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子育兒路：我愛孩子，也愛我自己

那天晚上給寶寶洗澡，照例在浴室里撲騰玩鬧，好不容易把小人兒洗得香噴噴，給她穿衣服時，她盯著浴盆里的水，認真地說：「謝謝水水哦！水水bye-bye！」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寶貝，你剛剛說啥？」

她歪著頭看我，奶聲奶氣回答：「我在和水水說話呀。謝謝水水讓我洗香香，我愛洗澡烏龜跌倒，嗷嗷嗷嗷……」小姑娘邊說邊唱，一溜煙跑到客廳看動畫片，留下還在發愣的我。

洗個澡也要向水道謝？這唱的是哪一出？

我把這事兒當笑話講給閨蜜虹虹聽，沒想到引發她各種感慨：「難怪都說孩子是小天使啊，在他們眼裡，萬物皆有靈氣。」我笑她太誇張，她沒答話，倒給我講了個故事。

去年暑假，虹虹所在的公司邀請客戶的孩子們參加夏令營活動。營里的老師為孩子們布置了一項日常任務：將他們分成三組，在為期兩周的時間裡，每天對三株綠植說不一樣的話。「讚美組」的孩子們要對綠植說「我愛你」、「謝謝你」，「貶低租」的孩子們則對綠植說「你真丑」、「大笨蛋」，「冷漠組」的孩子們則每天路過綠植視而不見，將它當空氣。

虹虹只當這個任務是夏令營里的調劑品，小朋友們倒認真執行，每天圍著綠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兩周後，老師宣布實驗結束。孩子們驚訝的呼聲引起虹虹的注意，她也湊上前去看：每天享受讚美的綠植長得青翠茂盛，還開出一朵小花；每天遭受無視的綠植無精打采；最糟糕的是那株接受嘲諷的綠植，葉子全蔫了，像個垂頭喪氣的倒霉鬼。

老師請孩子們分享感觸，大家七嘴八舌說開了：「老師，原來葉子聽懂我們的話呢！」「公園的花兒長得那麼美，時不時因為蝴蝶經常關心它，陪它聊天呢？」「我以後要對姐姐好一點，看她能不能也變溫柔一點，不要老和我打架」「我爸爸脾氣好臭，因為我媽媽經常罵他，我要對媽媽說不可以，要多表揚爸爸才對咧！」

這次實驗過後，孩子們會在吃飯前雙手合十，感謝一粥一飯；會在出行前感謝晴朗的好天氣；會在唱歌時感謝鋼琴……「芝麻綠豆大的事兒，通通拿來感謝一番，一開始覺得幼稚，漸漸地，我自己也被感動了。」虹虹說，「在孩子們心裡，世間萬物都是活生生的。他們從內心深處愛著一花一草，一桌一椅，愛得如此純粹。就像他們愛著我們一樣，百分百的信任和歡喜。有時候我們會情緒失控，忍不住打罵他們，過後，他們還是會用小小的手擁抱我們，說『媽媽對不起，媽媽我愛你』。總感覺小朋友心中的愛很滿，他們愛我們的程度更甚於我們愛他們。」

「每當我女兒站在我跟前，我總會有點恍惚，彷彿看到年幼的我自己。」虹虹說罷，我立馬用星星眼望著她，小雞啄米似地猛點頭。對對對，我也經常有這種感覺!

「所以，透過愛孩子，我也在學習如何去愛自己心裡的那個孩子。」虹虹停頓了一下，又緩緩開口：「把自己的內在小孩照顧好，呵護她，接納她，滋養她，把我自己愛回來。」

我忍不住在心裡給虹虹點了32個贊。

沒有當媽之前，虹虹是我們朋友圈裡公認的「永動機」。這姑娘入職三年後就擔任公司的文案總監，她身上有股勁兒，做不出讓甲方和自己滿意的作品，她會死磕到底。她像身披鎧甲的女戰士，過河開路，披荊斬棘。升級為辣媽之後，虹虹依然生猛無比。休產假時，我親眼見她一手抱著娃娃餵奶，一手飛快地敲鍵盤迴復客戶的郵件。

是的，在她的心裡，客戶大過天，萬事都以客戶為先。

這麼國際勞模範兒的人，某天卻因為女兒忽然轉了性。

虹虹周末去公司加班，把2周歲的女兒也帶過去。她讓小人兒坐在一旁讀繪本，玩玩具，自己便開始工作。儘管女兒時不時開口央求「媽媽陪我玩一會兒好不好」，她仍專註於報表，敷衍地搪塞女兒：「行，再等媽媽一下哈！」等到手頭上的活兒告一段落，她猛地一抬頭，才發現小人兒眼巴巴地望著她，安靜又委屈。

就在那一刻，虹虹感覺自己的心裡某個角落在慢慢塌陷。她想起年幼時，父母忙於做生意，將她安置於店鋪閣樓的孤寂時光。小小的她望著永遠忙碌的雙親，只得默默看書、和布娃娃說說話。一個人憋久了，把頭埋在書里吧嗒吧嗒掉眼淚，不敢讓雙親知道，生怕他們責罵自己不懂事。上了學，只有在她取得優異成績的時候，父母才會關注到她，表揚她。漸漸地，她的心裡形成了信念：只有我足夠優秀，我才值得被看重。

這段記憶，她以為早已封存，沒想到竟被女兒如此輕易挑起。虹虹將她擁入懷中：「寶貝兒，對不起。」小人兒放聲大哭，虹虹也任由眼淚大顆大顆滑過臉龐。

「真的很感謝我女兒，她讓我看到了一直住在我心裡的小女孩，她很累，又很孤單，渴望得到溫柔的關愛。我終於可以對她說：『不要怕，一起往前走吧，我們都很好。』這種感覺特別棒。」虹虹語氣輕柔，這位「女金剛」似的女人，說起這段過往，眼神中浮現溫柔的神采。

如今，虹虹把8小時之外的時間留給了家人。她陪女兒走到大自然里去，一起玩沙子，一起摘果子，一起坐在山上看夕陽。和孩子漫步在青山綠水間，感受著山林里草木的莽莽香氣，她在朋友圈裡說：「好好地愛孩子，也好好地愛自己。感謝生命，如此美好。」不少好友都說，感覺虹虹變了許多，戾氣漸漸消散，整個人呈現出親和的、溫柔的力量，很容易讓人親近。

我不由想起了台灣作家黃錦敦先生。他曾在《陪一顆心長大》一書中感慨：「真的開始為人父母了，就負起了重新滋養自己，用溫暖包覆自己的那份愛的責任。親愛的孩子，但願我能這樣，繼續守護你，看著你長大。親愛的自己，但願我能這樣，一次一次帶自己回家。讓我們越來越完整，越來越有力量。」這段話，對走在育兒路上的父母來說，是最好的鼓舞。

孩子是上天派來的禮物，他們是父母的映照。在他們的世界裡，萬物有靈且美，事事都值得感恩；愛是無條件的，也不求任何回報；表達愛的方式是需要行動的，以讚賞、以擁抱、以親吻……與其說是父母在養育孩子長大，不如說這是一場互相支持的修行。沒有誰生來就能考100分，也沒有誰天生就會當父母。感謝孩子的到來，給予父母這個寶貴的機會。讓我們在這條路上一點點地修正、改進，在愛的護持下共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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