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聞如山卻可以死不下台？安倍到底是咋做到的

這種現實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本來是為了反腐而採取的各種措施，在確實地生效之後，卻出現了副作用——自民黨在關上了一扇通向腐敗之門的同時，開啟了一扇通向獨裁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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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6月14日，東京民眾聚集在街頭反對共謀罪法案通過。（CFP 圖）

安倍又跟醜聞聯繫到了一起。雖然日本首相官邸方面一再否認，但日本文部科學省6月15日公布的一項內部調查結果顯示，安倍確實曾向文科省施加過壓力，幫自己好友任理事長的加計學園特批到高額補貼。

其實翻看日本各大媒體報道，比如《朝日新聞》的頭版、共同社的電文甚至是NHK的新聞播報，經常會有一種安倍政權朝不保夕的感覺。特別是近三個多月，妻子捲入森友學園違規用地事件、「御用記者」涉嫌強姦卻被離奇釋放……連續曝出過多個指向安倍的醜聞。在正常情況下，其中任何一個都能使西方選舉制的內閣倒台。但偏偏安倍政權屹立如山，穩定性甚至已經達到了「不正常」的高度。

日本是議會民主制，首相由國會議員選舉產生。在眾議院和參議院的選舉結果不一致時，以眾議院結果優先。因而一般來說，是由眾議院多數黨領袖擔任首相。首相併無明確的任期限制，只要他能夠繼續維持「多數黨領袖」的地位，就可以繼續執政。

有任期制保證的美國總統，除了富蘭克林·羅斯福的極特殊情況，即使得到連任，也就只能在白宮住上八年。而沒有任期制支持的議會民主制首相（腦），其實要長期維持自己的議會多數黨領袖地位很不容易，因為不斷有來自黨內黨外的挑戰。「多數黨」和「領袖」兩個條件缺一不可，否則就立即下台——從這一點看，英國的撒切爾夫人和現在德國的默克爾總理，執政時間都超過了十年，著實不易。

從1946年開始的70年中，日本總共有過31位首相，平均每任首相的在任期間也就是兩年多一點。事實上在日本執政超過了三年的首相，就算「長期政權」了，戰後就只有吉田茂、岸信介、佐藤榮作、中曾根康弘、小泉純一郎和安倍晉三等六位。不過，小泉純一郎長期執政之後，出現了連續六年每年換一位首相的現象，使得世人對於日本首相任期之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日本前首相小泉純一郎。（網路圖）

但現在安倍晉三卻把這個「日本首相短命」的形象扭轉了過來。到今年5月28日，加上2006年開始的第一次內閣的時間，他在首相任上的時間已經是1981天，超過小泉純一郎而成為戰後執政時間第三。

同時安倍還在試圖將任期進一步延長。目前自民黨總裁的任期是三年，只能連任一次，安倍在謀求將連任的規定放鬆到能夠連任兩次，這樣就可以連續三個任期。如果這一努力能夠實現，安倍晉三就有可能一直執政到2021年9月，成為日本史上執政時間最長的首相。

安倍晉三的好時光

安倍政權的安定性並不難理解，而且這種安定性還暗示了一種將來日本政治會持續安定的可能——自民黨和安倍內閣都維持著很高的支持率，自民黨內也沒有出現能夠挑戰安倍晉三領導力的人物。

有人把安倍政權安定的原因，歸結於日本在野黨勢力過於弱小和自民黨一黨獨大。但這不是主要原因。自民黨從1955年結黨之後，幾乎一直是獨大的執政黨，只在1993年8月和2009年9月兩次失去過政權，但時間很短，加起來也就是三年八個月左右。換句話說，日本在野黨從沒對自民黨形成過長期有效的威脅。

某種程度上說，在日本只有自民黨才能執政。只有代表日本保守勢力的自民黨，才能面對美國人製造出來的一個令人頭疼的古怪問題：自衛隊與和平憲法的關係。

自民黨外的幾乎所有在野黨，都說不清楚自衛隊是否「違憲」，而這是執政時必須面對的問題。到底是面對現實還是堅持自己的信念，這種兩難悖論使得不少日本政黨甘當「萬年在野黨」，否則就有「亡黨」危機。

原來的社會黨曾和自民黨合作過一次，組成了一次聯合政權——著名的「村山講話」就是遺產——但是社會黨因為參加了執政而消亡。而2009年開始執掌了三年政權的民主黨，現在連黨名都改成了「民進黨」。

1995年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前往中國「盧溝橋事變」紀念館，憑弔亡靈並真誠道歉。這是日本首相第一次就日軍侵華明確表示道歉。（網路圖）

一直和自民黨合作組閣的公明黨，其支持人群很特殊，主要是宗教團體「創價學會」的成員。雖然創價學會的主旨也是和平主義，但是宗教團體的背景，使得他們不像其他黨派那樣難於解釋某些矛盾的邏輯。

反過來長期的執政經驗又使得自民黨和行政官僚保持有良好的關係，同時自民黨自己就擁有大量通曉行政業務的人才，這是其他在野黨無法相比的優勢，這一點在民主黨執政時表現的尤其明顯。這種反差，也就使得現在的日本選民對在野黨更加沒有興趣。

當地時間3月23日，「森友學園」理事長籠池泰典被傳喚到國會，接受議員們的質詢。 （CFP 圖）

而且日本的在野黨也不求上進，資質很差。在上次民主黨執政時就被譏諷為「教科書政治家」，到現在也不見進步。比如近日，民進黨代理黨首江田憲司在電視節目里談到議員和行政官僚的關係時，振振有詞地說，「議員是民選的，先天性具有合法性和正統性，所以指揮行政官僚是天然合理的。」這種把民粹主義誤認為民主主義，違反了三權分立、權力制衡基本原理的論調，在日本在野黨內特別盛行，這也是他們一直做不大的原因。

當然，自民黨的強勢，並不簡單等同於安倍晉三的強勢。安倍強勢更主要的原因，在於自民黨內沒有人能夠挑戰他。

安倍晉三在2006年曾經擔任過自民黨總裁，但因為經驗不足而表現不好，最後在2007年參議院大選中慘敗後，以身體健康的理由辭職。捲土重來的安倍，充分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教訓，除了組閣時再不像上次那樣搞「朋友俱樂部」而是搞「五湖四海」；還要求內閣成員們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因為禍從口出而招致無法收拾的事態。

日本《每日新聞》公開了一張匯款金額為100萬日元的收據，匯款人一欄隱約可見「安倍晉三」四個字。（網路圖）

此外，這次的安倍提出的執政口號也不一樣。上一次，他提出的口號是「美麗的日本」，既空洞無物又不好理解。而這次的安倍提出來的口號都相當接地氣。「安倍經濟學」雖然沒有大成功，但也沒有大失敗，對於要求不高的日本選民來說，首先安倍有搞好經濟的熱情就可嘉；其次在他執政的這幾年，日本經濟不但沒有進一步下滑，有效求人倍率等就業指標還在不斷上升；再加上安倍晉三一直在推進的提高日本女性社會地位的各種做法，使得其本人在年輕人和女性中的人氣很高。

而且，外部環境對安倍也很有利。

朝鮮半島的局勢和中國的崛起，對於日本造成的壓力，使得安倍在企圖修改憲法方面的努力，能受到更多的選民支持，而這種支持率的居高不下，又反過來「保護」了安倍內閣。

反腐反出個獨裁者

還有一條重要的理由，就是日本選舉制度的改革、自民黨內的人事變動、以及派閥勢力的衰退，使得在自民黨內無人能夠挑戰安倍的地位。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與夫人安倍昭惠。（網路圖）

2006年安倍就任自民黨總裁時，52歲。當時的自民黨內，大前輩相當多，日本文化很重視論資排輩的，這些人也就自然沒把安倍這個小字輩當一回事，不要說聽話，就連說話的禮貌都沒有。時任官房長官岩崎恭久甚至都對黨內的老前輩們，提出過這樣的要求：「對首相尊敬一點」，不要勾肩搭背地和首相說話。

而安倍第二次執政之後，那些敢不把村長當幹部的老一輩已經基本上「榮休」了，安倍自己成了黨內老前輩。

1955年，當時的自由黨和民主黨，因為修改憲法這個目標，合并成立自民黨。而經歷過了戰後十年的混亂期的兩黨，各自都有一番複雜的合縱連橫過程，其中包含了無數個黨派的產生和消亡。而實際上，這些黨派在後來的自民黨里以「派閥」的形式存在了下來。

從根本上說，與其稱自民黨是一個政黨，還不如說是一個叫「派閥」的黨派集合體，代表了日本社會的各個利益集團。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整體來說自民黨是一個保守黨派，但內部的政治觀點五花八門，甚至很有些左翼思想。

這種鬆散結構的最大好處是：日本社會長期由自民黨一黨執政，卻沒有出現過大的政策性錯誤——因為自民黨內有代表各方利益的派閥，當自民黨就某個具體問題達成了共識時，實際上已經保障到了各方面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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