《老混蛋》又名《老獸》

還有《小寡婦成仙記》也是一個特別神奇的電影，它有好多的構圖，神奇的構圖，他可能有好多東西都是從美術上，我覺得他可能有原來這個經歷。他怎麼說呢？他就是通過一個小寡婦的一些經歷跟當代農村的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也是觸及了一些現實。

張文龍的《南京南》也是奇特的電影，你聽說過嗎？它是一個電影里的電影，就是它是會有黑白的和彩色的畫面。它一開始是黑白的，讓你以為這是真正電影內容的時候，但是這個黑白的內容其實是其中的一個主角拍的一部短篇。它另一部分就有點像洪尚秀那個，好像是叫《劇場前》，後邊的那個東西是彩色的，當彩色的時候，他們會有一些對應關係。比如說前一部裡面的人、角色，他真正的角色，生活中的原形不是那個人，他們會有真正的愛情，就是現實的人物他取材於真正的那些東西，有互文的一些東西，並且有些小的處理。

段一郎的《西流灣》則是一個年輕人的特別有能量的作品，它某種程度上，它的那種情節的那些出發點是有點像達內兄弟的。但是他拍的好像又是那種賈樟柯式的拍法，但是他最好的一點，就是他拍了一個不同於我們之前看到的那種鄉土，比如就說一次鄉村賭博所造成的事情。就鄉村賭博他欠了錢，然後他們倆兄弟準備要去綁架別人，就獲取一筆錢來還他的賭債的這麼一個事。反映了當代農村最大的一個頑疾就是他們賭博的問題，鄉村賭博的問題。他所有的事情都是靠這個去散發開的。

看死君：這些入圍影片，整體上給你什麼樣的感覺？

範文瀚：整體質量我個人認為是非常好的，因為我覺得都會給複審帶來很大的問題。因為裡邊形態各異的片子太多太多了，不同口味的可能就完完全全地會讓評審喜歡它或者是討厭它。就是非常地豐富，雖然沒有特別類型化的作品，但是也有像《睡沙發的人》這種小品式的東西，也有像《強尼凱克》這種弱情節的東西。那也有像《小寡婦成仙記》那種比較狐魅的，就是鄉村的那種比較靈力的，很妖艷的那種東西，也有《南京南》這種，就是年輕人很粗糙地，但是其實後面的情感又很豐富的，又有《石頭》這種類似於好像有點主旋律，但是它在內部又很精彩的東西。

看死君：從導演的角度看，哪些影片比較是從作者性的表達出發，或者說比較符合新導演的那種特質，與眾不同的？

範文瀚：我覺得就是《強尼凱克》比較與眾不同，它是一種新的電影，跟我們以往看到的東西非常不一樣。導演，就是你要讓你的演員真切，然後給他注入活力，把你心裡的那種不管是你的痛苦、你的希望，真正地編在影像里，注入他的身體，讓他每一個行為都有意義，這是很難的，這是需要計算的、要自我否定的。但是《強尼凱克》它現在表現的就是風輕雲淡地就完成這些。但是我相信它背後的計算會非常非常地多，但是它呈現給你的就是一個風輕雲淡的比較憂傷的故事。

就是它說的是我們生活中那些暗礁，就是我們明明知道它在那，比如我們會避著它走。但是他會告訴你暗礁在哪，暗礁在哪，好多事情是無法避免的，好多事情也解決不了，很多人是很情緒化的。

電影《強尼凱克》劇照

還有《川流之島》，它整個片子就拍得非常好，我覺得導演也是喜歡達內的，但是他的拍法不達內，他把好多那種戲劇化的東西打散了，真的是有設計的。比如說女主角拿到一個男人的紙條，但是她知道那個男人不愛他了。那個男人每次都要過收費站，她是那個收費站的檢票員嘛，她每次給他錢的時候會寫我愛你，我愛你。但是最後一次那個紙被風吹走了。風吹走之後，她就要一直沿著那個路去追那個錢。那種緊迫感是靠導演的手法把他豐富的內心表現出來西。

然後，我認為《老混蛋》也不錯，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超現實的那些。最好的就是男主角和一個妓女之間的戲，有一個特別浪漫的。因為那個老混蛋肯定是六七十歲了，圖門演的。他有一場戲是跟他的情人幽會，他的情人去做飯去了，他在那沙發上坐著，他發現了一束光束，可以照在他的手腕上。等他那個情人來說他說我送你一個禮物，然後攬著她，把她的手放在那個光束底下，給她看有一個手鐲，他說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就其實很浪漫，拍得非常細膩。圖門老師演得也特別好。他這個混蛋特別混蛋，但我覺得這角色特別屬於他。

因為他的那種混蛋里有一種天真的有一種憨的東西，就是你認為他不是壞，他是某種說不清的，被什麼東西改造過的，但是他的單純是存在的，他不得不去相信自己的那套東西。但是，他在失去清醒失去什麼的時候，他也是會痛哭流涕的那種不相符的，你認為他不會有的那種情感。他最後其實也是去直面了他的生活，他會有直面生活的結尾。

看死君：從表演的角度，我也想問一下哪些影片比較突出？演員中有沒有大家比較熟悉的早已成名的演員？

範文瀚：《強尼凱克》里的柯宇綸，他奉獻出了我覺得是世界級的表演。他把一個有著波瀾壯闊內心的人表現出來了。他其實演的是一個特別悲慘的人，他的經歷特別悲慘，但是他一直是那種熱心腸、傻呵呵那種人。他在向你展示這個人的時候，他演出了非常非常的堅強和勇氣，他是沒有那些雜念的，在快樂地生活的那樣的人，要表現出這樣是不容易的。表現出一個人沒有雜念是非常不容易的，他真的是沒有雜念的一個人。

然後《老混蛋》里的圖門老師也是，他自己告訴導演說，這可能是他這輩子的巔峰狀態了。因為他本身就長得，他的外部形象和整個他這個戲就非常地貼合。我看他這個戲的時候，我時刻被他打動著，我覺得他的一舉一動，他的幾次痛哭，他的幾次流淚，還有他遇到一些窘境，就是非常地讓人覺得心疼。

還有《米花之味》有一個演員就把一個外來的母親演得也非常好，可能之前干不當事業，她是一個母親的角色嘛，她把那個演得非常舒服。你看到她就像在雲南那種地方，就像看到一個薄荷葉一樣的那種感覺。

然後她處理她每句話，她的那個語言也學得不錯，就是她是學雲南話，因為我知道她可能不是雲南人，她學那個話學得不錯。她演出了她既有母親的那種溫柔，又有她是一個女人的那種游移，或者是那種她面對生活的那種無奈。但是又把那種勇敢演出來了，就是女性嘛，迷人的女性就是比較勇敢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