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夜雨中穿梭秦嶺

西安，作為中國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和陝西省的省會、西部重要的城市自不必說。單說這次去的另外一個城市——安康市。安康市位於陝西省東南部，地處秦巴腹地，北依秦嶺，南靠巴山，居於漢水之濱，被譽為"西安後花園"。安康是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核心水源區，承擔著「一江清水供北京」的光榮使命和政治責任。

雨下得很大，天漸漸黑了起來，坐在卧鋪車廂內看著逐漸變得模糊的車窗，不禁要想：西安到安康這趟列車要在秦川大地的崇山峻岭中穿行4個多小時，夜漫長心彷徨，怎麼度過。

車還沒開，我獨自坐在列車的車窗邊看著雨澆的玻璃窗上條條水痕發獃。忽地上來一個人在我對面的卧鋪上坐定，隨手把手中幾個裝著食物塑料袋子和一瓶二鍋頭放在茶几上。「這雨好大呀，我是打了個「的」趕到西安火車站的，如果做公交，今天就回不去安康了！」他一邊抖著衣服上的雨水，一邊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我說。我笑笑了，一抬頭和他四目相對，我們彼此會意的點了點頭。他看上去年齡少大我幾歲，身材魁梧，頭髮短短的，看上去很結實，典型的西北漢子。我心裡想。

他坐定後，打了一個電話，嗓門很高、旁若無人一樣。掛過電話後，他失望的說，我那兄弟趕不上這車了，今晚不回安康了，還說在車上喝酒呢，我買好了酒和菜，看來今晚就我自己喝了。我笑笑說，就這鬼天氣，不知有多少人會趕不上這車。突然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說，兄弟，你去哪裡。我說安康。他急忙邀請我說，來吧兄弟，咱兩個喝吧，我一個人喝多沒意思。初次見面、萍水相逢，我怎麼好意思喝人家的酒。我說不喝，我不能喝酒。他帶著西北漢子的耿直，「相逢就是緣、有酒解百愁」，你就別客氣了。看著西北人的直爽，我會心一笑的說好吧，我少喝點。他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列車啟動了，逐漸遠離雨中繁華的西安古城，只到窗外沒了忽明忽暗的燈光，窗戶上的雨痕變成斜斜的線時，我知道這趟開往安康方向已經載著我們這些夜雨旅人開始馳聘在西北大地上。這條鐵路叫西康線，顧名思義就是西安到安康，是中國跨越橋隧最多的鐵路之一。

多年前我來過秦嶺。秦嶺又名「南山」，橫亘於中國中部，東西綿延1500千米，南北寬達100至150千米，面積廣大，氣勢磅礴，蔚為壯觀，輕輕一跨把中國分成了南北兩方，同時又是黃河支流渭河與長江支流嘉陵江、漢江的分水嶺。古時這裡水系發達、商賈雲集，嶺北文化濃厚、嶺南物華天寶，東西文化交錯，文人墨客無不對此流連忘返。

西康鐵路蜿蜿蜒蜒見山打洞遇壑搭橋，朗朗爽爽穿梭其中，過了安康鐵路直接入川，為川陝文化的連接和交流起到了重要作用。引來了多少江湖豪傑和名門權貴到此駐足。孟浩然是唐代第一個傾大力寫作山水詩的詩人，是山水田園詩派代表之一，到得秦嶺之後灰筆寫下了「試登秦嶺望秦川，遙憶青門春可憐。仲月送君從此去，瓜時須及邵平田。」的千年佳句。

秦嶺文化浩蕩、季節分明，有大小上百個名山和水流組成，一步十望、處處成跡，想我凡夫俗子想要游遍談何容易，坐上列車，倥傯穿行必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個夜晚，註定只能聽雨和車輪的鏗鏘，若是晴朗的白天坐在車內安靜的遙望窗外，藍天碧山、深壑細水，眼之所望必是心靈所及。印象最深的是這裡漫山遍野的杜鵑花，花開的季節滿山盡香，蝶飛鳳舞，一片粉紅一片碧綠的在白雲的掩映下徜徉於天地之間，若能在看見山腳下一群吃草的羊，儼然一個美麗的童話世界，必能滌盪心靈惠及心情。

今夜雨聲陣陣，車聲隆隆。莽莽黑夜裡，穿行於秦嶺博大的胸腹之中，不能看山只能想山，迷途在時空和方向的交錯中，心真的空了。於是也想找個人去表白一下或是傾聽一下來自秦嶺的聲音。對面陌生而又熱情的大哥，你真的是我今晚旅途的遇見和那年那月寄存於此地的印記嗎。

大哥姓康，年長兩歲，大哥把食品袋子一個個打開，如同把自己的心懷也盡情剝開，武漢產的鴨脖、鴨翅，西安的擀麵皮、肉夾饃、碎羊雜，還挺豐盛。他說喝吧，就用眼色暗示了我一下，打開酒，倒上，端杯自己先喝了一口。我說我什麼都沒帶，康大哥說，客氣什麼，這些足夠了。接著就向我的空水杯里倒了半杯二鍋頭。

西北漢子熱情、耿直、好爽，說起話來嗓門也是大大的。大哥家裡三代干鐵路，見證著中國鐵路大建設和大發展的日新月異，對跨越秦嶺的大鐵路有著特殊的感情，內心對著鐵路有一種特殊的大愛，大哥說解放後中國鐵礦高速發展，取得了世界矚目的成績，特別是三次秦嶺大穿越貫通貫通陝川，天塹、天脈變通途，為中國中西南的經濟發展和文化交流奠定的很深的基礎。

第一次是50年代寶成鐵路盤山越過秦嶺、溝通中國大西北、西南，使程度、重慶、昆明等西南重鎮和寶雞相貫通，至1975年全線實現電氣化，寶成鐵路也是中國第一條電氣化鐵路；第二次是修建西康鐵路秦嶺隧道，秦嶺隧道是中國最長的鐵路隧道，位於西安到安康鐵路青岔車站和營盤車站之間，隧道通過地區岩性主要為混合片麻岩、混合花崗岩、含綠色礦物混合花崗岩，且斷層多，穿越地段地質條件十分複雜，經多種手段測試，施工時有高地應力、岩爆、地墊、斷裂帶涌水、圍岩失穩等不良地質災害發生，工程建設任務十分艱巨，隧道1995年1月18日正式開工，1999年9月6日全部貫通，2000年8月18日西康鐵路開通運營。秦嶺特長隧道的修建，使中國隧道工程建設從整體上提高到一個新的技術水平；第三次是西安南京鐵路東秦嶺。東秦嶺隧道全長12668米，是國家重點工程西安南京鐵路的頭號重點工程，於2007年1月正式開通。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那個不識君。因火車結緣、因鐵路交心，那個夜晚無比的感動。車過隧道，或許就是那秦嶺之上個最長的秦嶺隧道吧，沒了雨聲，車輪壓過鋼軌的聲響也很沉悶，卧鋪的許多人貌似都睡著了，一切好靜。我和康大哥不在交談，會心一笑就會共同舉杯相碰一飲，嚼著鴨脖，吃著灼辣的擀麵皮，品位著陝西肉夾饃的濃香，酒逢知己和他鄉暢談瞬間樂趣融入到這秦鄉夜雨中，心想漫漫長夜，有個人陪伴，多好。

不知過了多久，康大哥斜靠在對面的卧廂板上已是鼾聲陣陣。突然地，我心中頓生出一種眷戀。華夏的腹地，人傑地靈，多少英雄豪傑拔劍長嘯劈雨斬霧，即便揮領過千軍萬馬，也終將老於塵埃；多少名媛女嬌，即便沉魚落雁每日出入豪庭樂府，也會華容逝去，損於鄉間。今天，簡單的過程、簡單人心、簡單的夜晚，讓你瞬間有了一種身處雨天竹林里靈魂觸及天籟的空靈和清爽。一個人在外，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走到哪裡，都有人關心，哪怕只是一場簡單而又簡短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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