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紀錄片恐怕並不想告訴你：母愛很偉大

周末看了一部紀錄片《生門》，講述了武漢大學中南醫院產科里四個家庭的故事。看完了紀錄片，覺得生命實在是太艱難了，出生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孕婦在生產過程中所受的苦，可能遠遠超過人們的想像。所以，把觀看後思考的幾個問題寫下來，當作記錄。

1. 孩子真的給一個家庭帶來了希望嗎？

四個家庭中，有一戶人家特別窮。典型的農村家庭，家裡只有一套房子農村的房子，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偏偏這樣的家庭，在女人懷孕後，發現自己糖尿病，懷的是雙胞胎，還是高齡產婦。於是丈夫輾轉把女人從縣城小醫院送到中南醫院待產。

但是，送到中南醫院的第一天，大夫就把賬單以及接下來的話費清單送到丈夫手裡，大概需要五萬元。這筆數目，對這個家庭來說是個難以承受的數字。

丈夫的哥哥來醫院了，他帶著借來的錢。為了這筆錢，哥哥走了幾十戶人家，甚至借來的錢里，還有五塊的鈔票。哥哥到農村信用社貸款，銀行說他家只有一套房子，沒法貸。有一戶借了兩萬元，但是要他們十天內還清，因為借錢人家裡有婚事要用……農村裡，每家都有自己的煩惱。

錢借來了，女人某一天大出血，早產了，孕期不足31周。雙胞胎抱到父親面前時，父親看了一眼，笑不出來，甚至眼神里還有絕望——早產兒需要大筆資金治療，這個家隨時可能因為錢而坍塌。

丈夫在借錢過程中，幾度落淚。大夫幾次來問丈夫錢籌集齊了沒有，等大夫走之後，丈夫捂著臉哭了。背景是醫院雪白的沒有絲毫雜質的牆。鏡頭足足有幾十秒。如果你不閉上眼，很難不跟著一起掉淚。

人們在討論什麼樣的場景能代表中國邊緣人物生活狀況時，能否想到這張哭泣的臉？

孕婦的名字叫陳小鳳，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中國女性名字。紀錄片里，她說的話不超過五句，且沒有一句是完整的。她大多數時候是面無表情的，丈夫哭，她也跟著在病床上掉淚。這，也是中國面孔。

還有，雙胞胎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哭聲清脆，他們，真的給這個家庭帶來希望了嗎？

2. 你願意讓一個不健康的孩子降生嗎？

有一戶人家，到了中南醫院產科後就說要引產，彼時女人已經懷孕30多周了。

要求引產的原因是，優生科發現胎兒的多項指標不達標，生下來的孩子可能不會健康，因此建議引產。但事情到了產科這邊，醫生卻堅決不允許，因為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我們不能把一條小生命扼殺在子宮裡。

醫生對這對準父母進行了一番說教，說孩子是無辜的，生命是無罪的。但是准父母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生下了孩子，發現有問題，到時候承擔責任的是父母不是醫生。治療的費用、孩子成長過程可能遇到的問題，這些都是普通家庭不願意碰到的。再者，對於孩子來說，這也是不公平的，他自己的人生路也將會倍加艱難。

但是，醫生最終沒有答應引產，因為孕婦的狀況確實沒有達到法律對引產的要求。

孩子早產，生下來就送進了ICU。醫生這時候問孩子父親，要不要花一萬塊給孩子用（某種藥物）進行治療。父親沉默不語。醫生很著急，說你至少給孩子一個機會。父親說，給了機會怕人財兩空。醫生反覆勸說，僵持了幾分鐘，父親才答應交一萬塊治療。

這幾分鐘，對這個父親來說有多麼煎熬，可能外人是無法體會的。如果知道自己創造出來的生命註定殘缺，你真的有勇氣陪他走完漫長的人生路途嗎？其實這不就是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父母和孩子接下來的路途都將充滿荊棘？這樣又真的是人道主義？

最後，這個孩子還是沒有能夠留在這個世界，這個花花世界，這個失格人間。

夫妻兩出院，沿著長長的走廊走了好久，我看到的一雙背影，分明寫著解脫。

3. 生育是母愛的偉大、生命的禮讚？

四個家庭，其中有兩個孕婦的情況一樣，在醫學領域解釋大概是胎盤長在上一次剖腹切口下面，又穿過了子宮（大意，反正就是非常危險），兩個高齡產婦都不是第一次生育。

夏錦菊是紀錄片中第一個出現的主要人物。她被推進手術室，醫生剖腹取出孩子只花了不到20秒鐘，但是接下來夏錦菊大出血，醫生決定要切除她的子宮。醫生問夏錦菊，願不願意切除子宮，夏錦菊說不願意。醫生走出手術室找來她的父親，說現在要家屬簽字，願意不願意都得切除子宮。

手術進行到一個多小時的時候，夏錦菊心跳驟停。醫生用心肺復甦法搶救，還用上了震顫儀。整個手術過程，夏錦菊心跳停了三次，輸血量相當於她全身的血被換了四次。

本來，生下了兒子，夏錦菊的父親和親屬們開開心心，病房外大家帶著笑意的臉顯得格外溫馨。但是病房內夏錦菊的情況卻異常緊急，揪著人心。鏡頭相互切換，你會發現，原來一個生命的降生可能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多。

夏錦菊的子宮最終還是被切除了。她說自己沒想到會這樣。

另一個女人，跟夏錦菊經歷的相同的手術，但是她要幸運很多，沒有大出血，手術進行得很順利，生了一個兒子，很快就出院了，全家歡歡喜喜。

但是鏡頭裡，這個女人不止一次說，農村女人這輩子沒有其他的願望，只要能生個兒子就完成任務了。而男方的妹妹，在護士抱著孩子走出手術室得知是個男孩後，就淚如雨下，說，為了這個男孩子，一家人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只要他健康，我們付出多大的代價都願意。」

夏錦菊說她才32歲，不願意失去子宮；另一個女人說，生了兒子一生就算圓滿了。他們都是母親，但是他們的想法很偉大嗎，這些降生世界的孩子真的就是生命的禮讚？

我在這部紀錄片里第一次看到了剛剛生下來的嬰兒，小小的，顏色很深，五官擠在一起，真的像一個小怪物。

紀錄片最後，鏡頭從中南醫院產科一間小小病房開始，慢慢上升，慢慢拉遠，從醫院的大樓到醫院全貌，最後是武漢市全貌。晴空萬里下，個體真的太過渺小，太過不值一提。

我知道這四個家庭只是千千萬萬生育家庭中的特例，但是，觀影過程中，我覺得我一直思考的這些問題是具有普世意義的。

- End -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