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面子和里子，《奇葩說》的王朝興衰史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既然身為綜藝，結束時總免不了灌一壺雞湯。至於是滋養了他人，還是增肥了自己，或是被放的由熱轉冷，凝出一層讓人沒胃口的浮油，就是大家各自領會了。

《奇葩說》第四季，在四導師決戰奇葩王的熱鬧中「完美」收官。陳銘和肖驍決戰，肖驍終於「少奶奶熬成婆」，悍然奪冠。照常的犀利視角，依然的金句加持，不同的是觀眾和辯手的心照不宣：

奇葩說終究變成了當初它自己也不喜歡的節目。

當初的它，倡導多元包容，「你的奇葩是身上的閃光點」。而現在它已不可避免的為圈子文化所累，黨同伐異，固步自封。

當四屆奇葩王馬薇薇、邱晨、黃執中、肖驍連成一線，抗辯馬東、蔡康永、張泉靈、羅振宇四位導師。關於《奇葩說》的往昔一一浮現，卻正是：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五霸七雄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宮闕都作土

四季一輪迴，足可見興衰。若真要以王朝作比，《奇葩說》的四季，恰可對應北周、隋朝、唐朝和五代。

第一季：北周。該王朝處南北朝之間，戰亂頻仍，恰如奇葩說的第一季。各路網綜角力，《奇葩說》雖獨樹一幟還未能一統天下。

北周，由西魏權臣宇文泰奠定國基，由其子宇文覺正式建立。作為相聲演員馬季的兒子，馬東一手創立的《奇葩說》，借著網路時代的東風，將從祖輩繼承的「說話」力量，發揮到商業的極致。

從第一季美特斯邦威的5000萬，到第四季的4億冠名費，《奇葩說》的商業成功超越了父輩的想像。可惜說著《宇宙牌香煙》和《五官爭功》的馬季，沒法親眼見到兒子的花式口播賣得一字千金。

一如宇文覺在宇文泰的偉大光環中長大，幼年的馬東也曾被稱為「小馬季」。他自己也在節目中調侃，老師訓話之前說的竟然是：「來，說一段」。

靠著宇文泰在西魏積攢的人脈和實力，宇文覺登上了帝位。早年的馬東也在電視界遵循著父親的舊跡。

從澳洲學完計算機後，1998年他在湖南衛視主持《有話好說》，2001年進入央視。但直到2009年在春晚表演《新五官爭功》時，董卿仍口誤稱其為「馬季」。《奇葩說》讓人們記住了馬東，真如登基後的宇文覺，在龍椅上長舒一口氣。

第二季，隋朝。靠著「該不該向父母出櫃」的神辯題刷遍網路，《奇葩說》的第二季有著隋朝滅陳，統一天下的氣勢。這一季中，初來參賽的邱晨奪冠。她也成為四季冠軍中唯一一位沒有參加過第一季的選手。

隋文帝楊堅的女兒嫁給了周宣帝，憑著國丈的身份，他日益做大，最終篡位。邱晨雖然是第二季的新人，不過也和第一季的冠軍馬薇薇是舊相識。總之，朝中有人好辦事。

第三季，唐朝。恰如李淵和楊廣是表兄弟，第三季的冠軍黃執中也和前兩季的冠軍交情不淺。

勝利的權杖不停交接，卻永遠在那一群沾親帶故的小群體里徘徊。

最先發現這種「權力圈子」的是史學家陳寅恪，1940年完稿的《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一書中初步提出這一集團的產生背景。1941年在他的論著《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上篇「統治階級之氏族及其升降」中又進一步闡發「關隴集團」概念:

有唐一代三百年間其統治階級之變遷升降，即是宇文泰「關中本位政策」所鳩合集團之興衰及其分化。

具體來看：西魏在府兵的頂端設置八柱國、十二大將軍。西魏、北周、隋、唐四代皇帝都出自這個集團，其中，西魏、北周和唐朝的始祖都曾是八柱國之一，而隋朝的始祖曾是十二大將軍之一。

奇葩說的「關隴集團」無疑就是以馬薇薇為首的參加過第一季的辯手們。以後的第二、三、四季冠軍，幾乎都和他們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圈子文化

曾昭逸在《圈子中國》一文中說到,中國人是活在一個個圈子中的,有如洋蔥頭結構,這是一個個由人情、親情、鄉情、友情連接而成的圈子,常人難以擺脫。圈子結構也正好與中國等差有序的社會格局相吻合。圈子有圈裡圈外之分,圈子內部更存在中心、次中心和邊緣之分。

以《奇葩說》為例，每一屆的冠軍似乎都可以算作圈子的中心。而圈子的穩定性在於：只要你在這個圈子待得夠久，圈子就會給你「出頭」的機會。

《奇葩說》下一季的冠軍？和諸多網友預測的那樣，硬糖君也認為是顏如晶或范湉湉，總之不會是某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非我圈中人，不入我圈門。如費孝通所說，中國傳統社會的社會關係就好像是把一塊石頭丟在水面上所發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紋。

每個人都是他社會影響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紋所推擊的就發生聯繫。而每個人在某一時間某一個地點所動用的圈子不一定相同。

在「嘲諷」姜思達拜票的時候，馬薇薇女士身處辯論圈。在兜售「好好說話」時，馬薇薇女士又處於創業圈。在和周玄毅的前妻開撕時，她又遁跡於一個身體羸弱的職場女性圈。

而既然身在「圈子」，自然就要彼此給「面子」。

「倫理本位」是梁漱溟先生在《中國文化要義》中提出來得概念,它指向個人之間的「等級秩序」或者說「關係序列」。《奇葩說》的圈子文化完全印證了儒家學說中的這種「倫理本位」的思想。

在《奇葩說》中，導師參與辯論要叫「下凡」，出於等級的考慮，你也就不能指望辯手對這些「神仙」做什麼犀利的對辯。

這種等級分配秩序，深刻地存在於我們社會的每個角落。在一期《奇葩說》里，馬東何炅蔡康永可以有九十個鏡頭，羅思維張泉靈七十個鏡頭，大咖葩五十個鏡頭，其他新葩三個鏡頭，其他老葩一個遠遠的鏡頭。

利之所在，則忘其所惡。人們結成圈子，給彼此面子，當然因為有里子的好處。柏楊曾把中國文化形象地比喻為「醬缸文化」,第四季半決賽後的馬薇薇事變，正是通過把每一個人拉入醬缸，讓你與之成為一體，從而逃避風險。

連宗、拜門、拜把子、開公司

按照《論語》的說法，對於父親偷羊的正確處理方式應該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也就是誠實是應該的，但在特殊情境下父為子、子為父說了謊，還是能被接受的。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每一次老奇葩的辯手們只要一人有事，就會全部來撕。圈子文化下的排他主義，是由屁股決定的腦袋。屁股坐在那一邊，腦袋的思維就偏向哪一邊。

封建社會的官場，主要通過三種方式拉拉幫結派，形成既得利益圈子。即連宗、拜門、拜把子。《紅樓夢》的賈雨村就是借著林黛玉老師的身份，巴結上了賈家。《三國演義》中的桃園結義則是典型的拜把子。

以前畫圈子靠連宗、拜門、拜把子，《奇葩說》的辯手們則開闢了富於時代特色和社會主義正能量的新路：開公司。於2016年3月登記成立的天津米果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法人是馬東，註冊資本100萬。

仔細端詳，我們熟悉的辯手們，還有其他的一重身份。馬薇薇是米果文化副董事長、邱晨是米果文化COO、黃執中是米果文化課程總監、周玄毅是米果文化內容總監、胡漸彪是米果文化CEO........

別人在熱火朝天的做生意，我們若還以為是一場辯論賽，未免天真。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要誰「昧著金錢」說話，那都叫不近人情。

看得出馬東對半決賽的「馬薇薇事變」感到心累，他點贊的一條微博顯得意味深長。然而生意之外，風波過後，真正需要他思考的是《奇葩說》的前路：推陳出新已是奢望，安定軍心才是良方。

僅下一季的賽果就已足夠讓人憂心：假使又是老奇葩奪冠，黑幕的喊聲是否會被更多觀眾接納？假使把冠軍發給新人，是否會寒了「長征老戰士」的心，又留下「刻意避嫌」的口實。

那些簽約米未的藝人，如果不在奇葩說露臉，又能在何處施展拳腳？金窩銀窩不如家窩，如何合理有序的將老奇葩逐漸請出《奇葩說》，當真迫在眉睫。硬糖君三月曾撰文，預言奇葩說將來的生死劫是「洗牌」。

如今時機已到，變者存，不變者亡。馬東的下一步棋，註定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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