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仔 打工妹

大概在我上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村裡的大哥哥、大姐姐就消失了。周末清早敲窗戶喊起床上山摘野果的聲音沒有了，也沒有人帶我們去野外掏鳥蛋捕山鼠了。村裡一切都變得安靜了起來。從長輩人那裡才得知，大哥哥大姐姐去廣州、深圳、東莞那些大城市打工去了。打工？一個陌生的名詞在我腦海里好久都弄不清楚是什麼意思。長大了我也會和大哥哥大姐姐他們那樣到大城市裡去打工嗎？哪些城市裡會下雨嗎？有楊梅、覆盆子、茶泡、山稔......這些野果子嗎？他們還會回來嗎？

年尾了，哪些大嬸大媽一個個也不再到田地里做農活，而是天天跑到街上，眼神裡帶著期盼。只要有汽車在街道上停下來，她們就會馬上站起來，伸長脖子，睜大了眼睛盯著從汽車下來的人。如果車上下來沒有自己的兒女，她們就會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嘴裡不停地嘟囔著：「信里已經說好了就是今天回來的啊！」然後雙手合十，嘴裡又念念有詞：「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邱哥回來了，雙手插在牛仔褲前面淺淺的褲兜里，整個手背都露在外面，肩里搭著一個包，他母親則用一根實實的棍子挑著各種大包小包，臉上露著燦爛的笑容。「邱，怎麼這麼遲回來啊！」站在村口的人大聲地招呼著。「路唔好行，座著一日的車，個落友都座著好痛。」邱哥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過年前的兩天外面打工的大哥哥大姐姐都回來了。他們個個穿著時髦的衣服，口裡時不時地說著「刁雷老母！」這些我們聽不懂的語言，而有些女孩子則塗上了深深的口紅，抹上了各種指甲油，有的耳朵還穿了孔，帶上了耳環。有哥哥姐姐在外面打工的玩伴在這些日子裡是最得意的，他們會在我們面前吹噓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廣州的天上有一把好大好大的雨傘，所以廣州是從來不會下雨的。」「東莞的本地仔個個都娶十個老婆，錢多的銀行都不讓他們存錢了，因為銀行沒有地方放錢了。」「惠州有一條街，逛一年都逛不完。」他們說的興高采烈，我們聽的也津津有味。這時，自己就盼望著能快點長大，可以和大哥哥大姐姐們一樣到大城市打工。還沒有等過了元宵，他們又收拾著行囊出發了。但是村裡的阿娣姐和阿梅姐卻怎麼也不肯再出去打工，她們跟父母說：「在家裡就是餓死也不出去打工。在工廠里兩班倒，每天上十二個小時班，還常常被廠里的管理人員罵，每天都累死累活，一年下來休息了不到十天。拿到的工資除了生活費、寄點回家外，天氣冷了連一床被子都沒有錢買。」這時，我才知道原來外面的世界也不盡然的與自己想像那樣美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重複過著。幾年間，外面打工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家鄉，或者結婚，或者生孩子也或者適應不了外面的生活。也有許多男的帶回了個外地的妹仔並結了婚，但基本上幾年後也都離了婚。打工，也不再是所我羨慕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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