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口述的故事

那是一段塵封已久的故事，她未曾打開過。那段消散的歲月彷彿像魔鬼一樣跟隨著她的一生，就像她的影子一樣，剝離不開。她想讓自己有一天成為一個失憶者，就如她在黑暗裡一樣，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她可以安安靜靜地重新開始。

那是一段她不願意提起的故事，哦，是關於她的真實的故事。那是一個安靜的夜晚，我躺在床上，在微信上與她聊天。此前，我也一度與她聊天。那也是屬於我的孤獨的夜晚。她在微信中發來消息說她是個壞女孩。我問為什麼這樣說。她說，你想聽故事嘛？我說，聽，但我可能會寫出來。她說，不介意，只要我願意聽下去就行。她用微信發來語言聊天，我插上耳機，接了。我一開始就認為，這一定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在電話的那頭，她向我問好了幾句，聽得出來，她那時的臉是微笑著的。於是她就開始說起了屬於她的故事：

我是一個壞女人，真的，真的很壞。但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是個好女孩。這是一個關於我的真實的故事，我從來沒有跟除開我親人之外的人說起過。當然，我最痛恨的人是親人，最愛的人也是親人，我這一生都是從親人開始的。

在這個世界裡，我找不到一個可以訴說我故事的人。我的親人知道，或許準確一點說，我的母親知道，我想我的世界裡的親人就只有母親，只有她才是我的親人。我跟我的母親不用訴說，因為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我的母親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但她也因此遭受了太多的折磨。我不應該把事情告訴她，讓她承受這麼多的痛苦，這麼多的壓力。其實，我想，我根本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有一次，上天本來是要讓我消失在這個世間的，但是我最終還是活下來了。不夠現在我知道，知道了上天想讓我離開人世的本意。如果那時的我一開始知道上天的安排是有道理的，那麼那時的我肯定會選擇死去。

那時，我才六歲，我還很清晰的記得。那時的我的頭髮是紮起來的，紮成兩個向上翹起的小角，是我母親給我扎的。那時，我是一個開朗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人見人愛。無論是家裡的親戚，還是鄰居家的大人，都很喜愛我。他們都說我長大了肯定是一個美女。不過我長大了，確實也漂亮。我想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吧，哈哈！

那個夜晚，馬路上的路燈很暗，很黃。其實，它一直都是這樣，永遠都是這麼的微黃。現在，它還是一樣，沒有變過。有時，我路過，總會想起，當初我為何不在這裡死去。如果，我從那時就死去了，那麼我這一生就不會活在自己我的痛苦中。這樣沒有開始，沒有記憶，沒有死亡的那種害怕感。

當時，我的母親與我在馬路的邊，我看到馬路對面有一個東西，具體是什麼東西，我記不清楚，只是記得是一個我想要的東西。於是，我就鬆開母親的手，拿著母親之前給我零花錢，跑了過去。母親她是看著我過去的，這是她默許的。我當時拉了下母親的手，然後她就看著我，我用手指了指對面的那個攤位上的東西，母親點了點頭，所以我就過去了。我以快的速度穿過馬路，達到對面。但是，當時我突然聽到母親的大聲呼喊了我的名字。於是，我立馬扭過頭來，看下母親，母親正在看著我。我不知道她喊我幹嘛，我下意思的就往回跑，想跑回母親身邊，恰好到了馬路中間時，一輛轎車沖了過來，我只記得當時我的身體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感覺一陣劇痛，微黃的燈光沒了，周圍一片漆黑。

我在醫院躺了一天一夜，我醒了。我最終還是醒了，我沒有死去。但是那時的我不知道死亡到底是什麼，我沒有任何的害怕，我感覺我就像睡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覺一樣。我真的悔恨那時的我沒有死去，如果那時我沒有醒來，長睡了下去該有多好。現在的我知道死亡是怎麼一回事了，我害怕上了死亡，所以我不敢，我害怕。在我的這段歲月里，我多麼希望我忘記死亡是怎麼一回事，忘卻我所有的記憶，讓我重新開始。有時，我會想，如果忘卻死亡是怎麼一回事，那麼我就不會害怕，我會選擇消失在這個世間。

我醒來時，我母親在旁邊，我的父親也在旁邊，還有一些親人。對，那時，他們都還是我的親人。我看到了我母親的眼睛通紅，她很憔悴。她看到我醒來，眼淚瞬間充滿了眼眶。她說，傻孩子，你總算醒來，媽被你嚇壞了。那時，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只是眼睜睜的看著她，看著這些親人。他們相互說著，醒來了就好，醒來了就好啊。

後來，我母親說，她當時沒有喊我，她也很納悶為什麼我會往回跑。我說，我就聽見你喊我了，如果你不喊我，我是不會往回跑的。

醒來後，我全身動彈不得，我的身體越發的感覺疼痛。我想喊出來，但是卻沒有力氣，我只有小聲的呻吟。那段日子，我總是看著白色的天花板胡思亂想。當時，我記得我想了很多東西，但是現在記不清楚了。那段日子，護士和醫生輪流查看著我的身體，那裡翻看，這裡翻看。其實，我很討厭他們這樣，我不喜歡，但是沒有辦法，我無法反抗，大人們都說這是在醫治我。

後來，我算是完全好了，我離開了醫院，離開了那家把的身體查看個遍的醫院。那家醫院現在還在，有時，我生病了還會去那裡。這裡，我想說一個更加勁爆的消息，哈哈，你想不想聽？其實，我墮過胎，我第一次墮胎也是在這家醫院。所以你說，這家醫院跟我是多麼有緣分啊。不過，我不知道，將來我會不會死在這家醫院。哎，不管了，管他以後死在那裡呢。

所以，我說我是一個壞女人，我殺死過我沒有出生的孩子。不過，那是我成為壞女人之後。我成為壞女人之前，我是一個好女孩，真的，真的很乖的那種。

那是我上小學的時候，你不知道，那時我的成績有多好。那時，我學習很努力的，我讀的是 XXX學校，可是名校哦。在那裡面，我的成績也是拔尖的。那時，學校的老師很疼我，同學們也與我相處的很愉快。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熱愛那時的人，那時教室里的桌椅板凳，我時常會主動在放學後留下來打掃衛生，搬弄著這些桌椅板凳。我愛那時的一切，當時，教室的窗戶外有一顆很古老的大樹。課間休息時，我常趴在窗戶上，看著那棵大樹，看風吹動它的模樣，聽風吹樹葉的響聲。有時，我會仰望這棵大樹，看到密密麻麻的樹葉會透露出陽光，有點像繁星。在夏天時，強烈的陽光在那棵大學下會形成一米陽光。我喜愛極了。

【一直沒有結尾的真實短篇】

PS：

這是2015年寫的一部短篇小說，本來我打算寫兩萬字，可是後來怎麼也寫不下去了，一是當初沒有時間寫下來，二是關於這個故事，我實在難以敲動鍵盤，輸出這些文字，幾次打開電腦，卻繼續不下去。這是我大學時，一個女同學跟我訴說的她的一生，從出生開始，到二十五的年紀。

二十五歲的年紀，多麼美好的青春呀，可是，當我聽了她一路走過來的經歷，內心卻五味雜陳。我想寫她的故事，並告訴她，要將她的遭遇公之於眾，讓有罪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可我又擔心她因此受到困惑，怕她這一生都活在陰影里，就此毀了她一生。呵！可是她的陰影已經成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還談何陰影呢？

她跟我說：「你知道嘛？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寫出來吧，我希望你寫出來···我早已百毒不侵！」

2017年4月27日傍晚台灣女作家林奕含被警方發現於自家卧室上吊自殺，一時間轟動兩岸三地的文化界。1991年出生的她，發表了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其少時遭老師誘姦，後來創作這本故事相似的小說。她生前接受採訪曾說：「這個故事折磨、摧毀了我一生。」我看完了她的整個生前的採訪視頻，並轉發了三聯的評論：「文學教會了林奕含真、善、美，但最終她卻懷著對文學、對生活、對世界的巨大絕望離開了人世」

同樣的遭遇又發生在我好友身邊，2017年6月13日，我在朋友圈裡看到她發的一個動態：「十年前的故事連同今日的故事一併說罷，我無力改變他們的生活，我只能幫她們寫下這篇故事。希望在中國同樣的事情能少發生、盡量少發生，能不發生最好不發生。最後親愛的姑娘，無論世界多麼黑暗，請依舊相信會有光。」

朋友寫的那篇文章簡短，卻講述了兩個性侵的故事，故事裡的女孩都僅13歲。在後記里，她寫道：「我其實是不願意寫這篇文章的，前前後後六次提筆，六次棄筆。從林亦含事件到北影性侵門，再到老家誘姦案，我無能為力去做些什麼，但我不能再這樣沉默不語了。我不是演員，無法像孔侑一樣，將故事搬上熒屏，以廣泛的社會影響力促成《熔爐法》，但我是個寫字人，用筆記錄這些故事是我應盡的責任。最後，想對受到侵害的她們說句，親愛的姑娘，請相信，不管世界多麼黑暗，依然會有光。?」

我們都是屬於90後，我們都經歷了13歲這樣的花季，可是她們在這樣的花季里，卻有著噩夢一般的經歷，如今她們都已長大成人，卻留下了無窮的陰影。可是歷史並沒有終止，依舊被反反覆復的重演。作為寫字者的我們應該記錄著這樣的事情，譴責著這樣的事情，以微弱的力量去反抗這個社會的病態。

我跟好友說，寫吧，我們都整理下吧，將這一切公之於眾，以此警告世人，讓罰罪者受到應有的懲罰！

八佰伴：

三聯中讀簽約作家，片刻簽約作家，三聯生活周刊生活圓桌作家，文章常見於《三聯生活周刊》、《文苑》、《人生與伴侶》、《企業家日報》等雜誌，同時文章被各大網站頻繁轉載，故事性文章《出租屋裡的女孩》單篇閱讀量突破150萬，因文風溫潤淡雅常被各大電台製作成節目播出，《我慶幸我曾經一直暗戀著她》在喜馬拉雅電台、網易雲音樂、片刻ting電台陸續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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