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第073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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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獎征文

「我的父親母親」

散文

?雷祥作品?

父親的幽默

作者：雷祥

四十年前，父親走完了他短暫而又坎坷的人生歷程。將他老人家送上不歸路的竟然是那華佗無奈的區區小蟲。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總是那麼嚴肅、正統、幹什麼事都是那麼認真、那麼嚴謹，就是一個典型的不苟言笑的人。

平日里，很難得與父親見面，一個月回家一次見上一面就很不簡單了。文革時期就更不用說了，有時過年也不能回家，母親便分別帶著我們兄妹到父親「勞動改造」的地方去見見面，每次頂多也不超過一個小時。因黨的紀律太嚴，父親也太忙。所以父親記不清我們讀幾年級、記不住我們的生日，有時甚至於叫錯我們的名字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因為我們父子實在是接觸得太少了！

說心裡話，我們都很想和父親呆在一起，哪怕有時對他有些懼怕。在我極少的接觸中我感覺到父親身上有一股正義之氣，講話鏗鏘有力，哪怕有濃厚的捲舌音也絲毫不影響他那種正氣的闡述。在大人的口中得知，父親是一個很不錯的幹部：有文化、有能力、會作報告、會搞工作，群眾擁護、領導喜歡，是一個難得的知識型行政幹部，只可惜家庭成份太高，社會關係太複雜，不能當一把手！真是為父親惋惜！

文革後期，父親「解放」了，不僅恢復了黨籍，而且又走上領導崗位明確一個科級單位一把手。不過一把手沒到崗又下到農村搞「三分之一」，後來又留在公社當黨委副書記。組織上說父親最熟悉農村工作，公社黨委書記非常喜歡他，強烈要求把他留下來當助手。組織的安排絲毫沒有影響父親的革命幹勁，父親象一頭久困的獅子，恨不得將前些年擔誤的工作時間一下子補回來，以謝黨恩！

可父親病了，而且病得不輕，但他還是堅持不下火線，還是堅持不住院治療，還嫌八角錢一副的中藥貴了。堅持了半年，父親終於支持不住倒下了，再也沒有力氣在他最熱愛的田間地頭奔走了，這才沒法子住進了醫院。當時，我還真有點高興，因為可以經常到醫院陪伴父親，和父親說說話。病後的父親也好象忽然換了一個人，以前那莊嚴的神態少了很多，與同室病友有說有笑，病友們都非常喜歡他、敬重他，書記前書記後叫個不停，還經常反映家鄉的一些問題，父親總是不厭其煩地聽他們的陳述，有時還幫他們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和困難。記得有一次打點滴，一個實習的護士扎了多次針都沒到位，護士都不好意思了，父親卻說，沒關係，你也難得遇到我這樣的病人，多練幾次就會了。護士在父親的鼓勵下終於扎到位了，父親還表揚她：你看，不是扎得很好嗎？事後，父親的手背全都變青了！

春節快到了，我們歡天喜地的將父親接回家過年。這個春節在我的印象中過得特別快樂，父親在家住了二十多天呢！這是我懂事以來全家人都在一起生活時間最長的一次，但也是最後一次！

這段時間，我覺得很是開心。每天都和父親圍坐在火坑旁，聽父親講他的一些經歷、故事、笑話，談笑間我發現父親知識面廣、很有親和力和鼓動性，也很有人情味和幽默感，當講到驚險情節時，父親的面部表情豐富，當講到我從沒見面的奶奶時，父親眼裡含著淚花，因父親要繼續革命早已與家庭劃清了界限，很多年了他們母子都沒見面了！我發現了父親內心深處的柔弱和對家人的恩愛，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我的父愛！

父親講的笑話很多，我印象最深的有一個是打連巴句的笑話（就是下一句的首字必須是上一句的尾字）：解放前，一個富農家養了兩個女兒，大的嫁給了一個中農家，小的嫁到了一個地主家。大女婿忠厚老實，但干農活是把好手，嘴很笨。小女婿生性乖巧，又讀了幾年私塾，喜歡拽文，加上老富農嫌貧愛富，就不大喜歡大女婿，大女婿常常受氣。老富農六十壽誕，兩個女兒女婿來給岳父做壽，酒過三巡，小女婿發話：姐夫，岳父六十大壽我們總不能光喝酒，還是給岳父送上點祝福的話吧！老實巴交的姐夫說：妹夫讀書多你祝福吧。小的說：那可不行，咱們倆都要講，你大你先說。大的不肯要小的說，小的巴連不得想展示自己，說：那我們打連巴句，我先說你接我的。小的想難倒大的讓他出醜。小的說：，「祝岳父福如東海，海龍王，王母蟠桃會，會仙橋，橋仙樂，樂何如？如南山之壽！」大的心想你把好的說完了我還怎麼說？想到岳父平時的欺窮便馬上接著說：「壽比南山，山古老，老奴才，才為人，人面獸心，心田不好，好死不死，死了變駱駝，駝他幾萬年！」哈哈哈哈.......我們都笑翻天了，把火坑中煨的開水都弄翻了，搞得滿屋都是煙和灰，父親還在陪著我們大笑！

開春了，組織上決定讓父親到長沙大醫院治療，而且安排縣裡的「水利一號」專船送父親到長沙。我當時特別感激組織上的關懷，因這船隻在特殊時期縣委書記才能坐的，但也感到父親的病很重。那天我步行三十多里趕到縣城河邊為父親送行，我們沒說話，眼裡含著淚，父親望著我們笑了笑。專船鳴著汽笛，拖著長長的浪花走了。

從此，父親再也沒有回家??

（註：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