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他們，都結婚去了

有一天你會突然明白，青春已經從沙漏里漸漸流盡，證物就是那一封封捎來的喜帖，上面燙印著熟悉的名字，從親戚到朋友，從兒時玩伴到有緣無份的前任情人。

每當收到請帖的時候，你都會循著新人的名字，去回憶起當初他們對於婚姻的態度。譬如，那時候說要出國深造的她，在大學剛畢業後就奉子成婚；或者，那一對青梅竹馬，曾愛情長跑了好一段時日，最後卻各自牽了別人的手走入人生的下一站；還有，那曾抱持不婚主義的他，在一次戲劇性的浪漫邂逅，展開幾個月的熱戀，接著便閃電結婚了。

原來，「婚姻」就像是學生時期的作文題目「我的志願」，那時候下筆的自己，懷抱的是心目中期待的憧憬，但再怎麼堅定也抵擋不了漫漫年歲的變化，「時間」是一雙無形的手，將我們自然而然地推至該去的方向。

原本，你也以為你會有終將抵達的座標，「結婚」這個辭彙，第一次因為他而顯得如此真實且靠近。

你們將彼此的青春握成兩人交錯的手掌，十指緊扣著的是每寸相愛的證據。你們好像就這麼認定了彼此，即使一生迢迢也不想再分手，不想再路過這樣難得的摯愛。就因為如此無可取代，那種非對方不可的肯定，你才會真的以為再也不用於未來提著青春的殘燭，尋找未知的出路。

言猶在耳，在你腦海的畫面中有著長長的紅毯、熟悉的賓客、精心布置的宴會現場，以及此起彼落的恭賀聲。你勾著他的手時會笑得合不攏嘴，你幾乎都真切地想到了，可是你們還是走散了。

沒有人能夠給你滿意的理由，就像沒有人能夠阻止你的美夢在睜眼後就留在上一個長夜裡，成為無法復刻的絕版品。你都打算和他一輩子了，真的，可一輩子還這麼長遠，你幾乎沒有辦法想像失去他之後的餘生。

你已經數不清花了多長的時間，才終於能安慰起自己，單身比想像中容易。到了這個時候，已和年輕時的失戀不同，你要對抗的不僅是日以繼夜的難過，還有更多親朋好友的催促、介紹，以及相親活動。他們的汲汲營營，讓你活像是就要腐敗的即期品，你知道這都是年齡作祟，你並不怪罪誰。

然而，他們都以為你在尋覓的就只是能結婚的一個人，但要找一個對象有什麼困難呢？真正難的是婚姻這條路只有合得來、只有相愛，只有至死不渝才能結伴，而那個人已經在回憶里逝去，你還沒做好準備去拿任何人來替代，所以那個位置始終從缺。

所以你還是決定暫時擱置，去好好過單身的日子。自從出社會以後，你好些時日都埋首於工作和愛情的土壤中，你都幾乎要忘記了，怎麼在生活里大口呼吸、怎麼在不牽掛中入睡。獨身一人後，你會開始旅行，在想做的事情里隨心所欲，一天就是一個人的二十四小時，時間多到讓你變得好富足。你是真的能夠一個人生活了，你想。

直到你收到了他的婚禮請帖，兩個對稱的名字擺得特別好，但看起來格外諷刺。你沒想到，當初選擇和平地放手，逼得體無完膚的自己，換上一副「祝你幸福」的面具。卻在日後收到幸福的音訊，像是得到一記耳光，打著當年那個口是心非的自己。

你為他現有的幸福欣慰，那曾是你多麼奢望給予的將來，但完成的卻是另一個陌生人了。你仍無法打從心底開心喝采，卻也不想裝大氣，不想又再一次地違背心意。

後來，你缺席了那場喜筵，甚至連禮金也不送，就當成你的心和兩人的過去早已搬離舊址，就如同曾經你曾雙手奉上卻被他退回的幸福，從此一筆勾銷。

然而，有一天，你參加了一場婚宴，那個與你一起經歷失戀，被甩就要找你訴苦求安慰的摯友，也點頭答應結婚去了。你在婚禮上，擁抱著他說：「我終於看見你幸福了。」然後將手上半滿的紅酒，一同干盡。

你們心裡都明白，曾被愛傷透的人，身上都會有深淺不一的傷痕，痛不欲生的種種片段都是過程。哪天趕上了運氣，遇上了好想好好待你的人，像是來遲了一樣。到時，疼痛好像就沒那麼痛了，最初傷痕的血色成了你臉頰上的一抺幸運的通紅。

直到那個曾經也對自己失望的他，捧著這樣的你感謝著所有的峰迴路轉，感謝發生在你身上的那些百轉千折，因為指引你們走進彼此人生的，終將是那些讓人成長的傷痕。

PS我們都一定會遇到那個「對的人」，所以離你而去的那些身影，只不過就是打從一開始就身分不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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