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我的父親

不知最近是怎麼啦？心越來越軟，淚點越來越低，看林清玄的散文居然幾度落淚，尤其是看到他寫關於父親的那幾篇，竟幾度中斷閱讀，不敢一氣讀完。只因這字裡行間所蘊含的對父親的深情也重重地敲打著我的心弦。使我也想起我的老父親，回顧他的一生，憶起他給過我的愛與溫暖，以及我對他深深的愧疚。

父親生我那年已經是37歲了。正是人生的壯年，卻也是人生的轉折之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出生而使他丟掉了養家糊口的工作。總之，我出生之後，全家就回到了爺爺所在的鄉下，在伯父的房子邊上再建一間房子，便是一家人的棲身之所。

以前，姐姐曾跟我說過，說她小時候覺得很自豪，因為別人家的小孩上學之前都是在田梗上玩，而她是可以上幼兒園的。但當家庭發生變故之後，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恨過我，因為我的出生，因為我的出生而使父母雙雙丟了飯碗，致使家裡經濟幾十年的艱難與困苦，也使她的人生背負了沉重的負擔。

曾經，我一度認為我是不應該出生的，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是我把父母，把姐姐他們拖向了家道艱難的深淵，這些年，這種念頭雖有消退，但這種深深的內疚與痛卻始終隱忍潛藏。

為了養活一家人，回到村裡卻不能分到田地的父親什麼都做過，上山開荒，下河捕魚，冬天還去捕蛇。後來第一個果園被征掉，他又開了一個新園，滿是荒草的野嶺，硬是被他一鋤頭一鋤頭地開墾下來，變成一畦畦整齊的田地。種滿了龍眼荔枝黃陂木瓜芒果橙子楊梅橄欖楊桃菠蘿，每周回家我必定要去園子里找吃的，要不就找到一個藏在草叢裡的菠蘿，要不就找到一個藏在密葉里的楊桃，就算是青木瓜也要摘一個回去，夏天暑假時更熱鬧，先是吃荔枝，吃完荔枝吃黃陂，吃完黃陂龍眼就熟了，一個夏天都沒有斷過水果，五月份時楊梅吃不完就拿來泡酒，秋天打橄欖。每次開吃的時候母親都會說，這是你父親的功勞。

承包的魚塘因為路太窄，大卡車開不進來，父親他硬是花了幾年的功夫用鋤頭憑一己之力。開闢了一條全長將近四公里，寬四米多，能進大卡車的大路。魚塘的堤壩原來是光禿禿的，也不知到他從哪裡找來餵魚的青茅草，種滿了整個堤壩，每天雷打不動地割草餵魚。夏天暴雨，電閃雷鳴的，要去魚塘看排水情況，擔心堤壩承受不住壓力垮掉，甚至還要睡在魚塘守著，一到下大雨全家人都提心弔膽的。去年有一次下暴雨我感嘆了一句，下暴雨呀，他回了我一句，怕什麼，又沒有魚塘了。可見那時的他壓力多大呀！

冬天擔心魚塘水淺，不夠保暖，魚會凍死，父親每天起個大早，頂著寒風去巡魚塘，把反肚子但還沒有死的魚撈上來。有一年冬天特別的冷，塘里將死的魚撈了一大盤，吃也吃不完，曬也曬不玩，我高高興興地把魚送去舅舅家，父親卻是眉頭緊鎖，因為魚過不了冬，開春就沒有魚賣了，而春天的魚價格比冬天前的要貴呀，死了這麼多魚，要虧本了。而彼時年幼的我又怎麼懂得父親的艱辛，懂得他那緊鎖眉頭裡的愁雲。

就這樣，風裡來，雨里去的，父親用他的雙手用他的肩膀用他的勤勞撐起了一家人的生活，用他的辛勞與汗水換來的錢供我們讀完初中讀高中讀完高中讀大學。他現在身體不好，肯定就是那個時候太辛苦透支了身體埋下的禍根。

我總是在想，如果沒有我，如果他不把我生下來，他的人生會不會截然不同，即使他把我生下來了，沒有供書教學的遠見，也如村裡其他人一樣讓孩子念完初中考個技校就出來工作，甚至也如村裡有些人一樣技校都不用去考，初中畢業就出去工作了，他的人生是不是也會截然不同呢？他有那麼多的選擇，可卻選擇了最難的那條，他對我們姐妹幾個都說，只要你們願意讀，可以讀，無論多難我都供你們。

我大三那年，因為身體的原因，沒有辦法，父親把魚塘都賣了。我還記得當時陪他在醫院的長凳上坐著，我寬他的心，說我還有一年就畢業出來工作了，我也可以勤工儉學掙自己的生活費，叫他不用擔憂，可是呢，他卻來寬我的心，叫我別擔心，說這兩年的學費已經給我存好了。賣魚塘的錢夠供我讀到大學畢業的了。

行文至此，我已淚如雨下，幾度痛哭。

我的木訥少言的父親呀，為了你的女兒們，你是做出了怎樣的付出呀！此恩此情我將如何報答？

惟願上蒼聽見我的禱告，許你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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