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先生，你拿這麼大的斧頭是要劈誰呢？

白石老先生的下面這幅作品，恐怕很多人沒有見過：

齊白石《大匠根苗》1950年作

題識：白石老人九十歲作。

鈐印：借山翁、大匠之門

這幅《大匠根苗》是齊白石晚年的一幅作品，非常少見。他以白描法畫人物，其中兒童的形象尚可從其他嬰戲作品中追溯一二，但是持斧老者的形象卻是首見。

此幅暗合「竇燕山教五子」的古訓，又呼應「大匠之門」印文，詼諧而富有深意，表達了老人庇護子嗣健康成長的舐犢之情。

齊白石「大匠之門」印章

這幅作品上還鈐印「大匠之門」。大匠之門是白石老人為了不忘自己木匠出身的經歷而刻制的。

白石老人曾在自序中說：「予少貧，為牧童及木工，一飽無時，而酷好文藝……」

「酷好文藝」，對於農民出身的齊白石，將付出何等艱辛的代價啊！

齊白石《老當益壯》

齊白石在他的口述回憶錄中說：

我初到北京的新交之中，有一個自命科榜的名士，能詩能畫，以為我是木匠出身，好像生來就比他低下一等。

他不僅看不起我的出身，就其看不起我的作品，背地裡罵我畫的粗野，詩也不通，簡直是一無可取，一錢不值。他還常說：「畫要有書卷氣，肚子里沒有一點書底子，畫出來的東西，俗氣熏人，怎麼能登大雅之堂呢！」

我明知他的話是針對著我說的。文人相輕，是古今通例，這位自稱有書卷氣的人，畫得本極平常，只靠他的科名，賣弄身分。我認識的科甲中人，也很不少，像他這樣的人，並不覺得物稀為貴。況且畫好不好，詩通不通，誰比誰高明，百年後世，自有公評，何必爭此一日長短，顯得氣度不廣。

當時我做的「題椶樹」，有兩句說：「任君無厭千回剝，轉覺臨風偏體輕。」我對於此公，總是逆來順受，絲毫不與他計較，毀譽聽之而已。

齊白石《人罵我我也罵人》

《人罵我我也罵人》有多幅，齊白石當年北漂的時候，常常遭到一些人的嘲笑，但他不願與人直面論說是非，而採取「人譽之，一笑；人罵之，一笑」的超脫態度。

他在北平藝專上課，課間總是坐在教室一角，不去教師休息室，以避人口舌之鋒。但心中不平，難免在畫中、詩中、印中有所流露。印文「流俗之所輕也」即一例，《人罵我我也罵人》是這種情緒的另一種表達。

被人罵而還之以罵，本乎自衛本能，是人類關係中最普遍的現象，藝術大師也像普通人那樣坦陳「罵人」，讓人感到出乎意料的真實和痛快。

齊白石說：「何用高官為世豪，雕蟲到老不辭勞」，「嚙到齒搖非祿俸，力能自食非民膏」。

齊白石 《網干酒罷圖》

題識：「酒醉網干，洗足上床，休管他門外有斜陽」。

齊白石沒有畫什麼「獨釣寒江雪」的高人隱士。在那種年代，老人憧憬著自食其力的平凡勞動生活。

齊白石《漁村斜陽圖》

啟功題：門外斜陽莫管他，酒酣高卧是漁家。山翁最識其中趣，畫筆驚人句可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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