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會棒球場槍聲響起的地方，是這樣一個寧靜的城市

最近全世界都不怎麼消停。

英國居民樓一場大火，中國幼兒園附近發生爆炸，美國出的事最離奇：14號早晨，一名66歲男子手持長槍，闖入位於弗吉尼亞州的國會棒球訓練場，對著正在訓練的共和黨議員們連開數十槍，要不是警察為了保護共和黨黨鞭在場，就要演變成一場屠殺。據稱，槍手本人具有激進的民主黨傾向。

出事的棒球場在亞歷山德里亞（Alexandria）。

亞歷山德里亞全景。自全城制高點喬治·華盛頓共濟會紀念塔上望去，遠遠可見華盛頓的方尖碑和國會山。

這地方雖然屬於弗吉尼亞州，實際上是美國首都華盛頓的一個衛星城。

華盛頓政府機構林立，博物館俯拾皆是，卻沒什麼供人居住的地方，位於華盛頓以南的亞歷山德里亞承接了這項功能。很多在首都工作的人都居住在這裡，每天乘地鐵或者開車經喬治·華盛頓紀念大道（George Washington Memorial Pkwy）去上班。

亞歷山德里亞距離華盛頓很近，喬治·華盛頓大道全程開車十五分鐘足矣——當然上下班高峰時段另當別論。

事實上，在二百年前規劃首都的時候，亞歷山德里亞曾經被劃為華盛頓特區的一部分，只是1840年代，由於特區居民沒有選舉權，且在國會中沒有議員代表，不能為亞歷山德里亞爭取利益；身為一國首善之區，特區廢奴的呼聲太高，也與亞歷山德里亞奴隸主階級自身的願望不合，這個城鎮才經由投票，從特區中獨立出來，重新歸於弗吉尼亞州管轄。

只是行政區劃變了，和首都華盛頓密切關係依然如故。作為華盛頓的後花園，共和黨的國會議員們會跑到這裡來訓練棒球理所當然。

只是，在這樣平靜安寧的城市響起槍聲，卻讓人感到違和。

亞歷山德里亞市政廳

今年三月去華盛頓看花賞櫻，就曾住在亞歷山德里亞。它靜卧在波多馬克河畔，城市規模頗為不小，主幹道也繁華，然而因為多是住宅區，稍微深入的街巷都是安靜的。

城市的管理者們在柏油馬路之外，保留了一段鵝卵石的舊路。夕陽樹影，映著被時光磨得圓潤的石頭，彷彿上世紀馬蹄車輪行走時清脆悠揚的聲音，依舊纏繞其中，尚未消散。

下雨了，卵石路則又是一番樣子。青苔滑擦，小巷幽靜，只是畢竟身處西洋，沒有撐著油紙傘、丁香一樣的姑娘。

亞歷山德里亞的商業不多，棋盤樣橫豎幾十條街道，只有一兩條有密集的商店。大約是覺得居住區的色彩簡凈的有些單調，這裡的商鋪酷愛用濃重扎眼的顏色裝飾外部，又毫不介意這些顏色都撞在一起。

在離這裡不遠的弗農山莊（Mt Vernon）——美國國父華盛頓的故居——這位老先生也是這樣裝飾房屋內牆的，聽說是這些油漆在當時需要從歐洲進口，塗抹在牆上便顯得財大氣粗、身份貴重。

我私下把這種詭異的搭配稱作「華盛頓審美」，不曉得是不是亞歷山德里亞市近水樓台，深受國父影響，故而留存了這樣奇怪的色彩裝飾。然而，這些顏色撞在一起，第一眼覺得彆扭，第二眼覺得特異，再看就有種世俗的熱鬧喜慶，奇怪的不討人厭。

亞歷山德里亞的謎之配色

亞歷山德里亞有靜幽幽的安寧，也有熱鬧鬧的安寧。一聲槍響劃破，令人心驚。

在亞歷山德里亞市中心的一個路口，佇立著一尊雕像。我本以為用來紀念北方取得美國南北戰爭的勝利，這種紀念碑美國很多城鎮都有，並不出奇。仔細一看，才發現雕像塑的竟是一名是美國內戰中的南方邦聯軍士兵，他面南而立，神態沉鬱，懷念著犧牲在南方的袍澤。

一下子有點恍然，弗吉尼亞州在美國內戰中，是站在了南方邦聯一方，此地紀念的，當然是為南方而戰的本鄉子弟。

一下子又有些意外，畢竟美國南方蓄奴在先，分裂國家在後，在內戰中既說不上道義，又最終戰敗，這立於1889年的雕塑，雖說為的是紀念南方戰死的士兵，並不為贊同當年南方諸州蓄奴的做法，卻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大概不是只有我這樣想。美國人民也覺得這個雕塑含義複雜，年年爭論著到底該拆該留。倘若讓我說一個留下雕像的理由，或許是因為它的名字。

這雕像叫做「阿波馬托克斯」（Appomattox）——那正是南方軍隊向北方投降，從此結束美國南北內戰的地方。在那個地方，不論政見分歧，還是疆場廝殺，都從此走向消弭，歸於和平。

這雕像紀念的，不只勝敗，不只犧牲，還有一百五十年前的刀槍息聲。

可如今，就在這寧靜街市旁，由於政黨爭執，由於思想紛爭，又撕開了血色的口子。

對於美國政治，我是外行人；對於亞歷山德里亞，我是過客。可我還記得人聲拂過亞歷山德里亞的安寧街巷，風聲拂過雕像懷念犧牲者的低垂眉宇。

喬治·華盛頓共濟會紀念塔是亞歷山德里亞的制高點，正可以俯瞰全城，看這片曾經分裂，終得共識的土地，也能遠遠的看到出事的棒球場。

願血色早褪，人心得平。

入彼合眾國，登彼合眾山。賞彼合眾物，聆彼合眾言。

歡迎來玩兒~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