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駐日使館教育處公參胡志平：中日留學生交流碩果累累

留學生交流一直是中日兩國間的熱門話題。兩國留學生交流源遠流長，已有1500多年的歷史。據稱「留學生」這一從日語中引進的辭彙正是誕生於日本向中國派遣「遣唐使」的唐朝時期。從古至今，留學生為中日兩國間的交流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近代以來，日本成為中國學子們出國留學的重要選擇。

歷經百年，中國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日間的國力對比也已是今非昔比。那麼，今天的中日留學生交流有了怎樣的變化？帶著這些問題，記者日前採訪了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教育處公使銜參贊胡志平，他向記者介紹了中日留學生交流以及在日中國留學生的新動態。

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教育處公使銜參贊胡志平

中日留學生交流碩果累累

作為中國駐日本大使館的一個部門，教育處主要負責促進與日本的教育交流與合作，主要包括執行兩國政府間的教育交流協議，為兩國各級學校和教育機構、團體間交流合作牽線搭橋，對國家公派留學人員的管理及對自費留學生的幫助和服務，為日本學生赴華留學提供諮詢與協助，支持和推廣漢語教學等。

胡志平稱，中日兩國間的教育交流非常緊密，成果也很顯著，是兩國各領域交流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兩國政府在教育領域保持著很好的合作關係。兩國教育主管部門即中國教育部和日本文部科學省繼1979年就恢復兩國政府間留學生達成協議之後，自1987年開始，每五年都會制定一個中日教育交流「五年計劃」，涵蓋人員交流、大學間合作、互換政府獎學金、學術交流、信息共享等多個方面。至今，「五年計劃」已經順利開展了6期共30年，為推動兩國的教育交流與合作，促進兩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發揮了積極作用。

胡志平稱，留學生交流在中日兩國教育交流中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回顧歷史，兩國留學生交流可以追溯到1500年前的中國隋唐時期，日本向中國派遣 「遣隋使」、「遣唐使」的同時，也有大量的留學僧和留學生來到了中國，有的後來還成了中國朝廷的官員，最著名的就是阿倍仲麻呂，留學後通過科舉考試成為唐朝的高官。他們當時從中國帶回日本的，除了佛教外還有中國先進的文化、科技和社會制等度。進入近代，日本發展成為亞洲強國，中國開始向日本派遣留學生，其中不乏像李大釗、周恩來、秋瑾等來日尋求救國之路的革命先驅者。戰後，兩國留學生交流經歷了長時間的停滯。直到1978年中國改革開放之後，政府開始大量向海外派遣留學生，1979年中日兩國達成協議恢復留學生交流，日本成為最早接收中國公派留學生的國家之一。尤其是兩國自1987年開始實施「教育交流五年計劃」之後，中日互派公費留學生的項目持續開展，雙方累計向對方國家派遣的公費留學生人數都有1萬人左右。

胡志平介紹，在中日兩國政府互派公費留學生政策的牽引下，兩國自費留學生人數在過去30年有了大幅的增長，目前已經遠遠超過公費留學生人數。自費留學成為留學生的主流。在日中國留學生人數在2010年達到高峰，當年在校人數突破10萬人，此外還有近4萬持「就學簽證」在語言學校學習的「就學生」。與此同時，日本赴華留學的人數也有了很大的增長，從上世紀80年代初至90年代前半期，日本留學生一直是在華各國留學生中人數最多的。2011年在華日本留學生人數達到史上最高的2.1萬人。

1979年以來，中國留日學生總數累計超過100萬人，日本赴華留學生總數累計也有20餘萬人。這種大規模的留學生交流，為兩國培養了大量既有專業知識，又能成為兩國之間溝通橋樑的人才，為促進各自國家的發展，增進兩國人民之間的相互理解和友好，推動兩國各個領域之間的交流與合作，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近年來留學生人數減少喜憂參半

胡志平介紹說，令人遺憾的是，近年來，兩國到對方國家留學的人數同時出現了下降。2016年在日中國留學生人數包括語言學校學生在內總數也不到10萬人（2014年日本政府將在日本語學校就學的學生簽證由「就學」改為「留學」），而傳統意義上的留學生只有7.5萬人，5年中減少了3萬多人。雖然人數仍然是各國在日留學生中最多的，但是所佔比重已經從2011年的76%大幅降至2016年的41%。在華日本留學生則降至約1.4萬人。胡志平稱，近年來中日政治層面關係的惡化是導致留學生人數減少的主要原因，這不能不令人感到擔憂。

但另一方面，中日間的留學選擇也顯現出更加理智成熟多樣化的一面。其中最顯著的一個變化是，如今選擇來日本留學的中國學生一個主要的動機是出於對日本文化的喜愛，更確切地說很多人由於從小受到日本動漫文化的影響，長大了就想來日本留學，有的甚至不顧家長的反對。專業選擇上也更加多樣化，過去來日留學的中國學生以學習理工科專業為主，現在學習人文和社科專業的已佔到60%以上。另外，在中國大學招生規模的不斷擴大，相對於過去來日讀本科的人數較多，現在來日攻讀碩士、博士學位的人越來越多。還有就是來日交換留學、短期留學、遊學的人數也大量增加。另一方面，日本到中國去的留學生從過去的語言生為主，如今選擇攻讀經濟、法律及醫學等專業的本科生和研究生也大量增加。

中國政府支持公民出國留學

中國政府對公民出國留學深造一直是持支持態度的。胡志平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大量向海外派遣公費留學生，現在依然在派遣，而且規模還在擴大。目前，中國政府每年派遣的公費留學生達萬人，派往國家達到100多個，其中包括發達國家，也包括發展中國家。胡志平稱，隨著中國國力的發展，與世界各國的交往更加廣泛和緊密，對人才的需求也更家多樣化。既需要去發達國家學習先進的科技知識和管理經驗，也需要了解發展中國家情況、能夠從事國別區域研究的人才。他舉例稱，中國現在開設外語專業最多的是北京外國語大學，外語專業數量達到70門，未來將擴大到100門，將涵蓋所有建交國官方語言。學習語言最好途經是在對象國家留學，因此未來中國與世界各國的留學生交流將更加廣泛，更加頻繁。

胡志平表示，對公民自費留學，中國政府也是支持的，需求也是旺盛的。胡志平稱，中國政府對公民出國留學實行「支持留學，鼓勵回國，來去自由，發揮作用」政策，並採取各種措施支持公民出國留學。我們積極推動與世界許多國家簽訂學歷學位互認協定，為公民出國留學創造良好環境和條件，設立國家優秀自費留學生獎學金和自費轉公費渠道，鼓勵留學生努力學習取得優異成績。駐國外的使領館教育處（組）對廣大在外留學生更是十分關心，通過各種方式對留學生提供指導和幫助，使領館還把留學生群體列為重點領事保護對象。胡志平介紹說，隨著中國社會經濟的發展，人們希望接受優質教育的需求變得更加迫切、更加多樣化。但由於中國人口眾多，且仍然處於發展中國家階段，當前的教育資源、尤其是優質教育資源還遠遠不能滿足人們的需求，所以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去海外留學。而公派留學生人數畢竟有限，2016年中國54萬多出國留學人員中，90%以上都是自費留學生。

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教育處參與留學生活動

留學生回國熱潮已經形成

那麼，出國留學人員的去向如何呢？胡志平向記者提供了一項數據，2016年中國有54萬多人出國留學，當年回國的留學生人數超過43萬，大多數人選擇學學成回國。從日本的情況來看，近年來每年有2.5萬人左右中國留學生從日本學校畢業，留在日本就業的不到1萬人，而選擇回國的佔到六成以上。

中國政府把廣大留學生視為祖國建設的寶貴人才，在支持出國留學的同時，也鼓勵留學生學成後回國服務或以多種形式為國服務。胡志平稱，中國的發展為廣大海外留學生回國參加祖國建設、施展才華提供了更多的機遇和更加廣闊的舞台。留學生們越來越關心國家的發展，留學生學成後選擇回國的熱潮已經形成。從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實施的 「支持留學、鼓勵回國、來去自由」出國留學政策，到了2013年又加上了一句——「發揮作用」。胡志平解釋稱，這個「發揮作用」就是鼓勵中國留學生無論身處海外還是國內，都可以參與國家建設，以不同的方式為國家發展作貢獻，促進中國與世界各國的友好交流合作。為鼓勵和吸引留學生回國和為國服務，國家出台了多項重大政策和措施，如2008年開始實施「千人計劃」等，在歸國人員就業、科研經費、工作城市落戶、購房等方面給予優惠政策，開設綠色通道。很多地方政府也根據當地情況和需要加大海外留學人才人才的引進力度，相關的政策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完善。此外，中國教育部舉辦「春暉計劃」，支持取得博士學位在外就業留學生利用假期回國幫助西部地區的高校培養人才，教育部還與科技部合作每年面向海外中國留學生舉辦「春暉杯」創新創業大賽，為海外中國留學生搭建發展平台。

胡志平稱，日本是一個中國留學生相對集中的國家，中國政府及企業、科研單位也很注重吸引留日人才。中國駐日本使館教育處經常協助國內的單位舉辦留日人才招聘會，一年多達20餘次，招聘會也確實吸引了很多在日留學生或已經在日本就業的畢業生，例如去年華為總部就從日本招聘了100多名中國留學生。

中國留學生形象整體積極向上

前段時間，有媒體報道了中國留學生在日本從事違法活動的消息，這引發網路輿論對在日中國留學生群體的批評。對此胡志平稱，在日中國留學生犯罪事件是極個別情況，因此對在日中國留學生群體加以指責甚至是惡意攻擊是極不公平和不負責任的。事實上，與上個世紀80、90年代相比，在日中國留學生的面貌整體上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觀。

胡志平分析稱，20世紀80年代初，日本政府開始推進「大學國際化」，提出到2000年接收10萬人外國留學生的計劃，要通過接收留學生為發展中國家培養人才。但是當時日本社會的開放程度還不夠，大規模接收外國留學生的體制和社會環境都不夠健全，因此出現了很多問題，其中一個突出的問題就是讓外國學生持「就學生簽證」進入日本語言學校學習。語言學校並非日本法律意義上的正規學校，而是企業性質的培訓機構。許多語言學校以盈利為目的，為了招到更多的學生，接收了一些學業水平和經濟能力並不具備留學條件，甚至並非以留學為目的的外國學生。外國學生來到日本後，很多人要通過打工來維持在日本的學習和生活，而打工的條件往往很苛刻，法律保障也不健全，導致出現了一些打黑工的現象。同時，也發生了一些語言學校欺騙外國學生的事件，比如語言學校經營者因經營不善捲走學生學費等，僅因此受害的中國學生就達到3萬多人。各種因素導致日本政府提出的「10萬外國留學生計劃」沒能如期實現，直到2003年才達到目標人數。

胡志平稱，過去因為經濟壓力大，很多中國留學生不得不都將很大一部分精力和時間用在打工上，有的甚至出現違法犯罪情況。那時候，有很多關心中國留學生的日本民間友好團體以各種形式幫忙留學生解決生活困難，組織留學生聚會旅遊，幫助他們了解日本社會。如今，很多環境都發生了變化，大部分在日中國留學生已無需再面對較大的經濟壓力，違法犯罪案件也大幅減少。

對於上述轉變的原因，胡志平分析稱，經過多年的發展之後，日本接收留學生的整體社會環境有了較大改善，很多學校更加主動地開展留學生交流，對於留學生的指導更加細緻周到、切合實際，語言學校的管理也更加成熟和規範。更為重要的原因是，隨著中國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人們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留日中國學生的經濟壓力沒有那麼大了，打工已不再是為了生活必須，可以集中精力學習知識，並有條件參加各種社會活動，到各地參觀去旅遊。由於學習刻苦，成績優秀，而且經濟方面也無需日本社會和學校給予太多的照顧，所以中國留學生成為幾乎所有學校最希望爭取的生源，中國畢業留學生也成為日本企業競相錄用的對象。此外，中國留學生學友會還經常組織大家開展體育、文娛活動，和當地學生及市民開展友好交流活動。大家還自發地組織起來開展各種志願公益服務活動，比如到海邊撿拾垃圾，去養老院為老人提供幫助，或給日本市民和學生舉辦漢語和中國文化講座等，增進與日本市民的相互理解和友好交流。在日中國留學生中也不是湧現出一些感人的事迹，如2013年在大阪留學的中國學生嚴峻見義勇為，不顧自身危險跳入激流成功救出1名落水兒童，為此受到日本政府的表彰，還受到日本天皇和首相的接見，成為中日友好的一段佳話。

在採訪中，胡志平指出留學生群體中出現的新問題，並提醒廣大留學生及留學生家長予以關注。他稱，日本是一個社會治安和社會秩序良好的國家，一般情況下大家無需對安全問題過於擔心。但隨著留學生人數的增加，特別是留學年齡的低齡化，更應該引起關注的是留學生心理健康問題，近幾年來，每年都會發生十來起中國留學生因心理問題而引發不測事件，其中包括自殺、殺人等案件，令人十分痛心。當然，這種現象在日本社會絕非中國留學生僅有，但確實十分突出的一個問題。胡志平稱，儘管大家經濟條件好了，但是出國留學畢竟需要面對一個全新的環境，文化差異、語言障礙、溝通不暢、交友不順都會帶來心理上的壓力。他在採訪中再三提醒，在出國留學之前，學生自身和家長都要事先做足功課，儘可能多地了解對方國家的文化習俗和社會環境，重要的是要明確出國留學的目的和目標，樹立遠大理想，特別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學會以積極的心態迎接新的學習生活和困難，主動與當地中國學友會組織取得聯繫，遇到緊急情況和特殊困難，或者有想不通的事情，一定要及時與家人或朋友溝通，也可撥打外交部領事保護電話需求援助。另一方面，也期待日本接受留學生的環境能夠得到進一步的改善，如雖然對在語言學校就讀的學生已改發留學簽證，但在東京這類學校的留學生乘坐電車、參觀文化設施是還不能享受學生優惠等。

在日中國留學生參加公益活動，清理海邊垃圾

留學生是促進中日友好的重要力量

在中日上千年的交流歷史中，留學生交流始終佔有重要地位，對兩國的人才培養，以及文化、教育、科學技術乃至社會進步，都產生了巨大的推動作用，更是促進兩國人民之間友好和各領域交流合作的重要力量。胡志平稱，在中國改革開放初期，日本為中國培養了大批急需的優秀科技人才和管理人才。隨著中國社會經濟的發展，如今中日留學交流已經由過去的單項交流轉為雙向交流。兩國關係越是在困難的時期，就越需要加強和擴大留學生交流和青少年交流。

事實證明，中日兩國無論從歷史文化、地理位置來講，還是從社會環境、經濟條件、教育水平和各方面交流關係密切程度來看，毫無疑問彼此互為適合而重要的留學對象國。兩國政府都應更加鼓勵本國公民到對方國家留學交流。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45周年，明年將迎來中日友好條約締結40周年，隨著中日兩國領導人關於改善和發展兩國關係的共識得到切實落實，相信兩國的留學生交流的規模和層次一定會越來越大、越來越高，而這種留學交流的成果也必然會進一步推動中日友好和交流合作的不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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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數據看中日留學交流變遷

近五年來中國留學規模持續擴大，2016年出國留學人員總數為54.45萬人，回國人員總數43.25萬人，逾八成留學人員學成後選擇回國發展。2016年世界各國到中國留學總人數已突破44萬人，比2012年增長了35%，中國已成為世界最大留學輸出國和亞洲最大留學目的國。其中韓國、美國、泰國佔據前三，來自日本的留學生數為13,595人，排第9位。

2016年，在日中國留學生人數為98,483人。其中，碩士14，770人、博士研究生5，595 人；本科生36,192人；專科生（包括短期大學、高等專門學校和專修學校）人數為13,679人；大學預科生1,518人；語言學校生23,221人。

2010年日本在校中國留學生總人數達到歷史最多的108,453人，之後呈現逐年減少的趨勢， 2015年為94,111人。2016年度出現了回升跡象，中國留學生人數升至98,483人，比2015年增加了4372人，增幅為4.6%。

在校中國留學生數佔在日外國留學生總人數的比重持續下降，由2011年的76%下降至2016年的41.2% 。

註：以上數據分別來自中國教育部、日本學生支援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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