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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屆華語科幻星雲獎 姚利芬參賽作品《劉慈欣訪談》推薦

劉慈欣:宏大宇宙與微渺個體的探索者

姚利芬

編者按:「科幻」自《三體》摘得雨果獎以來,成為橫跨文學、電影、舞台、網路劇、遊戲的熱詞,劉慈欣也因引領了中國科幻的黃金時代而被學界譽為「單槍匹馬,將中國科幻提升到了世界水平的作家」。劉慈欣稱,「《三體》獲雨果獎之後,從國家副主席到送快遞的小哥都開始跟我聊起了科幻」,沒錯,跟大劉聊過科幻的人實不在少數,這次訪談與以往大多數訪談不同的是,本著回到科幻和作品本身的初衷進行。

一、「科幻對我意味著愛好、事業、精神寄託」

姚利芬:您怎樣看待科幻文學在幻想文學類型中的位置與發展?

劉慈欣:各種類型幻想文學互相融合是發展趨勢。在科幻與一部分奇幻和魔幻作品融合

的同時,傳統意義上特點鮮明的科幻小說仍然存在。舉一個例子,《火星救援》是銷量很好的一部美國科幻小說,後來拍成電影也取得了很好的票房,它是一部極其傳統,十分純正的科幻小說。其他美國科幻電影,大部分好萊塢大片里的科幻電影像《地心引力》《星際穿越》,都沒有多少魔幻色彩,是很純正的科幻,也取得很大的成功。我的觀點是不要把科幻和其他的幻想文學對立起來,它們完全可以共存,相互吸收對方的長處,甚至相互融合。但就我自己而言,我寫的肯定是那種比較傳統純正的科幻小說。我認為應該有一批人去堅持這類小說的寫作,就是有科幻內核的科幻小說。有一個作者說得很好,「你不能因為黃昏和清晨不黑不白的狀態就否認白天和黑夜的存在,它有相互交疊的部分,也有特別鮮明的帶有自己特色的部分」。這一特點不光是在科幻小說里,在奇幻小說里也會出現,所以說我覺得這是一個幻想文學發展的趨勢吧。

姚利芬:您覺得科幻寫作的精髓是什麼?就是科幻寫作對您意味著什麼?

劉慈欣:每個作者的創作理念和寫科幻的目的都不一樣,我常說假如科幻是一個廣場,人們來到這個廣場是通過不同的路來的,有人是通過文學的路來的,有人是通過科學這條路來的,有人是想來演繹和批判現實,像我就是從科幻裡頭來的,大家都不一樣。你說科幻意味著什麼?它對每個作者都不一樣,對我來說剛開始意味著愛好,因為我是中國第一代科幻迷,對科幻的愛好,發展到現在仍然是一種愛好但同時它也演變成事業;當然,它對於我來說也是一種精神寄託。至於寫作科幻的精髓,對我來說是想像力,用想像力以科學原理為基礎構架出一個想像中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把渺小的人類跟宏大的宇宙聯繫起來,這個是我寫作科幻最核心的一個東西。對於別的作家那就不一樣了,有的人把科幻作為主流文學中所沒有的一個角度,用它來觀察和批判現實,有的人可能把科幻作為一個平台來進行文學上的一些表現。

姚利芬:您曾在一次講座中提到美學在科學和故事資源中的地位,並指出科學美學的構成有四點:和諧、簡潔、對稱還有新奇,能否依此對您作品的美學風格做一個概括?

劉慈欣:科幻小說畢竟是小說,它與科學美學還是不一樣的,與傳統的文學有一定重疊的地方但也有它自己的一些特色。科幻小說的美學風格我也沒有想過,裡面有比較宏大的、廣闊的一些東西,再將這些宏大浩淼的宇宙和渺小的人類個體相聯繫,我的創作都是朝這個方向努力的,這也是我創作努力的核心,就是將宏大與渺小聯繫起來,把人的個體與整個宇宙聯繫起來。當然這種聯繫不是那種哲學的形而上的聯繫,也不是我看到天空有什麼感悟,那不是科幻小說,本質還是現實主義。我所尋找的那種宏大的宇宙與渺小的個體的聯繫是真正的聯繫,實實在在的聯繫。宇宙的演化真正關係到我們每個人的命運,當然找到這種聯繫是非常困難的,因為按照常識來說這種聯繫是不存在的,但是現在不存在也不等於未來不存在。我努力去想像我們個體與宏大的宇宙之間有什麼聯繫,這就是我所有科幻小說創作的一個核心,一個最本質的東西。

姚利芬:您的作品常會表現出對現實敘事的偏愛,無論是長篇《三體》《球狀閃電》,還是短篇《鄉村教師》,都從現實生活徐徐鋪開,再嫁接科幻想像。有一條隱約的「現實+科幻」的創作路徑。同時也表現出希望通過科幻視閾來述說一段歷史的願望與衝動。像《三體》第一部以文革開篇,試圖以另外一種方式去回望歷史,您對此是怎樣考慮的?

劉慈欣:這個我不否認,我的小說裡面有很強的現實元素,《三體》《球狀閃電》均有,還有我一些短中篇,與現實都貼合得很緊,但這個都不是我寫作的目的。我寫作的目的不是要用科幻去反映現實去演繹實現去推翻現實。有很多的作家是這個目的,並朝這個方向去寫,而且這個方向上也會產生很多經典的作品,像對我影響最大的一部科幻小說《1984》就是這樣一部作品,但是我自己寫作的最終目的不是為了反映現實,小說中有那麼多現實元素可能是因為故事的需要。因為中國讀者讀科幻小說和西方讀者的閱讀習慣是不一樣的,中國讀者習慣從現實漸漸走向未來,而不像西方那樣一下子把讀者拎起來扔到未來。一點點把世界設定通過情節表現出來,中國的讀者是不適應這個方法的。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我的很多小說都從現實起步,雖然是從現實起步,但最終的還是在遠離現實的那個幻想世界,而不是在現實世界之中。當然除極個別的小說例外,比如像《贍養人類》可能現實感就特彆強,其他的小說不是這樣的。當然,我只是指我自己的創作理念,科幻現實主義肯定是有自己的創作理念和方向的。

姚利芬:閱讀您的作品有一個比較突出的感受,裡面塑造的形象反差特別大,這也呼應了您剛才說的將個體跟宇宙做關聯。具體到作品,比如像《白堊紀往事》的螞蟻和恐龍,《鄉村教師》里的外星艦隊跟西北窮鄉僻壤的鄉村教師和幾個連學都上不起的孩子的這種對比,類似可以舉出很多,能否說這是您作品比較突出的一個特色?

劉慈欣:這個不能算特色,而是作品中一個很本質的東西,刨去那些細枝末節最本質的去努力的一個方向,它比特色更根本一些,是創作中奉行的最核心的理念。

姚利芬:我們通常會把一位作家在同一時期創作的作品稱之為一個系列,很多系列作品有統一的風格,相近的主題。系列中的每一篇又都是完整、獨立的作品,就像多胞胎兄弟。您之前在接受《異度空間》的採訪的時候曾說過有地球系列、太陽系列、普通人系列、人民戰爭系列、大藝術系列,能談談您對系列創作的想法嗎?

劉慈欣:你說的這些系列有的只有一篇作品,有的一篇都沒有。當時我確實說過這個系列,但只是一個計劃,最後沒有成為現實。往往一個系列只寫了一兩部,整體看我以前的作品基本沒有系列的特點。現在來看,除了「大藝術系列」有三篇《夢之海》《詩云》和《歡樂頌》,還有《三體》三部以外,剩下的不成系列,都很零散。

姚利芬:您怎麼看作品之間拓展互補或者說是重述式的創作?例如阿西莫夫寫《基地》就是這種方式。同一個科幻構思可以演繹出不同的故事,放在主流小說中這不能想像,具體到您的作品,比如說《詩云》跟《吞食者》,《吞食者》實際上是《詩云》的前傳;還有《魔鬼積木》和《天使時代》,《天使時代》是減料版。

劉慈欣:在世界科幻中是有這種創作範式,像丹尼爾·凱斯寫的《黃昏》後來就拓展成一個長篇,但是不多見,至少我自己不喜歡這種做法。這也不是我的創作範式,我的作品除了「魔鬼系列」之外再舉不出第二個例子來。我認為把一個創意來回地用是一種懶惰的方法。我將科幻看作創意文學,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建立在一個新的創意之上,不會用過去的創意,至少在目前階段不會把過去的創意擴寫成長的創意。

姚利芬:美國亞馬遜網站《三體》第一部的讀者評價中有一個讀者寫下了這樣的評價:「葉文潔是一個封閉的女人,隱藏了深刻的秘密,然而我最喜歡的是大史,與科學家不同的是,他是一個不操心主義理論的實用者,他看起來如此鮮活,而他的常識是這部書最令人耳目一新的部分之一。」您在很多文章里都提到科幻小說里的人物形象跟主流文學中的人物形象並不相同,也無意於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功夫。但是,大史這個形象在美國的閱讀圈,包括在中國的科幻圈裡反響都非常不錯,就是實際上你在寫作過程中是否突破了您無意著墨人物形象創作意圖的限制,您怎麼看待這種不一致?

劉慈欣:一般來說,像我這種類型的科幻小說中經常出現的人物都是一些故事背景需要的科學家、工程師、國家元首等類型,在我們生活中不太常見的這些人物。大史這個角色是一個特例,是我們生活中最常見的普通人,所以說他的性格也相應比較接地氣,有些普通人的性格,但是他這種人物在我這種題材的科幻小說里不可能很多,因為這種人物很多就不能講故事了,在那樣一個構架之下講一個故事,只能從社會最底層用以小見大的方法去講故事,那肯定不是《三體》這本書講故事的方式了。

大史這個人物並不生動,沒有多少層次,你覺得生動是因為把大史作為一個平民英雄來塑造,這種塑造可能讓人感覺人物形象豐滿。大史是不管好萊塢電影還是中國的通俗文學裡面都常見的一個人物,這種人物常常是固定模式,多得很。大史的形象是缺乏層次和變化的,給人印象深刻只是因為在一大群科學家工程師裡面突然出現這個人,就容易覺得這個人物塑造得很鮮活,其實你要真跟那些有層次的有立體感的人物相比,這個人物和其他人也沒有本質的區別,也是一個二維式的人物,平面化的人物。我補充一點,短篇小說裡面講究人物的性格鮮明,長篇小說裡面比較看重人物性格的變化,有些人物比如說羅輯這個人物他前後的性格是有變化的,在第二部和第三部是不一樣的,他的性格肯定隨著故事發生變化,但是大史這個人的性格幾乎一直沒變,從頭到尾都是這個樣子,說明他不是一個很有層次感的人物形象。

姚利芬:您的作品裡經常出現那類有點悲壯氣的英雄形象,像《地火》里的劉欣,還有《全頻帶阻塞干擾》里的孤膽英雄,這一類人物身上籠罩著一層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理想化色彩;還有一類就是小人物形象的塑造,像《光榮與夢想》里跑步的那個小女孩辛妮,還有《鄉村教師》這種類似的描寫。您也認為這些人物形象是缺乏變化的,更多是理念的一種承載?

劉慈欣:是這樣的。另外關於人物塑造,我不認為人物塑造在小說中不重要,我認為它是很重要的,但是就我自己而言,確實沒有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上面,因為精力和能力是有限的,只能傾注在其中的一方面。如果科幻小說有好的故事同時又有好的人物那是最好的,它又能夠和主流文學媲美的人物又有科幻小說中最精彩最震撼的故事,這是一個理想的狀態。但是說句實在話,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到這樣的作品,有的人物形象、文學性方面很好但是科幻方面不行;有的科幻方面很好,但人物方面又不行,很難兩全其美。所以說,我還是期望未來的作家能夠寫出文學性和科幻創意都俱佳的作品。

二、鐐銬式寫作與透明化語言

姚利芬:您覺得自己寫作科幻的感覺是輕鬆愉悅還是沉重凝滯?

劉慈欣:幾乎所有的評論者包括我自己都認為我的寫作是相當困難的,很沉重的,以至於國內有個科幻評論家說我和別人相比,別人是在輕鬆地寫,我是在咬牙切齒地寫。按照自己的感覺來說,寫每一部作品都是很吃力很沉重的,感覺我寫作很輕鬆肯定是錯覺,除了極少數作品以外。多數情況下都像是帶著鐐銬前行的一種寫作,是很吃力的那種寫作方式。

姚利芬:您怎麼看科幻小說中的對話描寫?對話其實是小說里特別難寫的,有時候對話嵌入的知識太多了,就容易有「用鋼管倒知識」的傾向。

劉慈欣:我並不擅長寫對話,我小說中的對話中並沒有充分表現出人物的性格,這個不是我擅長的。至於說作品中的對話,首先我儘可能減少對話,儘可能用故事場景來推動,因為在科幻小說中用大量的對話來交待故事有一定的問題,可能這是比較省力的做法,讀者是不是認同就很難說。但是也有那種做法,像阿西莫夫的《基地》就是用大量的對話推進情節,但我自己還是盡量避免那樣做,盡量減少對話吧,用故事本身來講故事。

姚利芬:王安憶曾提起閱讀您的小說的感覺:劉慈欣的語言「還行」,您怎樣看科幻小說的語言文筆?

劉慈欣:我本人受過的文學訓練並不多,只是一個工科出身的作者,而且我寫科幻是因為熱愛科幻,不是因為熱愛文學,所以我的文學經歷並不多,這方面可能在語言文筆上會表現出來。語言可能是比較透明的那種,只是作為講故事的一個工具,而不是作為文學本身的一種表現。盡量把語言做到透明,不讓讀者覺察到語言的存在,只覺察到故事的存在,這是我盡量做的,也只能做到這一步。所以說小說中的語言和文筆個人認為可能不是我所擅長的,這種語言風格就是很典型的講故事的風格,在美國黃金時代小說作品中的語言風格,文學色彩相對較少,只是把故事講清楚,盡量簡潔、透明一些。

姚利芬:俄國形式主義文藝理論家什克洛夫斯基將語言分為文學語言和實用語言,實用語言傾向簡練、經濟,而文學語言則追求「陌生化」效果,我想您說的「盡量把語言做到透明」大概是介於文學語言與實用語言之間的一種狀態。

您在很多地方都提到科普型的科幻,將之形容為「消逝的溪流」,認為這種類型的科幻實際應當在中國繼續發展下去。據稱,您的作品《地火》就是模仿這種小說風格的作品,向那些在「消逝的溪流」上載舟前行的科幻前輩致敬的作品。但是在實際的寫作過程中,一方面科普型的科幻對科學的要求可能更要嚴格一些,作者也在寫作過程中有點兒束手束腳,不太容易出高質量的作品;另外一方面,科幻究其根本還是文學,如果將科普冠在科幻的前頭,工具化的標籤容易減弱它的文學性,能談談這方面的想法嗎?

劉慈欣:其實這個討論從70年代末開始一直討論到現在,這個問題大家都有一個誤區,討論的根本前提都不存在。你說的都對,包括科幻的工具化我也是完全反對的,科普讓科幻的文學性降低也是事實,但是我們在討論這些東西的時候預設了一個前提,就是科幻只有這些選項——根本沒必要這樣,科幻可以有科普型的科幻,可以有文學型的科幻,也可以有科幻型的科幻同時存在,各種各樣的種類都要容其發展。「科普型」只是作為科幻的一個種類,甚至是比較邊緣化的一個種類,它有它存在的意義。

美國科幻有相當多的科幻小說,甚至包括美國科幻三巨頭的阿瑟·克拉克和阿西莫夫的很多作品都有很強的科普色彩,也不妨礙它成為一個經典的作品。所以說,科幻如果都像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那種百分之百成為科普型的,就會出現你說的這種狀況,但是科幻現在是豐富多彩的文學題材,各種各樣的可以同時並存。所以「科普型」是科幻中的一種,它完全可以存在,不影響別的,它現在完全消失了本身是一件很遺憾的事。如果說因為科普型科幻的存在就妨礙了主流科幻小說的文學性,那我不同意,你可以表現自己的文學性,這跟科普型科幻沒有什麼關係。世界上有很多有名的科普型科幻一直都在流傳,它並不影響現在世界主流科幻的經典作品。

姚利芬:有科幻研究者指出,中國科幻當前面臨的一大問題是過於精英化,不大會通俗化敘事。日本科幻在通俗化敘事方面似乎比我們做得要好,而中國科幻生態鏈最缺失的也是這一環,您對此怎麼看?

劉慈欣:我基本同意,科幻小說從歷史看是從歐洲發源的,然後流傳到美國,但是美國對待科幻文學的態度和歐洲是不一樣的。歐洲是將科幻作為一種精英文學來對待,而美國把它作為一種大眾文學來看待,發展到今天,歐洲和美國的科幻差別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在通俗化敘事方面,真正做得好的是美國科幻。我覺得最理想的狀態就是將它和剛才我們討論的科普型科幻一樣對待。為什麼要把它對立起來?精英型的科幻可以存在,同時通俗型的科幻也可以存在,不是一種有你無我的關係,它們都可以存在。美國科幻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美國那樣一個龐大的文學體系中,各種各樣品類都有,有的作品很通俗很大眾化,而有的作品很精英化,這個我們都能看得到。

我認為「通俗化」是科幻一個正確的發展方向,各種各樣的類別百花齊放,各種風格都應該寬容,中國這麼大的國家,都應該允許它們的存在。當前國內科幻的狀況有些精英化,畢竟科幻文學的這個作家群是目前國內所有文學體裁的作家群體中受教育程度最高的,雖然科幻作者人數很少,但是很精英化,很多作者只考慮自己的表達而不考慮讀者,這個是目前的一個傾向,當然還有相當多的作者還是考慮了讀者,但是總的主流傾向確實是有一種精英化的傾向,所以我還是剛才那句話,中國科幻要真正發展起來,比較理想的狀態是:作為大眾文學通俗化的科幻和作為精英文學的科幻並存,都充分地發展,這是一個最理想的狀態。

三、通過大力發展科幻影視帶動科幻文學的發展

姚利芬:您怎樣看待地域跟科幻作家產出及成長的關係?

劉慈欣:科幻作家還是集中在大城市,我熟悉的大概二三十位科幻作家有百分之九十都在北上廣,科幻作家所處的地理位置,大部分還都是在大城市,我能想出來在小城市的是我在比較小的城市,王晉康的比較小,何夕也在比較小的城市,就這三個了,剩下的你看北京的一大批,還有上海的,廣州的很少,還有在西安的,都是一線城市。

出生地就比較複雜了,這不光是科幻,任何一個部門也好一個行業也好,它的人員你要找到最初上中學的出生地那就複雜了。

姚利芬:那您覺得地域對作家的成長、寫作、幻想的特質有無影響?

劉慈欣:應該會有影響的,從目前來看可能出生在大都市的作家,他的創作理念和風格和出生在比較偏僻的小城市的科幻作家是不太一樣的。出生在大城市的科幻作家的寫作可能更前衛更時尚一些,往往更文學,我的感覺是這樣。而出生在小地方的科幻作家更接近美國黃金時代的那種比較傳統的寫作方式,可能和他周圍的環境有關係。目前國內最有影響力的作家都是出現在小城市,王晉康、何夕,包括我自己,這三個人目前是影響力比較大的作者,確實是都是身處比較小的城市,像何夕在自貢,王晉康在南陽,我在陽泉,這都是比較小的城市。這可能有一定的內在原因,因為處在這樣一個地方的話,可能正好處在中國社會不上不下具有代表性的一個地帶,這三個城市確實是中國最有代表性的城市,處在這種地方,作者可能更能理解中國最廣大的讀者群,他們的欣賞傾向,這樣的話能使自己的作品變得更有影響力,可能會有這方面的關係。但總體覺得從地域上來考察國內的科幻作者是一個有待於進一步研究的一個問題。

姚利芬:您在《詩云》里表達了這樣的一個觀點,技術最終敵不過藝術。我知道您是「計算機詩人」,會編一些代碼讓計算機寫詩,這是一個有趣的嘗試。我不知道您怎麼看技術時代下藝術與科學的關係?

劉慈欣:我感覺技術和藝術不是敵對的關係,無所謂誰敵得過誰,它是兩個領域,所面對的使命也是不同的,相互之間並不矛盾,當然隨著技術的發展可能會催生出新的藝術形式來,舊的藝術形式會被技術的發展所消滅掉的,會推出新的藝術形式,在這裡不存在競爭關係,更不能把技術和藝術對立起來。現在的藝術更多關注一些傳統的藝術美學,對與科學技術有關的美學因素關注度不夠,但這種情況正在改變。比如純粹的藝術,就越來越多地開始呈現科學技術中的美學元素,當然在這方面文學做得是比較差的,不光是中國文學,西方文學也一樣,離現在科學還是有一定距離,除了個別例外。科幻小說承擔了把文學和科學聯繫起來的橋樑作用,但在真正的主流文學中,對科技美學給予的注意較少。我在《詩云》里表達的觀點是這樣,就是說科技和藝術之間是不能互相替代的,藝術肯定代替不了科學,這是常識,同時科學也代替不了藝術。

姚利芬:在《全頻帶阻塞干擾》里,您寫了這樣一句題記:深深的敬意獻給俄羅斯人民,他們的文學影響了我一生。能談談您接觸認識俄羅斯文學的歷程及喜愛作家的作家和作品有哪些嗎?

劉慈欣:受俄羅斯文學的影響對我們這個時代來說是一個普遍的現象,尤其60年代初出生的這批人讀俄羅斯文學是比較多的,讀的書基本上也都差不多,俄羅斯文學影響中國最深的也就那麼幾本,像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阿·托爾斯泰的《苦難的歷程》等。俄羅斯文學分為三個時代,它有黃金時代、白銀時代以及後來社會主義時代的俄羅斯文學。其實對我影響最深的還是被稱為黃金時代的文學作品,也就是列夫·托爾斯泰那個時期的俄羅斯文學。說起影響,人們總是誤會說影響都是好的影響,其實未必都是好的影響,也有可能是負面的影響,比如說俄羅斯文學的特點就是很沉重很厚實,它的語言也是那種很沉重很勵志的語言,對我的語言表達可能會有一些負面的作用,它的語言不一定完全適合於科幻小說。但是總的來說,俄羅斯文學對我的影響確實是很大,這種影響不是有意而為之,而是那個時代你能看的東西很少,找到的東西就這麼多。要說影響最大的三本書,第一本肯定就是《戰爭與和平》,第二本是《靜靜的頓河》,第三本就不太好舉了,第三本有很多,比如像《罪與罰》對我的影響也是比較大的,主要是這三本書,還有其他的一些作品,像俄羅斯社會主義時代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青年近衛軍》《毀滅》等等,這些都有影響。

姚利芬:您對自己作品的讀者群有沒有特定的預期?

劉慈欣:目前主要讀者群還是學生吧,中學生、高中生和大學一年級學生,主要我覺得

讀者群還是這些,當然近年來有了些變化,就是我的小說讀者群多少可能越出了科幻讀者圈這個範圍,擴散到其他行業。比如互聯網IT行業和航天系統,這兩個系統我的讀者群比較多,但從數量上來說絕大部分還是在學校,在社會各界各個系統年紀比較大的讀者數量在增多,但是總的來說比起學生讀者來還是少數。但是我的書到了美國翻譯成英文,他們的讀者構成是怎麼樣的,我不太清楚,這個沒有調查過。

姚利芬:其實少兒科幻在中國發展得並不是很好,我不知道您有沒有想過在這一塊做一些努力?

劉慈欣:首先我認為像你說的少兒科幻在中國是很有意義的一個科幻題材,中國的少兒科幻確實是大有可為的,是一個幾乎比較空白的狀態,目前國內從事少兒科幻的作家像楊鵬這樣的數量真的很少,比起現在從事主流科幻的作家的數量都少很多。自己來說的話,我不打算寫少兒科幻,不是說我不想寫,首先一點你的精力問題,另外一個最重要的是能力問題,少兒科幻並不是那麼容易寫的,一個作者需要有相應的文學能力才行,不過你根本不了解孩子的欣賞取向,你對孩子本身不了解是沒有能力去寫少兒科幻的,這確實是很難的一個科幻題材,所以說我沒有這個計劃去寫,但是我希望國內能有越來越多的作者去寫少兒科幻。

姚利芬:《超新星紀元》開篇有一句題記,「這本書獻給我的女兒」,您當時寫作這本書的考慮是怎樣的?

劉慈欣:一部寫孩子的作品不等於就是少兒科幻。舉個例子,比如像《蠅王》這本書,它完全就是孩子,一個大人都沒有,但是它不是給小孩看的。我寫《超新星紀元》的時候不是面對孩子的,它裡面全部都是孩子只是因為它的故事走到那兒了,它不是一本嚴格意義上的少兒科幻,因為它的敘述方式和思維方式還是面向成人讀者,真正的少兒科幻是面向少兒的思維方式,說獻給我的女兒只不過是因為寫這本書的時候我的女兒剛剛出生,這是唯一的原因,並不是說它就是少兒科幻,其實我覺得我的科幻小說裡面其他短中篇像《球狀閃電》都比《超新星紀元》更適合孩子看,當然《超新星紀元》孩子看了也行,但是總感覺沒有在嚴格意義上面向小讀者。

姚利芬:郝景芳在您斬獲雨果獎之後成為第二個獲得雨果獎的作家,不知您有沒有考慮過獲獎折射出的海外傳播的危機。比如說,可能國內作家寫的一些作品很不錯,但實際上沒有傳播出去,不知您怎麼看中國科幻小說海外傳播的問題?

劉慈欣:首先中國科幻在寫作的時候,我認為大部分的作家在寫作的時候他所面向的預設讀者群是中國本土的讀者群,不是西方英語世界的讀者群,這個作品寫出來被翻譯傳播出去當然是一件好事,但是這確實也有一個過程,因為這本身還是一個剛剛起步的過程。科幻小說的翻譯要向美國輸出的話和別的文學輸出還不太一樣,它的差別在哪呢,別的文學輸出是往一個空白地帶輸出的,比如輸出中國的鄉土小說或者中國武俠小說,它面向的輸出的地域幾乎是空白的。而科幻小說就不同,美國本身就是世界科幻文學的中心地帶,美國本身就是一個科幻小說大國,你再向它輸出自己的科幻小說就增加了一層困難,就是說美國的讀者也好還是科幻界也好,它肯定理所當然對非英語的科幻小說抱著一種天然的輕視,這種輕視我不是一種指責的意思,我覺得是理所當然的,現在科幻就是在美國發展起來的,它的量太大了,幾乎佔了世界科幻小說的百分之七八十,它理所當然對非英語世界的科幻小說不太重視。目前非英語的科幻小說的作家能真正在美國取得地位的也就那麼一個人,是波蘭的萊姆,其他的還都不行,所以說在美國輸出中國科幻確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面臨很多的困難。比如翻譯問題、出版問題和宣傳問題等等,但是最近呈現出一個好的開端,其實目前中國科幻在美國受到重視,說句實話也不完全是科幻本身的原因,它和大的時代背景有關。一方面就是說美國科幻本身經歷了將近一個世紀的發展,它發展到現在可能和它各方面的原因有關,比如說讀者老化的原因有關,它本土的科幻文學漸漸出現了生命力降低的跡象,所以從美國科幻文學本身發展來說,它也希望吸收其他的非西方文化的科幻小說,這個不光是中國,像如今在美國取得影響的作家除了華裔的作家以外,還有其他非英語民族的,像越南的、菲律賓的和巴基斯坦的都有它們的作家在美國取得影響,獲得星雲獎雨果獎,另外像美國本土作家也把他的注意力轉向東方文化,描寫的文化背景不再是純西方的了。比如像獲雨果獎的一部作品,文化背景就放在東南亞泰國,這可能也是中國科幻文學這兩年在美國受到注意的一個原因。所以從這個趨勢上來看,我認為雖然面臨很多的困難,但是中國的科幻小說向美國輸出還是會進一步發展,還會有很多興起的東西。

姚利芬:據說您經常看電影,幾乎科幻電影都看完了,能談談科幻電影對您創作的影響嗎?

劉慈欣:科幻電影我看了很多,最多的時候幾乎一天看一部,科幻電影幾乎我都看過了。科幻電影對我的寫作影響很大,講故事的方式和小說畫面感的書寫都受到了科幻電影的影響。但另一方面,科幻電影和科幻文學不是一回事,科幻電影滯後於科幻文學的發展。以美國為例,科幻電影的表現方式還處於美國科幻黃金時代時的表現方式,加上科幻電影的高成本性,對電影中出現的科幻創意會格外小心,以致不會輕易在電影中運用最前沿的創意和表現方式。而現在的科幻小說特別是我創作的這些科幻小說,則需要一些新穎的創意和表現方式,這也意味著在科幻創意和表現方式方面,科幻電影對我的創作影響又是有限度的。

姚利芬:您有沒有寫過完全不科幻的作品?

劉慈欣:幾乎沒有,因為我剛才說過我寫科幻就是出於對科幻本身的興趣和熱愛,不是出於對文學的興趣,所以我也寫不了別的,我的興趣只是在科幻上,在別的方面我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沒有寫過科幻以外的東西,除了一些評論文章之類的,其他的沒有寫過。

姚利芬:我看就是您的作品涉及到的領域特別廣,能談談您取材領域的長處與短板嗎?

劉慈欣:我比較熟悉的領域在物理、宇宙學這方面,比較生的領域在生物學和經濟學,知道的很少,所以我的小說裡面涉及到的很少也不敢涉及到這兩方面的東西,我不是知識面很廣的人,比如說歷史吧,我對西方的歷史比較熟悉,但中國歷史碰都不敢碰。

姚利芬:您有沒有想過將科幻和中國文化做一個融合?

劉慈欣:這是一個很有意義的方向,但我沒有這個能力,中國歷史我知道的不多,也不敢去寫,我的小說中基本上不涉及中國的歷史。

姚利芬:您在寫作過程中遇到困惑的時候會跟別人交流嗎?

劉慈欣:完全不交流。我很忌諱那種把自己正在思考的作品拿出來讓別人提意見,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可能把自己的構思給別人講一講,但是這個是很有保留的,而且那個構思絕對不是我目前正在寫的。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太清楚,總的來說在科幻創作這個領域我不太喜歡跟人交流,跟人交流也很少,當然我不是說所有的領域,僅限科幻創作這個領域本身,我不太習慣跟別人交流,也沒有交流的需要。

姚利芬:《三體》電影預期什麼時候上映,是什麼原因讓它一再推遲?

劉慈欣:我本人是作為《三體》電影的製作團隊的一個成員,《三體》電影製作團隊有

統一的對媒體發言的人。現在來看如果順利,2017年夏天會上映。推遲它上映的原因很多,因為電影和寫小說不一樣,受到方方面面的制約,市場的制約、投資的制約、審查的制約等等,還包括項目之間的管理和各個團隊之間的合作,這些比較複雜,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大成本的科幻片不斷地推遲是很正常的現象,像《阿凡達》推遲了兩年,它可能受各方面的制約,方方面面的因素都會讓它推遲,這個是很正常的現象。電影就是說國內的科幻電影現在是一個開端一個起步階段。不能有那種心態,就是拍出的第一部電影就是科幻經典那是不太可能的,還是抱著平常心去看待吧。

姚利芬:您對中國科幻產業的發展,包括出版,從雜誌到圖書到電影到海外傳播這些產業鏈的發展有什麼具體的看法和建議?

劉慈欣:中國科幻近兩年來正受到媒體的廣泛注意,也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這個都是很明顯的趨勢,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科幻文學本身並沒有在受到注意和得到政府大力支持的情況下快速發展起來。在很熱鬧的表象背後,其實中國科幻文學的狀況和前幾年相比,差別也不是太大,可能有所進步,但這種進步和它所受到的注意和它所受到的支持相比是不成比例的,這是科幻文學的狀況。另一個科幻電影和科幻影視的狀況還不好說,因為在這方面有大量的資金在投入,也運作很多年了,目前我們還沒有看到第一批的成品出現,而且第一批的成品比如科幻電影進入院線會得到中國觀眾和中國市場什麼反映目前還是未知數,所以說這個領域的前景確實不好說。

至於對科幻文學的建議,我個人認為科幻產業的出路還是在於科幻影視的發展,通過科幻影視大力的發展來帶動科幻文學的發展,而不是說反過來像這樣,指望著從科幻小說中去改編電影來帶動科幻影視的發展,我覺得這個比較困難。目前科幻影視的發展還需要一定的儲備,包括科幻編劇的儲備,新一代的科幻導演和製片人應給他們足夠的機會,加強國內科幻影視界和國外科幻影視界的合作,這些都是我們迫切需要去做的。

科幻文學出版方面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中國科幻作家的數量太少,寫的就那麼二三十個人,應該擴大中國科幻作家的基數,當然,方方面面也都在努力,但怎麼做到這一點確實不易。各部門像出版系統需要他們去做這些事情,總的來說,國內的科幻出現了一個很好的勢頭和局面,但如何利用這個局面讓中國的科幻真正的發展起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劉慈欣冷靜睿智,思維縝密,對很多問題都有深刻的見解。言談之中,他直述對科幻本身的熱愛,可能與文學無關,與語言技巧無關,與批判現實無關,他更關心科技層面上的可能性。「好的科幻就是能讓你在下夜班的途中仰望星空」。劉慈欣幫助讀者打開了別有洞天的世界,而在此之前的世界,於你,我,他而言,常顯得過為局促、逼仄和狹小。文學評論界常將科幻作為一種類型文學與「主流文學」相提,何謂主流與支流?在當今這樣一個跨界的時代,誠如各類幻想文學邊界漸趨模糊,主流文學也應當廣開懷抱,將科學的視閾容納進來,而這種融合,也必將為主流文學打開另一扇窗,就像「眼睛被施過了魔法一般」,會覺得世界陡然變得大而新奇。對於劉慈欣接下來的創作,借用一位科幻迷的話來作結:希望你能繼續拉著我們的手在太空中飛行,在時間中看未來和過去,帶著我們仰望星空,帶我們聆聽宇宙中最深邃的思想。

【中國科協「中國科幻創作者狀況調查研究」資助項目(編號:2015DCYJ05)成果】

姚利芬:中國科普作家協會會員,文學博士,主要研究領域為科幻文學。現為中國科普研究所助理研究員、編輯。

劉慈欣:男,漢族,1963年6月出生,山西陽泉人,高級工程師,科幻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第九屆全委會委員,中國科普作家協會會員,山西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陽泉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科幻小說代表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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