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毛豆子，讓一盤拌茄子有了生機勃勃的色彩

茄子，在我的美食排行榜上，幾乎尋不見蹤影。它生來相貌平平，煮後色澤黯淡，是我不愛吃的食物之一。

同為果實狀蔬菜，黃瓜、西紅柿無論生食、熟食，都有美麗的外表和可口的滋味。而茄子，雖然剛採摘下來時，有青色或紫色的外衣，尚可觀瞻。但做成菜肴後，顏色大多呈現渾沌不清狀，形態也有些懶散蒼老。倘若與豇豆、青豆同炒，還能映襯出幾分姿色。若與肉類蒸或燉，連肉的油光都被它吸收了，只剩下一坨醬色，讓人沒了食慾。

小時候，我們家很少買茄子，因而我對於茄子的記憶，似乎僅限於茄餅。每年夏季，農曆七月半前，奶奶必定買回幾隻肚子肥胖的大青茄子，青菜、豬肉分別剁成細末，麵粉調成糊，茄子刨去皮，剖成兩片相連的茄夾子。

準備工作就緒，奶奶將餡放入茄夾子中，在麵糊里滾一下，茄夾子搖身一變，彷彿塗了厚厚的粉底，遮住了原本青白的膚色。此時的我，最愛看粉妝的茄夾子，一個個從容地滑入溫熱的油中，小火慢煎後，黃橙橙地被擺進碟子。

煎好的茄子，外表已經活色生香，誘人蠢蠢欲品。但我一口咬下去後，滿身香醇的茄餅，還是被我吃出了中層茄夾子的寡淡。我將茄夾子挑了出來，棄之如敝帚。

奶奶寵愛我，後來每年煎茄餅時，便給我另開小灶，留一點餡，將麵糊調厚，單獨做一個沒有茄夾子的餡餅給我吃。

對茄子的嫌棄，一直到去年才有所改善。

奶奶去世後，母親接手家中廚事。母親的烹飪技藝乏善可陳，我對美食的期望值也不斷下降。去年夏天，母親偶然做了一道拌茄子，做法非常簡單，茄子加少許鹽蒸熟，倒掉蒸出的水，直接調入海鮮醬油，再淋入麻油。多年未碰茄子的我，在母親健康學說的鼓動下嘗了一口，居然吃出了鮮嫩爽口的滋味。我對茄子的偏見，這才有了改觀。

得了誇獎的母親，又對拌茄子加以改進，茄子蒸好後，加入清水煮熟的毛豆，一起拌勻。碧綠的毛豆子，讓一盤拌茄子有了生機勃勃的色彩，味道也更鮮美了。

原來，並不是茄子不好吃，而是年輕時的我們，追求濃烈的口感，哪裡能品得出茄子細膩的滋味？如今，年近半百，歷經世事滄桑，反而有了平淡的心境，能從容地面對一道外表並不美艷的菜肴，細細品味它本身的清鮮。

如此看來，茄子這種食物，大約是能教會人慢下性子來處世的。慢慢品味，慢慢體會，就能發現生活中種種貌似平常的樂趣。可不是嗎？濃油赤醬是一種滋味，清淡爽口也是一種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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