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變王儲：詳解穆罕默德·本·薩勒曼和他的非石油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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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Peter Waldman

據彭博社報道，沙烏地阿拉伯王室意外宣布，副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取代穆罕默德·本·納依夫(Muhammad bin Nayef)晉陞為王儲。撤換王儲的消息先是由沙烏地阿拉伯通訊社報道，然後國有電視台也報道了這一消息。

本文原刊於《商業周刊/中文版》2016年5月。

重權在握的穆罕默德王子希望通過一項非同尋常的計劃，幫助沙特經濟擺脫對石油的依賴。

2015年初，在沙特前國王阿卜杜拉因病住院前的最後一段時間，他的侄子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王子在首都利雅得西北拉達特·科萊姆綠洲的王室宿營地探訪了他。

除了沙特王室成員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對年齡相差59歲的伯侄在這次會面中創造了一段驚天動地的歷史。

之前，阿卜杜拉國王曾一度禁止他這位當時26歲的魯莽侄輩踏進國防部，因為之前王室聽到有傳言稱，他這位侄子很不安分，且急於掌權。那次會面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日漸緊密，他們都相信，沙特必須從根本上做出改變，否則，在這個試圖擺脫石油轉向其他能源的世界裡，沙特難逃毀滅的命運。

在老國王的鼓勵下，穆罕默德王子一直不動聲色地計劃著對沙特政府和經濟的大規模改組，以期在未來的後石油時代實現他這代人與先輩們「截然不同的夢想」。就在薩勒曼王子那次造訪後不久，阿卜杜拉國王就在2015年1月去世了。

穆罕默德王子的父親薩勒曼王儲繼承了王位，並任命他的兒子為副王儲，即第二順位繼承人，並在沙特國有石油壟斷企業、國家投資基金、經濟政策等諸多方面授予他前所未有的強大控制權，並任命他為國防大臣。這個頭銜比排在他前面的王儲（第一順位繼承人）還要重要。實際上，穆罕默德王子如今已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王室背後的實權人物。駐利雅得的西方外交家們稱他為「十全先生」。而他在2016年時只有31歲。

穆罕默德·本·薩勒曼

「任命發布後的12個小時，我們就做出了決定，」穆罕默德王子說，「然後在10天里，整個政府就進行了改組。」他在利雅得接受了兩次共8個小時的採訪，讓外界得以難得地一窺新一代中東強人的思想——這位強人試圖與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媲美，對視頻遊戲激發人的創造力大加讚揚，而在這個不乏掛名閑人的國度，他卻常常每天工作長達16個小時。

2015年，穆罕默德王子的顧問們陷入一種恐慌的情緒，他們發現沙特的外匯儲備正在迅速耗盡，速度之快遠遠超過任何人之前的想像：

如果不加控制，不消兩年就會消耗殆盡，國家財政將陷入破產境地。

隨著石油收入大幅減少，沙特出現了近2000億美元的預算缺口，由此可以預見不論是因為頁岩油開始大量湧入市場，還是因為氣候變化相關政策的影響，沙特唯一像樣的出口產品所能帶來的收入未來將無法應付財政支出所需。歷史上沙特王國有90%的國家財政預算、幾乎全部的出口利潤以及超過一半的國內生產總值來自石油業。

沙烏地阿拉伯王國遠景規劃

穆罕默德王子有一個「沙烏地阿拉伯王國遠景規劃」，這是一個涉及沙特經濟、社會領域廣泛變革的劃時代的計劃。

其中包括創建一個全球最大的主權財富基金，其最終的資產規模將超過2萬億美元，足以將蘋果、谷歌、微軟和伯克希爾·哈撒韋這4家全球市值最大的上市公司統統收入囊中。穆罕默德王子還計劃將國有沙特阿美石油公司(Saudi Aramco)「不超過5%」的股份拿出來公開上市，該公司由此將成為全球最大的工業巨無霸。上述主權財富基金將進行多元化的資產配置，降低因嚴重依賴石油收入而面臨的風險。

這些結構性措施「理論上將使沙特政府的收入來源從石油變為資產投資，」穆罕默德王子說，「因此20年內，我們將轉型為一個不再主要依賴石油的經濟體。」

多年來，依託石油業帶來的巨量財富，沙特得以基於一種全社會共識的「契約」來運行，那就是：以王室的絕對統治為代價，換取對沙特王國2100萬臣民慷慨的公共支出。如今穆罕默德王子開始討價還價。他下調了對汽油、電力和供水的大幅度補貼。他有可能推行增值稅體系，並對奢侈品和含糖飲料課稅。

王子希望到2020年，這些措施加上其他舉措能為沙特每年額外增加1000億美元的非石油收入。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沙特政府一向慷慨的公共支出政策就此一去不返，畢竟他還沒有開徵所得稅的計劃，而且為緩和此舉對較低收入群體的衝擊，穆罕默德王子計劃直接發放現金補貼。「我們不想給他們施加任何壓力，」他說，「我們加壓的對象是富有階層。」

穆罕默德·本·納依夫

沙特無法在限制其半數人口權利的同時實現繁榮，穆罕默德王子同時還表示，將支持賦予沙特婦女更大的自由，目前她們被禁止在未獲男性親友允許的情況下駕車或外出旅行。穆罕默德王子表示，「我們相信女性在伊斯蘭教中享有她們尚未得到的權利。」據前不久曾與穆罕默德王子會面的前美國軍界一位高級人士說，身為王室成員的穆罕默德王子表示，他已準備允許女性駕車，但現在還在等待恰當時機，以對抗主宰沙特社會和宗教生活的保守派宗教機構的反對。這位人士說，「他說，『如果在先知穆罕默德的時代女性被允許騎駱駝，或許我們就應該允許她們開車，車就是現代版的駱駝。』」另外，沙特已經禁止宗教警察在沒有政府相關部門的協助下擅自抓人。

這些指向自由化的嘗試有可能威脅到沙特王室50年前與瓦哈比原教旨主義者達成的協議，但是如果繼續對女性實行嚴苛的限制，穆罕默德王子希望引入沙特的那些產業就不大可能得到發展。目前，不論利雅得堆積著多少財富，銀行家和他們的家人還是寧願待在迪拜。

許多沙特人已習慣於坐視沙特王國建國君主那些已進入高齡的後代們小心翼翼地操弄權力的槓桿，穆罕默德王子2015年提出的石破天驚般的權力重組計劃讓他們驚愕不已。

在占沙特全國半數人口的25歲以下的年輕人當中，身為王國創始人之孫的這位第三代王子的主張極大地符合他們的利益，特別是那些越來越多、受過良好教育的沙特城市人口，他們認為對女性的種種限制是一種丟人的做法。沙特年輕人的失業率目前在30%左右。

但是，支持改革是一回事，真正實施起來則是另一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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