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的美和性別無關

夏天快到了。

除了啤酒、大排檔，還有——

上海國際電影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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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誇張地說，每年參加上海國際電影節的影片質量劇增，涉獵的國家和範圍是越來越廣，當我看到片單里有《卡拉瓦喬》的時候，更加認定，電影節的尺度也越來越大。

每年6月是世界同性戀者的節日，長達一個月的慶祝活動中，在世界各個角落上演「同志驕傲大遊行」，這個時候竟然也可以在各大影院看到同性題材的電影，著實讓人吃驚不少。

要知道在1990年以前，連世界衛生組織都是將「同性戀」劃分到精神病名冊的。

這到底是怎樣一部神奇的片，能讓它在國內院線上映呢？

「創造性地應用了油畫和影像高度融合的拍攝技法。」

這是電影節官網上的介紹，乍一看好像和同性題材沒有關係。

但是電影名字《卡拉瓦喬》已經能夠說明千言萬語了，

因為寧願轟轟烈烈地死，也不要平平淡淡地生的卡拉瓦喬，他一點都沒有丟古今藝術家們的「臉」，八卦不計其數。

什麼達芬奇與人群P一牛郎，魯本斯和好友為錢反目成仇啦……

在卡拉瓦喬面前都只是小菜一碟。

在漫長的藝術八卦史中，有三樁公案是不得不提的：

卡拉瓦喬（Caravaggio）撕逼案

貝尼尼（Gian Lorenzo Bernini）毀容案

阿特米西亞（Artemisia Gentileschi）被奸案

三樁公案的風頭之大，在通訊不暢的當時都流傳甚廣，卡拉瓦喬就在其中佔了一個。

這裡我們不展開，感興趣的可以網上搜一搜，可以搜出一大把。

卡拉瓦喬的自畫像（被砍下的人頭）

總結他的人生，你會發現他是一個聲色犬馬的市井浪人，出沒於羅馬的鬧市與暗巷，酗酒，好色，男女通吃，豪賭，易怒，殘暴，打架鬥毆。

但他又是世界藝術史上不得不提的巨匠，他是畫家中的畫家，是專業尊奉的大師，每部涉及17世紀義大利文藝復興的藝術史著作都有關於卡拉瓦喬的段落。

我們再來看這幾個詞：男女通吃、酗酒、殘暴、豪賭……

這樣的人物拍成傳記片，難度其實不小。

要麼用力太猛，成為禁片；要麼遮遮掩掩，成為爛片。

爛番茄新鮮度78%

豆瓣上看過的網友，也給出8.0的高分。

這在大多數好片都給出7點幾的豆瓣已經是個不錯的分數了。

故事開始於1610年7月18日，卡拉瓦喬在奔波了4年後回到那不勒斯，也是他在世的最後一天。

電影的任何畫面都能應了那句話：

「油畫和影像高度融合的拍攝技法。」

卡拉瓦喬的一個詩人朋友把7月18日當作他的忌日，這位死於1610年的偉大藝術家，其死因及遺體的下落至今仍撲朔迷離。

但是電影里，導演並沒有對他的死因做過多的陳述，而是配上旁白，就像卡拉瓦喬的生前獨白一樣，開始穿插藝術家這一生的諸多生活片段，以及他的眾多名作。

如前面提到的，在他年輕的時候就開始酗酒，他說他在酒中找到了「酒中之神」，並放置在心中。

導演設置了這樣的場景，其實是導演在解構卡拉瓦喬的作品《年輕的酒神在病中》。

卡拉瓦喬《年輕的酒神在病中》

這個作品其實和我們對傳統意義上的美是不同的，比如水果看上去不應該是新鮮的嗎？有些甚至是爛的？神竟然會生病？

面如菜色、嘴唇泛白、兩眼無神、滿臉無奈……卡拉瓦喬的作品應該是最接地氣的了。

他不再將凡人神格化，而是將酒神打入凡間。

導演在之後還有不同的理解，

教皇看到這個作品後問他：「你為什麼把肉體畫得這麼綠？」

卡拉瓦喬說：「因為我病了一整個夏天。」

教皇理解到，這原來是寫實。但沒想到，教皇又問了句：「那麼藝術呢？」

那不是藝術。

「藝術」不是藝術，在卡拉瓦喬看來，每個人自己的真實生活才是藝術吧。

事實上，他也真的把自己的日子過得夠藝術的。

前面說過他喜歡豪賭，有次在賭場里看到一個賭徒拉努奇奧，想必是覺得人物很鮮明，一下子靈感大發，就砸錢給這個賭徒，讓他來做自己的模特。

賭徒一看，還有這樣擺個POSE不動就可以有錢的活幹嗎不做，於是接了，他女朋友也很高興，在拿到錢後就互相擁吻。

這個畫面很微妙，卡拉瓦喬看著兩人露出迷之微笑。

這個笑，不像是老闆僱傭員工的神情，更何況還沒工作呢，就已經付錢了。

這裡面，有「愛」。

隨後劇情發展，到處鋪細節。

卡拉瓦喬一邊畫，一邊在給拉努奇奧擺正位置，一邊還不斷給他塞錢，塞錢的方式可是各種曖昧：

塞手裡

扔給他

一直不斷地給他

最後放大招，用嘴給他

拉努奇奧的女友也看呆了，這樣花式虐狗？

飾演這個女孩的是高冷女王+奧斯卡影后蒂爾達·斯文頓，看短短几秒中她影后級的表情變化：

你以為她會鬧翻的時候，她選擇了不動聲色地靜觀其變。

試探拉努奇奧到底是不是喜歡上卡拉瓦喬的同時還把剛剛賺到的錢拿了過來。

劇中沒有一個角色是「浪費」的，值得細細品。

就連你以為卡拉瓦喬和賭徒拉努奇奧有什麼不可言說的感情時，他們竟然當眾開始打架了！

這不是那種小打小鬧，是拿著刀動真格的，這也看出來了卡拉瓦喬易怒。

拉努奇奧也沒閑著，就真的下狠手，刺中了卡拉瓦喬。

當你看不懂的時候，接下來的畫面更讓人驚著了。

卡拉瓦喬用佔滿鮮血的手，抹向了拉努奇奧的臉……

事情還沒完！拉努奇奧是楞在那？

太天真了……有來無往非君子啊，於是他把自己的臉湊向了卡拉瓦喬……

好了，拉努奇奧女友再也忍不住了，質問他是不是移情別戀愛上卡拉瓦喬了！

但拉努奇奧不承認，說自己只是為了錢，只愛他的錢。這彷彿說中了女友的心，她也愛錢，或是被現實所迫，對他喊了一句：「快把賭債付清！」

我們知道，女生如果鬧不開心了，別說什麼大道理，直接壁咚，拉努奇奧更厲害，直接推倒。

劇情發展到這個時候，你已經說不清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了，正當你以為是講「gay瞞著自己真實性取向騙女友」、或是「兩個愛錢如命的情侶，同意自己男友假扮gay去騙錢」的故事，就結束了？

喂！這電影的名字可是叫《卡拉瓦喬》好嗎？

前面說過男女通吃的，你們忘了嗎？

藝術家果然愛一切美的事物，比如卡拉瓦喬看到了這樣的她：

於是，他馬上想到她也可以成為自己的模特啊，於是給她買來貴重的禮服，給她錢……

即使前一秒她還是畫里的配角，抽著煙：

下一秒拿到禮服的她，兩眼就不一樣了。

劇情發展又變成了兩個男人為同一個女孩爭鬥了！

但是沒想到，好景不長，在你還沒摸清女孩到底喜歡誰的時候，她被人殺死了。

當人們發現她屍體的時候，卡拉瓦喬放聲痛哭，拉努奇奧被作為嫌疑犯關起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彷彿暴擊般充斥著卡拉瓦喬的生活，2個這麼重要的人不能都在一夜之間全部從自己的身邊離開，所以卡拉瓦喬為他說情，拉努奇奧最後得到釋放。

就在拉努奇奧好不容易釋放的時候，卡拉瓦喬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生活總算給他一絲絲希望。

卡拉瓦喬還開玩笑著說，真厲害，這樣「不可能」的事情，都能被他們解決，說服法官……結果拉努奇奧的話讓卡拉瓦喬疑惑了。

什麼？騙？什麼意思？

拉努奇奧竟然承認了是他殺死了他女友，原因竟然就是為了自己，為了獨享卡拉瓦喬的愛。

卡拉瓦喬十分驚愕，整部影片情緒達到最高潮，

卡拉瓦喬不理解他這樣的愛，本能地拿起刀，架在拉努奇奧的脖子上，殺死了他。

這是怎樣的愛？導演想通過這個故事想表達什麼？我們能從一部電影學到什麼？

看完，內心不禁湧現許多疑問，查了些資料，得知在拍攝的七年中，導演德里克碰到了無數的質疑壓力，直到《卡拉瓦喬》一舉在柏林電影節上獲得成功。

一九八六年聖誕節前夕，《卡拉瓦喬》公映之後，德里克.賈曼去醫院做了愛滋病毒檢查。一個月後，他公開宣布了他的病情。

德里克說：「我這樣做是為我自己，為我的自尊。我一生都在力爭活得坦白、明了、被人接受，有時，竟發現自己周圍的人都那麼恐懼、不幸福，他們害怕告訴別人他們生活的真相。所以，我這樣做是為我自己，並不是為別人，如果我的做法無意中幫助了一些人，那我會很高興。」

賈曼將許多關於卡拉瓦喬的八卦抽象化了，並未一味鑽進美少年癖的噱頭裡，更執著在卡拉瓦喬作品之神髓，

導演沒對他生平坎坷添油加醋，淡化故事情節，專註於打造濃郁豐腴的視覺美感，每一幀膠片均是飽滿有力的畫面。

電影最後的畫面

卡拉瓦喬的一生追求的其實和導演自己的人生一樣，力爭活得坦白、明了，即使周圍是恐懼、不幸福，但我們要勇於面對自己生活的真相，僅此而已。

當公式化的美，遭遇了坦蕩的真實，哪能不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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