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樣的愛你，也怎樣愛你的海

你好，我是丹媽

童書編輯+兒童心理諮詢師

丹媽一雜誌社資深主編跟我聊天，說到孩子寫在作文里的爸爸，不是「低頭族」，就是「坑娃的爹」，很少有「高大上」的形象出現。

這已成為一個現象級話題了，但朋友說，令人感動的是，「雖然爸爸的形象完全被媽媽秒殺，但沒有一個孩子不在作文里表示愛爸爸，心疼爸爸。」

你永遠不知道，孩子有多愛你。

今天，想要與大家分享的，是幾首寫父親的詩。

也許這幾首詩不同於往日的童詩，那麼有趣。但讀過，你就能感受到它們的動人之處。

而對於爸爸們來說，一起來感受一下「別人家的父親」是怎樣的，也許可以讓你成為更好的爸爸。

先來讀冰心的這一首——

繁星?七五

冰心

父親呵

出來坐在月明裡

我要聽你說你的海

父親呵

我怎樣的愛你

也怎樣愛你的海

解讀這首詩之前，先來看看冰心和父親的故事——

冰心的父親謝葆璋出身行伍，曾參加過甲午海戰。可他不像很多舊式軍官，他思想新潮，熱愛生活，對子女疼愛有加，尤其對冰心這個唯一的女兒，更為寵愛。自小就就常常帶她打槍、騎馬、划船，有時還會帶她去看星星，在海邊散步。

謝葆璋喜好讀書，經常在家吟詩，深受父親影響的冰心，很小就開始讀《三國演義》，雖然一知半解，仍讀得饒有趣味。父親看到了，就帶她去戲園裡點關於三國的戲看，激發她讀書的興趣。

父親的開明和智慧，讓冰心除了閨房和家庭，還擁有更廣闊的自由的世界。這樣的父愛，讓冰心感念一生。

她說：「早晨勇敢的燦爛的太陽，自然是父親了。他從對山的樹梢，雍容爾雅地上來，他溫和又嚴肅地對我說：『又是一天了！』我就歡歡喜喜地坐起來，披衣從廊上走到屋裡去，開始一天新的生活。」

知道了這些，短短的6行里的愛意與深情，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吧？

與冰心這一首「對話體」和「呼喚式」的輕快小詩不同的是，下面這三首就未免會顯得有點沉重，但依然深情動人。

一起來讀，先看博爾赫斯的《雨》。

雨

博爾赫斯

下午終又亮了起來

因為雨在下，驟然，細細

落著，或已落下。不用爭辯：

雨，只落在昨日。

誰聽見它落而喚回一段已逝的時光

莫名落下的果子

為他顯現一朵名曰玫瑰的花

它的紅艷里那令人迷惑的紅。

落呀落直到它模糊了所有的窗玻璃

在一個遺忘的郊區

這雨讓枯黑的葡萄重生

到某個不再存在的露台中的葡萄枝上

一個久候的聲音穿過傾斜的大雨

是我的父親。

他從沒有死去。

這是一首懸念詩。直到最後我們才知道，博爾赫斯懷念的是他逝去的父親。

「他從沒有死去」他變成了「一個久候的聲音穿過傾斜的大雨」。

恰恰是這樣不動聲色的懷念，讓人品讀到了他對父親的不舍與愛。

再來讀北島的《給父親》——

給父親

北島

在二月寒冷的早晨

橡樹終有悲哀的尺寸

父親，在你照片前

八面風保持圓桌的平靜

我從童年的方向

看到的永遠是你的背影

沿著通向君主的道路

你放牧烏雲和羊群

雄辯的風帶來洪水

胡同的邏輯深入人心

你召喚我成為兒子

我追隨你成為父親

掌中奔流的命運

帶動日月星辰運轉

在男性的孤燈下

萬物陰影成雙

時針兄弟的鬥爭構成

銳角，合二為一

病雷滾進夜的醫院

砸響了你的門

黎明如丑角登場

火焰為你更換床單

鐘錶停止之處

時間的飛鏢呼嘯而過

快追上那輛死亡馬車吧

一條春天竊賊的小路

查訪群山的財富

河流環繞歌的憂傷

標語隱藏在牆上

這世界並沒多少改變：

女人轉身融入夜晚

從早晨走出男人

與博爾赫斯的「名不見經傳的悲傷」不同的是，北島的悲傷是一幅幅工筆細描的「父子回憶殺」。

從童年對父親的「追蹤」，到長大後父子相辯，再到彼此以男人相待。每一時期的相處模式，都是一幅難以忘懷的父子圖。

那份父愛是緩緩流動變化的，從呵護、啟蒙，到尊重、激發，再到父子連心般的默契。

這樣的父親，亦師亦友，卻被病痛帶走了——世界沒有多少改變，卻唯獨沒有你。

讀罷悲從中來，聲聲催淚。

最後來讀音樂詩人李健的《父親的散文詩》——

父親的散文詩（節選）

李健

一九八四年

莊稼還沒收割完

兒子躺在我懷裡

睡得那麼甜

今晚的露天電影

沒時間去看

妻子提醒我

修修縫紉機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鄰居家再借點錢

孩子哭了一整天啊

鬧著要吃餅乾

藍色的滌卡上衣

痛往心裡鑽

蹲在池塘邊上

給了自己兩拳

這是我父親日記里的文字

這是他的青春留下

留下來的散文詩

幾十年後 我看著淚流不止

可我的父親已經老得

像一個影子

一九九四年

莊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親去年離開了人間

兒子穿著白襯衫跑進了校園

可是他最近有點心事

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來

我老成了一堆舊紙錢

那時的兒子已是

真正的男子漢

有個可愛的姑娘和他成了家

但願他們

不要活得那麼艱難

這是我父親日記里的文字

這是他的生命留下

留下來的散文詩

多年以後我看著淚流不止

可我的父親已經老得

像一個影子

李健是我很喜歡的歌手。他最打動我的地方，是時光飛逝里里沉澱出的歲月靜好，是不疾不徐對人生或感情的娓娓道來，不論是作為一個平凡的生活者，還是一個歌手，亦或是一個詩人，都能發出直抵人心的聲音。

他作詞的歌曲我喜歡循環研究，這首《父親的散文詩》旋律舒緩，卻最觸動我。

確切地說，這是一首敘事詩。不長的篇幅里，有著兩個飽滿的父愛鏡頭——「蹲在池塘邊上/給了自己兩拳」「但願他們/不要活得那麼艱難」。這大概是天下絕大多數父親最常見的兩種愛吧，卻無不讓自己的子女，一想起就淚流滿面。

「父親老得像一個影子」這又是怎樣的無奈啊？

與時間的對抗下，我想，我們每個人對父親最好的愛，都應當是趁早行孝。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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