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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攝影師:記錄城市被遺忘的傷口,記錄無限的時間

在他們的相機鏡頭中,被記錄的並非只是一座座被遺棄的建築、景觀、日常居所,更是屬於一座城市被遺忘的時光

焦化廠 何寬/攝

對於城市而言,廢墟是什麼?

「城市被遺忘的傷口」——這是攝影師何寬對於城市廢墟的理解,他從去年開始搞廢墟攝影,常去早已被廢棄7年的北京遊樂園。那裡野草瘋長,遊樂設施「有種計劃經濟的美」。殘破的小丑玩偶在荒草里咧嘴大笑,被手電筒一照,「像《電鋸驚魂》」。當年中日合作斥巨資搞的海盜船旋轉木馬倒在地上,任其朽爛。

相比何寬,宋燕算是前輩,她拍攝過不少已經消失的北京廢墟。「我挺喜歡這些人跡罕至的地方,像一個屬於你和世界的小秘密。」她也發現了不少北京郊區的廢棄村落,遠處有炊煙狗叫,走近一看,沒一個人。幾排房子里,傢具日用品都在,農具扔在門外,「就像好好生活著的一村人突然消失了。」

世界風情園

「我在北京廢墟愛好者里算是非常後輩了。」何寬說。2016年5月,他在豆瓣上看到「北京廢墟探險團」,循著裡面的帖子探險,過起了上房揭瓦的日子。

北京有不少廢墟愛好者,他們的探險常被找不到入口、過於負責的保安、飢餓的野狗打斷。2007年,豆瓣出現了「北京廢墟探險團」小組。最初只是愛好者抱團,帖子不多,每個月兩條公告,貼出探險計劃,結伴去廢棄舊樓和工廠,互相告知新發現的廢墟。

那時,小組喜歡探訪有奇詭傳聞的地方。議論最多的是「鬼屋」朝內81號和幾處從未開張的遊樂園。朝內81號是一棟安插在朝內大街居民樓間的民國建築,幾易其主,最後被閑置下來,因為影視作品和探險者的渲染被傳得神乎其神。

宋燕就是這時進入小組的。她是北京人,當時在《北京青年報》工作,平時有大塊可支配時間,常提著相機滿北京拍照,特別愛拍廢墟。 2008年,她在豆瓣發現了小組,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一群跟自己嗜好相同的人,這個愛好「才被命上名」。

上網一查,國外的廢墟攝影愛好者更多,幾乎成了一個審美流派。歐洲人一直熱衷觀賞破碎的建築,從中他們能感受一些人生道理,比如沒有什麼永垂不朽。

德國攝影師克里斯蒂安·里切特花7年走遍歐洲大陸,探訪了1000多座廢墟。他出生在東德,童年記憶充斥著搖搖欲墜的大樓和發電廠。柏林牆被推倒後,人們紛紛離開,極盛一時的教堂、豪宅和劇院被人們遺棄了。「喚起了我強烈的保護欲。」他用照片將它們記錄下來。

英國攝影師雷貝卡·里茨菲爾德(Rebecca Litchfield)則走遍東歐,拍攝了許多「紅色」遺迹:空無一物的保加利亞共產大會堂,切爾諾貝利廢棄技術學院里扔在地上的紅色標語和破爛的鋼琴,出成一本書《蘇維埃幽魂》。

宋燕沒有太大的野心,她從小就覺得「看到人類生活的痕迹被荒野吞沒了,很開心。」在小組成員貼出的攻略里,她看到幾張破爛的荷蘭小屋照片。帖子里說玉泉路建材市場背後,有一個荒了十幾年的「世界風情園」。

世界風情園 宋燕/攝

她對「世界風情園」有印象。1992年起,北京「一哄而上」造了40多個人造景觀樂園,世界風情園便是其中之一,號稱「北京最大的人造景觀」,砸了3個億;而位於八達嶺高速邊上的沃德蘭樂園則立志做「超越東京迪士尼的亞洲最大樂園」。

世界風情園根據七大洲「風情」分多個主題,如同集郵一般聚集了二十多個世界地標,還有「熱帶雨林」和「阿拉伯世界」。日本金閣寺、泰國大佛塔用混凝土弄了比例一模一樣的模型,分散在 680畝大的園子里。

「那地方從來沒開過。」1996年,造了一半的世界風情園因資金問題停工,爛了尾,一直閑置著。而同期建造的40多個人造景觀幾乎都因經營不善倒閉,在北京郊區,至今仍能偶遇一些八九十年代風格的樂園,大門緊鎖,停業多年。

12年後的2008年,宋燕摸進了玉泉路,「才發現真是別有洞天」。荒草里杵著一排看上去像是古希臘思想家的白色石像,沒人看守,甚至沒有門,園裡只有成群野狗尋找腐爛的食物。

世界地標已經七零八落。東南亞佛塔金漆掉了,裸露出紅色磚塊。中式四合院被成片竹子侵佔,宋燕覺得「如果不是院里堆滿建築垃圾,拍武俠片還挺好的」。一棟紅磚壘成,來不及裝飾外牆的日式建築,被粗糙捯飭了一番,裝上了臨時木門,上面還貼著紅色「福」字,窗台上擺著盆栽植物,似乎已經被當成了住宅。從荷蘭木屋的窗口,探出一個人頭,正在設法拉電線,給房子通電。

她發現,世界風情園早就變成流浪漢的村落。他們騎著三輪車往來,撿建築垃圾,甚至在裡面形成小社會,一間相對完整的房子成了商店,頂上用紅漆刷著「小賣部」。

宋燕在風情園裡站了一會兒。透過半人高的雜草和流浪漢用鐵皮加固的歐洲城堡,「遠遠可以看到外面的小區和大樓,有一種虛幻荒誕的感覺」。她拍了照,發到豆瓣,標題是「北京最大一片廢墟」。下面不少表示震驚的留言,「家就在玉泉路附近,從來都不知道。」

另一個樂園沃德蘭最後也沒有趕超迪士尼。1998年,開工不久樂園因經濟危機暫時停工,一停十幾年。宋燕進入樂園時,葦草半人高,藍白相間的尖頂城堡和迪士尼那座很像,聳立在一片玉米地里,「比世界風情園都差遠了。」

探險後不久,宋燕聽說世界風情園拆了,地皮被用作海軍訓練基地,那是2009年的事,她也不知道住在微縮世界裡的人最後去了哪裡。

小湯山

小湯山 宋燕/攝

從2008年到2013年前後,「北京廢墟探險團」有了一批組員公認的「標誌性廢墟」:以朝內81號為代表的幾處民國老宅,首鋼等一系列重工業廠房,以及廢棄遊樂園。

但在世界風情園探險後,宋燕不再滿足豆瓣小組裡網友們的推薦,開始尋找那些沒人注意過的廢墟。

2009年冬天,她看到一篇報道,說當年的非典醫院廢棄後被圍起來,沒人管。這時,距離如加繆《鼠疫》里一般的春天已經過去6年,人們不再提起那段搶奪板藍根和消毒水的日子,在搜索引擎里輸入「小湯山」,跳出來的是一大堆溫泉度假村和療養院,連「非典」都似乎成了歷史名詞。

2003年3月初,一名山西患者因持續高燒、呼吸困難被送進了北京解放軍總醫院,那時候大家還沒意識到,一場疫病將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肆虐北京。

3塊一瓶的消毒液一夜間價格翻了5倍,大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三三兩兩的路人只露出口罩上方兩隻眼睛。4月29日,北京非典病例激增至2705人,確診病例1347人,66人死亡。「病人已經多到沒有辦法容納的地步,治療醫生在不斷倒下。」解放軍小湯山醫院院長張雁靈在一次採訪中形容。

疾控中心專家建議徵用療養院專門治療非典,距離北京市中心25公里的小湯山療養院因有大片預留空地、距離居民點較遠被選中,花7天在這裡臨時趕製了一所非典醫院。從4月30日第一批病人被送進小湯山,到6月20日最後一名病人出院,這座使用51天的非典醫院收治了全國七分之一的病人。

為了防止疫情反彈,市政府決定將小湯山非典醫院保留一段時間。於是,小湯山醫院被留在北京郊區,6年無人問津,漸漸成了荒地。

宋燕突然想看看當年的非典醫院現在變成什麼樣了——廢棄6年後,小湯山非典醫院被一米多高的圍牆環繞,路過的人甚至沒法知道這裡曾是非典搶救的重要基地。為了防止閑人闖入,圍牆缺口堆滿雜物,宋燕和朋友攀著雜物翻進了醫院,「一個人也沒有,特別像寂靜嶺的感覺。」

一排一排白色簡易房,只有房前豎著的紅色路牌「第xx病區」泄漏出這曾是個醫院。不知因什麼外力作用,病區指示牌都呈現出扭曲的形狀。從簡易房入口進去,是個直通到底的幽暗長廊,牆上尚未褪去的藍綠兩色,讓搖搖欲墜的簡易房保持了醫院氣氛。而牆上貼著的進門12道消毒步驟,則令人想起6年前空氣里總瀰漫著食用醋味的日子。

6年間,人類的痕迹正在被自然抹去。野草擠破了牆縫,一叢叢鑽進室內,牆體被破壞,分布大小不一的霉斑,像一顆被尼古丁浸染多年的壞肺。掛滿蛛網的T字輸液架杵在病房裡,病床床頭還懸掛著沒有帶走的祝福卡。地上扔著大堆用過的抽血管和防毒面具,還有褥子那麼大的藥用棉絮。廢棄醫療設備上貼著圓形標誌「眾志成城,抗擊非典」。

人們似乎離開得十分匆忙,窗戶和門都敞開著,風一刮咣當咣當響,開了又關。宋燕專心拍照時,突然背後吱嘎一聲門開了,接著又當一聲重重摔上,「好像背後有人在搞動作。」每當同伴消失在視野里,她總要扯開嗓子使勁喊:「你在哪裡?」得到迴音才放心接著拍照。

小湯山非典醫院的照片沖印出來,雜草在醫療推車上瘋長,牆上刷的「眾志成城」被荒草吞沒,自然似乎正將人類歷史慢慢抹去。這組照片在豆瓣廢墟小組引起轟動,原來不為人知的小湯山非典醫院成了探訪名單中的「著名廢墟」。直到2012年,宋燕關於小湯山的照片下,仍有廢墟愛好者諮詢路線,打算相約探訪,「早沒了,前年就拆了。」宋燕回復。

2010年4月,北京市衛生局宣布拆除小湯山非典醫院,「它已經完成了歷史使命」。宋燕感嘆自己那組關於小湯山非典醫院的照片「成了絕版」,甚至懊惱當時攝影技術再好點就好了。

北京遊樂園

北京遊樂園 何寬/攝

宋燕口中的這些廢墟,何寬早已無處可尋。他很遺憾,「特別想知道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想見證一下那個時期的北京。」但他也找到了自己的「戰場」——北京遊樂園。

去北京遊樂園探險前,他查過資料,遊樂園建於1984年。那時適逢中日友好浪潮,兩國經濟合作緊密。由於南城沒有大型遊樂場,於是引進日資,在天壇附近的中心地段划了一塊53萬平方米的綠地,造了北京遊樂園。

儘管沒有經歷過泡在北京遊樂園裡的童年,但站在遊樂園的廢墟里,何寬還是忍不住腦補「什麼人在這裡玩過,什麼人在這裡留下過足跡和聲音。」宋燕在北京長大,去過無數次北京遊樂園,北游曾經有過一段門庭若市的時間,全北京最大的摩天輪、最刺激的過山車都在這裡,沒有聯票,玩每個項目都得單獨買票。

隨著大同小異的遊樂園增多,北京遊樂園不再是唯一選擇。2003年後,北京遊樂園重新裝修,斥巨資從國外引進了一批遊樂設施,這番掙扎並沒有起作用。2006年北京有了歡樂谷,「北京遊樂園就不那麼洋氣了,去的人越來越少。」宋燕說。

遊樂園營業25年,一直負債經營,儘管日方仍然希望續約,然而中方認為連年虧損,沒有必要繼續項目。2010年5月,北京遊樂園關停,宋燕甚至沒有特別的感覺。一個月後,公交車站「北京遊樂園」徵集改名,以防不存在的遊樂園對遊客出行產生誤導。

北京遊樂園 何寬/攝

廢棄7年後,何寬身後矗立著63米高的摩天輪,1987年北京遊樂園開門接客時,這座摩天輪因能俯瞰半個北京城名噪一時,排半天隊才能坐上去轉一圈。30年後,它站在寂靜的廢墟里,風一刮,虛弱的吱嘎聲,轉了。

他在遊樂園廢墟的牆上發現了不少留言。遊客用黑色馬克筆寫道:「再見了,我的旋轉木馬。再見了,我的摩天輪。」「我也是第一次在這裡坐過山車,五年級還不敢睜眼呢。」「等我有錢就把北游買了重開!」

「在廢墟里是會傷感的,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何寬曾經聽一些80後北京朋友說過,北京遊樂園是他們的集體記憶。

何寬又探訪了位於北京郊區的兩處重工業基地,京西王平煤礦和北京焦化廠。這兩處工廠都建於1958年,在運行50年後,相繼關門停產。

他站在焦化廠的鐵爐底下仰頭看,鐵爐有七八層樓高,巨大的圓柱體在底部收成漏斗的形狀,連綿不斷的巨型漏斗站成一排,「非常震撼,讓人想到社會主義飛艇製造廠之類的東西。」廢棄10年的焦化廠,鋼鐵屋頂長滿了草,牆體給人一種不安全的酥脆感。

在王平煤礦,他發現了一棟五層生活區大樓。王平煤礦鼎盛時有5000煤礦員工,從積滿灰的公共澡堂和食堂推測,工人們似乎過過一段吃大鍋飯、有宿舍分、所有人彼此認識的令人羨慕的集體時光。而當他一腳踩進樓里,灰塵厚得「就像踩在地毯上一樣」,這地方至少有十年沒人踏足了,「曾經這裡都有人,現在都沒有了。城市化進程太快了,這些東西被淘汰得太快了。」

煤礦市場產能過剩,加上天然氣等新能源使用,煤炭工業似乎成了「過去時代」的產物。1994年,王平煤礦開始減產,5000工人陸續被裁員安置,22年後徹底封井的時候,大半廠房已經變成長滿雜草的廢墟。在生活區閑逛,何寬發現一層被封住的樓,設法從另一側設法繞進去,裡面堆滿了關於礦難的死亡通報。

王平煤礦 何寬/攝

他在廠房轉了幾圈,拍下照片,「拍別的景色就只是美;拍攝廢墟,美裡面還有一點遺憾。」

2014年,宋燕換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沒太多時間拍攝廢墟了。「北京廢墟探險團」也漸漸冷清,儘管有越來越多的新人加入,但新開拓的廢墟並沒有增加多少。至今,小組共有近6000組員,而活躍的不足百人。

常常有新人給宋燕留言,問各種廢墟怎麼去,具體到哪個公交站下,怎麼說服安保。她覺得奇怪,這跟旅遊景點打卡有什麼區別,廢墟探險不就在「探」嗎?「小組裡說的基本是地標性廢墟,廢墟還是要靠自己發現。」她習慣從新聞報道中尋找廢墟線索,哪些工廠被關停,哪些村落要拆遷,「我覺得我是高級玩家。」

事無巨細的廢墟攻略也給愛好者們帶來了麻煩。

近年,宋燕在豆瓣上留的信息大多關於廢墟的消失。繼小湯山非典醫院被拆除,「沃德蘭也拆了」,取而代之的是奧特萊斯購物中心。「朝內81號有人看著了,裝了鐵門,必須刪除照片才能走。」宋燕說。2017年初,朝內81裝修一新,牆上的爬山虎都被清理了,已經不是民國那時的樣子,年租金1000萬,等著掛上會所或辦公樓招牌重新開張,進不去了。

何寬第四次去北京遊樂園時,被保安抓出來了。他終於忍不住問保安,「你們怎麼知道的?」保安說看了網上的探險者攻略,那裡詳細地標明了每個可以進入的入口。

沒有什麼是永垂不朽的,建築不是,廢墟更不是。土地利用率高,北京大部分廢墟都是轉瞬即逝的,「從幾個月到十幾年不等,但總會消失的。」宋燕說。

她曾經在知乎上提過一個問題:「喜歡廢墟是什麼心理根源?」獲得了103個回答。有網友貼了一組荒廢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照片,因為廢墟「承載了一段歲月,是一個時代的印記。」

也有人摘了一段英國作家阿蘭·德波頓《身份的焦慮》作為回答:「廢墟是無限的時間的代表,與無限時間相比,我們虛弱的、短暫的生命與飛蛾或蜘蛛的生命一樣微不足道。」她覺得有點道理,但好像沒一個答案讓她覺得豁然開朗。

從兩個重工業廠房廢墟回來,何寬在微信里發了一組廢墟照片,配了一句話:「所有的牛逼都會被歷史淘汰,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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