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抖空竹的老爸

寫

在

前

面

好久沒有練筆了，可能因為出差一趟，人懶了；也有可能是因為最近學校出了點事，沒心情寫了；也有可能是沒什麼事可寫吧；也許，兼而有之。不過我還是相信是因為我很懶。早上老爸的一條微信，讓我回憶起十年前的事情，認為有必要記錄下來，時間長了，就會忘記點的。

這篇文章還是上個月寫的，留在這個特殊的日子發表，祝所有的父親節日快樂！

今天上午，老爸發了條微信，簡單講述了十年前的今天發生的事，8點被推進手術室晚上6點才醒來，這對於我們這個普通農民家庭如晴天霹靂，爸爸可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啊。

爸爸的手術是在無錫醫院做的，2007年5月17日，作為兒子，我本應該守候在爸爸身邊，恰巧那天我參加鹽城市小學信息技術教師基本功競賽，「自古忠孝兩難全」，我曾經想過選擇放棄競賽，去陪爸爸，最終還是只打了通電話，發了個簡訊，請求爸爸的原諒。那場比賽是經過縣裡層層選拔，最終篩選出四個人參加市賽，兩個縣城的，兩個農村的，那時我還在鄉鎮小學，能有這樣的機會，是相當不容易的，我也捨不得離開賽場，因為下次不可能再讓我參加了，家裡人的意見也是讓我服從比賽，爸爸也堅決不要我去醫院，讓我安心比賽。那天的比賽心裡承受巨大的壓力，這個壓力不是來自於對手，而是心裡惦記著在手術室的爸爸，比賽過程中眼淚一次次潤濕了眼睛。第一場比賽筆試是上午進行，我堅持到了最後，第二場是上機操作，下午進行的，我匆匆做完就提前交卷了，因為比賽是封閉進行的，不能帶手機，3點多手術應該結束了，所以早點出來想打電話問問爸爸手術的情況。這次比賽進行兩天，每一分鐘對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晚飯後大概九點多才公布進入第二輪的名單，我們四個人有三個人入圍，很幸運有我一個，心情既激動，又焦急。第二天早上就開始上課，也是最後一關了，要連夜備課，製作課件，最後的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當天公布比賽結果，我獲得了市一等獎，那一刻，我哭了，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爸爸，這也算是給爸爸最好的安慰了。也正是因為了有了這個市一等獎，後來才能一步步順利評上「市教學能手」、「市學科帶頭人」，才能走出建湖，來到蘇州，當然也離爸爸媽媽更近了。

爸爸這一代人恰好趕上改革開放，可以進城務工了，也算是擺脫了「泥腿子」，他去過大慶，去過山東，在我上小學時他到無錫打工了，經常寫信到家裡，爸爸只上了小學三年級，不過寫的信還是語句通順，條理清晰的，一手字也不錯。每次媽媽都讓我給她念信，給爸爸回信，開始她說我寫，也總是說些家裡的瑣事，諸如「我們身體都很好」，「孩子學習很用功」之類的話語，最後總是要加上一句「家裡請放心，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不要省。」後來我漸漸會寫信了，媽媽只是把要說的一些事告訴我，我用自己的語言寫出來。

父親這一代人既幸運，也很不幸，幸運的是他們趕上了改革開放，不幸的是他們沒有多少文化，所以進城後他們只能是靠出賣苦力掙錢，掙的錢是比種田多。他們在城裡乾的是最底層的活，住的是最便宜的出租屋，也只能放張床，做飯在外面，用的是煤球爐，為了節約用煤，晚飯燒好就把煤爐熄了，早上早早起來再把它燒起來，很費事的，要用報紙和木柴慢慢引燃。一個人在城裡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掙錢要供我們上學，一年也就農忙和春節回來。

我暑假也去體驗過那種生活，一輛人力三輪車，爸爸就是靠這輛三輪車來賺錢，既是交通工具，又是運輸工具。滿滿一車貨，用繩子緊緊捆住，堆得有像座小山，人騎在車上，你在後面根本看不到他，就是這樣一腳一腳蹬著，有時十幾里路，有時幾十里路，不知道要過多少座橋，坡度小點的，要把屁股抬起來，一腳一腳用力踩，踩一腳，點一下頭，身體向前一傾，黃豆大的汗珠從瘦黑的臉頰上潸然而下，拿起扎在車把手上的毛巾擦擦，繼續前進。坡度大點，就得下車來拉，一點不能停，一停車子就會溜坡，我就騎著自行車在後面推著，能幫爸爸省點力氣，好不容易上了橋才能稍微休息一下，擦擦汗，喝口水，潤潤嗓子，然後就下坡了，下坡雖然省力點，但是要按著剎車，注視著前方，有人擋著前面的路還要吆喝著，生怕碰到人家，碰到城裡人你就虧大了，根本賠不起的。除了擔心碰到路人，還擔心車上的貨物，因為下坡，貨物又多，是嚴重超載的，一不留神就能來個人仰車翻，那樣就更慘了，要賠貨物，還要修車，自己受的皮外傷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的。把貨物安全送到買家手裡，再回到賣家這裡拿錢，拿到的錢都小心翼翼地用方便袋裹得嚴嚴實實，鎖在車廂里，放在身上會被汗水浸濕的，回到家就整理整理放進錢包，攢夠多就存到銀行，等哪天回家就取出來帶回去，就連銀行轉賬的手續費都捨不得支付的，儘管隨身帶著不安全，但是從未丟過，自己也就放心了。對於我來說，這是最好的實踐活動，是最好的人生課堂，讓我體驗到了他們在城裡生活的不易和艱苦的付出，更重要的是這樣體力勞動的付出與收入是不成正比的，提醒自己要加倍努力學習，爸爸經常教導我們：「要想出人頭，只有書中求。我們家沒有人做官，沒有後台，什麼事只能靠你自己的本事。」有時要往有錢人家送貨，他也帶上我一起去，讓我感受城裡有錢人家的生活環境，回頭就提醒我：「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啊，只有好好讀書，將來才能過這樣的生活，離開農村，不要像爸爸這樣吃苦了。看看人家坐辦公室的，風不怕，雨不怕，還有空調，工資還高。」就是在那裡，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空調，什麼是寫字樓，學會了乘坐電梯，我也是在那裡才真正領悟到知識的重要性。這樣的切身體會遠遠勝過「書中自有黃金屋」這樣的名言警句，比老師和長輩的勸誡更加有力，以後幾乎每年暑假都去。

爸爸是個很有思想的人，早早地在城裡打工，接觸的人和物與農村大不一樣，沒有了那種小農思想，考慮問題也會向前多看幾步。那時在鄉村學校上學，成績不如鎮上的學生，連像樣的中專也考不上，家族裡人建議讓我學個手藝，打打工好了，爸爸堅決反對，堅持讓我復讀，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以高分考取了師範公費生（那時師範分公費生和自費生，公費生不用交錢，自費生要交9000元費用），省了一大筆錢，那時家裡根本拿不出9000元的，在那個年代萬元戶就是土豪了。那時爸爸就知道計算機的重要性，多次對我說：「21世紀的必備技能是英語、計算機、駕駛證。」這是他在報紙上看到的，也是他的切身體會，城裡人都在用電腦辦公，都開著小汽車上班，外國人還多。那年暑假，他花了一千多元給我報名參加OFFICE辦公自動化培訓，學會了WORD、EXCEL等辦公軟體，取得了微軟認證證書，現在看來那些是小學生都會的東西，但是在那個電腦還沒有普及的年代，我認為有這種意識是非常偉大的。一千元也是個不少的數目了，也許要掙個把月，他認為值得，我也是在那裡才迷戀上計算機的，有了基礎，學習起來就很輕鬆了，以致於現在一直從事計算機工作了。

人的一生不可能風平浪靜，總會經歷一些磨難。人，也只有在磨難中才能真正成長起來，只有經歷磨難，才能從容應對困難。趟過了長江，還怕游不過大河嗎？爸爸食道手術已經過去十年了，身體恢復的不錯，思想更加前衛了，也有許多空閑時間來娛樂了。前些年還學會了抖空竹，技術還很好，土豆網上還有他的視頻《如此抖空竹》，他現在看到還很興奮，很驕傲呢。他玩起智能手機不比年輕人差，什麼視頻通話，QQ、微信、支付寶，對於他們同齡人來說就是深不可測的東西，在他手裡用得很溜。十年來，手術的後遺症還不斷地折磨著他，常常夜不能寐，願爸爸媽媽身體健康，永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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