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偉光《西門慶地獄法庭受審記》（上）

文/蘇偉光

【作者簡介】蘇偉光,自由撰稿人，發表作品300餘篇，《故事》簽約作者。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西門慶吃了胡僧的三粒春藥，雲情雨意正濃時，一命嗚呼，死在了潘金蓮的身上。

西門慶死後，在兩個鬼差的押解下先到清和縣土地祠點到，鬼差手持令牌見了城隍，跪在大堂下。

那西門慶生前在提刑衙門做了幾年官，又有萬貫的家私，驕橫慣了，指望在這裡也以官禮相待他，根本沒把城隍放在眼裡，心想:「只有人跪我，哪見我跪人？」

西門慶楞站著，沒有下跪。

「噼噼，啪啪啪……」一位當差的衙役見西門慶不下跪，奔過來照著他的雙腿兩個膝蓋處就是兩腳，緊接著抽出銅鞭沒頭沒臉的向西門慶打去，西門慶嚇得趕忙跪倒在地。

城隍一人點名，卻是兩種語氣：用柔和語氣讀到名字的，是在陽世時積善多的，壽命自終的無罪之人，點到後，就可以出去，自行前往京城皇都接受審判。用威嚴語氣讀到名字的，是在陽世時做惡多端，在地獄被告的犯人，點到後，立即被銬上重枷大鎖，由鬼差押著到京城皇都接受審判。

西門慶的名字在犯人之列，點到後，過來兩個小鬼將他的衣服扒的凈光，給他上了重枷大鎖。

城隍也不審判，也不問案由，點到後就由鬼差押送到上一級衙門去審理。

剛出土地祠的門，西門慶見到一些早前已死去的親朋好友，大家問他幾時來的？

「剛到。」西門慶答。

一親戚要請西門慶進飯店招待。

忽然跑上來一個人，高叫著:「別讓西門奸賊走掉！」一把揪住西門慶就是一頓暴打。

跟隨的家人也擁上前去用馬鞭、大棍把西門慶打了個暈頭轉向，圍觀者竟沒有一人上前勸一聲。

為首之人高聲叫道：「不要放了西門奸賊！給我往死了打！」

大家又是一頓磚頭石塊猛砸，打得西門慶渾身是血，體無完膚。

打人者姓甚名誰？

原來是花太監領著侄兒花子虛，打聽到西門慶的死訊後，專程在這裡等他報仇。

花太監因造了東京大寺銅佛，平生行善，死後便被封為東嶽帝君掌管鸞駕的太監，誰敢不聽他的話？

一班人打累了，花子虛說道：「西門惡賊，暫且把你的帳記著，等審判時再和你清算總帳。」說完，怒氣沖沖而去。

西門慶隨身帶的錢鈔，也被一群餓鬼搶得一文不剩。

「西門慶，走吧！」兩鬼差又押著他繼續一路前行。

走的路儘是高山險嶺，怪樹刺林，寒風刺骨，冷霧陰雲，西門慶似醒似醉，步履艱難，腳不沾地，每前行一步都似萬箭穿心。

這地獄沒有日月星辰，不分白天黑夜，到處是黑茫茫一片，遙見一些人影，走到近前又不見了。

發配的路上，西門慶沿途見到的都是凶神惡鬼，在黃風黑霧裡，大家翻山越嶺，艱難行進。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尼姑，僧人、和尚、文官、武將、吏卒、娼優……捆綁的、枷鎖的、騎馬的、坐轎的、缺胳膊短腿的……比陽世的人少不了多少。

西門慶在鬼差的押送下一路往東北而去。

這天，來到一座高山前，只見黑雲連天接地，冷風凜冽刺骨。

「這是什麼地方?」西門慶問鬼差。

「幽冥背陰山！」鬼差道。

西門慶膽顫心驚，放眼望去:刀山如林，怪石叢叢，牛頭馬面，餓鬼冤魂，鬼怪打拳，邪魔舞劍，男鬼嚷嚷，女鬼嚎嚎……

又走了兩日，來到一衙門前，聽得裡面鬼哭狼嚎，十分凄涼。

西門慶問道:「這又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十八層地獄！」鬼差道。

西門慶在陽間時早聽說過，在陽間時作惡多端的人死後要到陰間受十八層地獄之苦，他關切的問道:「哪十八層地獄？」

「第一層，拔舌地獄，第二層，剪刀地獄，第三層，鐵樹地獄，第四層，孽鏡地獄，第五層，蒸籠地獄，第六層，銅柱地獄，第七層，刀山地獄，第八層，冰山地獄，第九層，油鍋地獄，第十層，牛坑地獄，第十一層，石壓地獄，第十二層，舂臼地獄，第十三層，血池地獄，第十四層，枉死地獄，第十五層，磔刑地獄，第十六層，火山地獄，第十七層，石磨地獄，第十八層，刀鋸地獄。」鬼差扳著手指給西門慶講了一遍。

剛聽完這些地獄的名字，西門慶就嚇得腿一軟，栽倒在地。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來到泰山東嶽神州京城皇都。

從古至今，人在陽世一生的所積善惡功過都在這京城皇都算個大帳，然後定他六道輪迴、三途業報。那積善之人，該選官的，從中選拔。那積惡之人，該定罪的，依律審判。

西門慶進得城來，只見那城門口討要的乞丐個個都是餓鬼，你擠我擁，披頭散髮，血流如注！

忽然，瘋狂的闖過來一人，身後引著許多餓鬼上來將西門慶圍住，打的打，抓的抓，啃的啃……

仇人見面，分外眼血。尤其是領頭的那人，死死拽著西門慶，死命死撲，劈頭蓋臉打個沒完。

「啊？原來是他？」西門慶大叫一聲，便不再掙扎，竟然心甘情願讓他打個夠。

你知道這打人者是誰？

他竟是陽間時西門慶眼中的三寸丁谷樹皮，潘金蓮的丈夫，死在他西門慶手中的殺命仇人武大郎。

現在的武大郎卻長得高大威武，比陽間時高大英俊了許多。

押解的鬼差好不容易將武大郎拉開，問他緣由，大郎將陽世所受西門慶殺人霸妻的醜行哭訴一遍。

鬼差也怒了，憤怒之中高舉起打鬼銅鞭照著西門慶就是一頓亂打，西門慶疼痛得直叫喚。

這功夫，花子虛，苗員外等陽間受過西門慶殘害的人們，大家都圍攻過來尋仇。

鬼差好不容易驅散大家，把西門慶押進立案司，驗過公文，鬼差交差而去。

到了立案司，這回，西門慶早早的就跪在堂下。

案卷所述:清河縣城隍、土地、灶神日夜遊巡報案，西門慶生前作惡多端，淫亂無度，貪財無數，原壽六十歲，因罪減壽三十歲，依律法應斷子絕孫，但有施捨一事，給一子為出家人，再傳絕後。

判官，司官看過公文，鬼差傳給西門慶畫押認罪。

西門慶仔仔細細將案卷盯了一遍，啞口無言，叩頭如搗蒜一般不止，討饒著說：「罪人生前所犯罪惡句句屬實，不敢欺瞞。但確不知這就是觸犯條律;罪人生前曾仗義疏財，做過不少好事，望大人明察，法外開恩！」說完，西門慶又叩頭不止。

只見司官與判官耳語後，就命衙役抬上一架天平，天平這頭的黑盤放上積惡冊，天平另一頭的紅盤放上積善冊。

那積惡冊似重有千斤，積善冊則輕無二斤，天平竟傾斜翻倒，墜落桌下。

司官大怒，喝令鬼使給西門慶上腦箍懲罰。

這刑具極似孫悟空頭戴的緊箍咒，直箍得西門慶兩眼迸出，口鼻噴血，昏死過去。

判官怕把西門慶上刑死去，便說道：「好了，收刑，別把犯人整死，還要讓他在蒿里山過了堂，以法審判後，方可行刑！」

司官喝令停止用刑，那腦箍便自行落下。

從立案司出來，鬼差把西門慶押往望鄉台。

這裡的聚集的鬼很多，個個身披白衣重孝，邊走邊哀號哭叫。

在這裡眾鬼登台，新作鬼者可在這裡最後一眼看他的生前親人一面，從此就陰陽兩隔，永遠了斷了生前在陽世的人間情緣！

這是上蒼好生，念為人一世，俗情一生，好讓他知道在下一世輪迴轉生時改過自新，好好做人。可古往今來能醒的又有幾人？

望鄉台上各人望的是各人的家，各人哭的是各人的淚。

西門慶也跟隨著眾人上登上望鄉台，西門慶把淚眼擦乾淨，睜大眼睛朝家鄉清河縣方向的家望去。

西門慶看見潘金蓮、陳經濟等人都在他靈前守孝。

西門慶卻始終沒看見月娘的身影，此時，月娘剛生完孝哥，在屋裡坐月子。

這也是對西門慶的報應:死時不見孫，人生一場空，更何況這西門慶死的時候連兒子也沒見著。

西門慶貪心不改，見靈堂前眾人給他燒了不少的紙錢，就想立刻取來享用，剛伸出手去取，那靈堂前燃燒紙錢的火焰就照望鄉台上的他燒過來，只見黑氣迷漫，再也看不到家的蹤影！

西門慶放聲大哭，走下望鄉台來，由鬼差押著繼續前行。

卻說這武大郎死後，到陰間報了到，至今已十六年，卻還沒有輪迴托生。

武大郎在豐都告了西門慶毒殺他性命霸佔妻子潘金蓮狀，經宗靈官司偵察完備早已記錄在案，只等西門慶和潘金蓮到案後，審判結案。

武大郎十六年的地獄之苦是否地獄徇私枉法呢？

冤有頭，債有主。

原來，武大郎前世與潘金蓮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武大郎名叫朱國財，潘金蓮名叫李堅，都是山西人。

二人合夥做生意，共賺錢六百多兩，朱國財動了歹心，要貪李堅錢財。

一天李堅得了重感冒，全身寒冷，朱國財裝作很關心的樣子，配製了中藥煎了端給李堅服下。

其實朱國財已在葯里下了毒，李堅服藥後便神志不清，朱國財便用棉被蒙住他的頭，活活的把李堅氣絕身亡。

後來陰間對朱國財殺害李堅一案做出審判，判了朱國財油鐺火杴之刑，托生到陽谷縣一武姓人家為子，因他生前犯此兇殺案，因而沒有給他全形，變作醜陋的三寸丁谷樹皮武大郎。

李堅變換女身，投胎轉生為潘金蓮，二人結為夫妻，以還前世殺害之報。

得知前世今生的情仇恩怨後，武大郎也就無語了。

因西門慶是又霸妻又謀殺武大郎，武大郎時時刻都想著報仇。

就在西門慶死的那天，武大郎約了花子虛去找西門慶，要勾取他的性命。

他倆早早地躲在王六兒家住的牛皮巷口橋底下，要驚嚇西門慶騎的馬，讓馬受驚把西門慶從馬背下掉下來摔死。

他們的一舉一動早被本縣土地發現，於是，土地攔下西門慶，將他送到潘金蓮房裡去淫樂。

知道西門慶好貪淫亂，土地暗將胡僧葯借潘金蓮之手給西門慶吃下，以還武大郎被西門慶毒殺之報。

正是: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人心似鐵，官法如爐。

冤冤相報，不差分毫。

這天，武大郎約了花子虛、苗員外、宗惠連等所有在陽間與西慶慶有怨恨的人們找人寫好狀子，只等豐都開庭的時候遞上，以討說法。

武大郎告的是西門慶霸妻殺己，殘害弟弟武松，花子虛告的是姦殺盜財，苗員外告的是受賄縱仇，宋惠連告的是淫霸殺命，另有眾鬼一百多位，有告放債坑家的，有告官刑害命的……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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