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代溝、育兒、城鄉差異,深夜食堂真正觸及了中國社會問題
《深夜食堂》開播以來,經歷了第一波的硬廣、尬演、豆瓣最低分,又經歷了趙又廷、蕭敬騰單元的經典日劇眼淚橋段,一直到這一回的「紅燒肉」總算是有了一個真正紮根於中國社會現實的故事。
養老問題
片中蘇爸對於看護的種種刁難,表面上看起來是老人脾氣古怪,其實深層問題在於,蘇爸覺得給老人找看護是兒女的一種不孝行為,是「因為你不想給我養老,所以隨便找個人來看著我」。
中國的家庭概念根深蒂固,從父母對孩子的成長的過度干預,到老人對子女的過度需求,放眼全世界,大概也都是東方獨有。
比如我們經常在電視廣告中看到老人做了一桌子菜,兒女不回家吃飯,配上一個悲傷的bgm,搞得好像家庭末日一樣。
片中的蘇爸,明明是個事業超級牛的醫生,他應該有完整而強大的精神世界,可是不可避免的,他還是和大多數人一樣,最終把自己生活的焦點放在了「兒子怎麼對待我」這個方面。
中國的80、90兩代多數是獨生子女,將來要面臨的是兩個人贍養四個老人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養老院、家庭看護、老年公寓,其實是社會進程中必然存在的發展方向,也是未來能給中國社會解決老齡化問題的比較合理的出路。
但是問題是,很多老人不這麼想,他們理解不了子女每個月花幾千塊是為了讓他們有人陪更安全,同時也能讓子女更放心的生活工作甚至養孩子。在中國的許多老年人看來,被送進養老院就是被孩子「扔了」,是丟人的事。這其實就牽扯到了這個故事中表現的第二個問題——代溝。
代溝問題
對於蘇爸來說,兒子請看護是「不愛他」的表現。
而對於兒子來說,請看護卻是因為他對父親的感情太複雜。
一方面那是自己的親爹,他當然不可能不在乎,請看護也是為了更好的照顧父親。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無法原諒父親在他和母親人生中的過度缺席,他希望得到父親的歉意,卻又無法準確表達出自己的感情。
請看護其實是一種逃避或者緩衝的表現,以蘇爸的脾氣,如果真的是兒子親自照顧他,肯定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很久之前朋友圈有一句經典的話概括了80、90一代與父母之間的關係。我們一直在等父母說一句「對不起」,父母卻在等著我們說「謝謝你」。
80、90年代的中國社會,大部分的父母都是雙職工,大部分家庭都還在為吃飽穿暖而奮鬥。那個年代的父母很少有能靜下心來聽聽孩子的想法,他們想當然的認為把好吃的留給你就是最大的愛,而遊戲、課外書、戀愛之類在現在看來正常不過的事物,在那個年代往往是被當作洪水猛獸。
很多年輕人說,看著父母抱著手機刷一天朋友圈,或是沉迷連連看消消樂幾小時不動的時候,會忍不住想問問他們記不記得當年不讓孩子玩遊戲摔碎的那些遊戲機。
回到紅燒肉的故事,蘇爸其實對妻子和兒子有著深深的歉意,但是他卻無法對兒子說出口。上一代人習慣了「長輩權威」,父親必須是對的,長輩怎麼可能和晚輩道歉呢,哪怕他心底有著深沉的愛,他也不會說出來。
代溝,從童年時代的「我想跟你溝通,你不理解我」,變成了長大以後的「習慣了,反正你說啥都是對的,我說啥都是錯的,那就不說了,懶得理你」。
而蘇爸和兒子之間最大的心結,是蘇媽的葬禮他都沒有到場,這其實又引出了一個新問題——喪偶式育兒。
喪偶式育兒
這個詞雖然是最近幾年才被發明,但是要追溯起來,怕是中國幾千年歷史都跑不了。
舊社會是男人賺錢養家,女人洗衣做飯養孩子。新時代男女平等,男人女人都要賺錢養家,可是女人還是要洗衣做飯養孩子。
是什麼力量讓一個柔弱的女人可以同時做好工作、持家和養孩子,是偉大的母愛嗎?不是,是她老公死得早。——這是微博曾經一度流行過的一個段子,也算是對喪偶式育兒的經典吐槽。
紅燒肉的故事中也提到了,蘇媽自己一個人辛辛苦苦將孩子拉扯大,還成了高薪水的電腦工程師,而蘇爸幾乎缺席了這個家所有的重要時刻,甚至連妻子的葬禮都沒來得及參加。
蘇爸作為醫生,拯救了無數患者,是優秀甚至偉大的。但是作為丈夫和父親,他顯然是不合格的。
中國社會習慣了女人帶孩子天經地義的想法,卻沒有把育兒作為女性的社會貢獻來肯定。很多女性都經歷過用人單位的性別歧視,簽署過兩年之內不生小孩的不平等條約。可是這是用人單位的錯嗎?難道用人單位應該花錢來養著女性休產假?
核心問題還是在於整個社會對把女性生育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國家能夠給於的保障太少,當然這也是中國人口太多決定的,在許多人口逆增長的歐洲國家,政府幾乎是跪著求你生小孩了,福利和保障也遠不是我們能比。
城鄉差距
紅燒肉的故事最終能夠完美收場、父子和好,是因為翠芳糊裡糊塗介入了這個家庭,最終憑藉著熟悉味道的紅燒肉打開了蘇爸頑固的心。
而翠芳的出現,其實反映了另外一個問題——城鄉差距。
我們都知道蘇爸和兒子矛盾的核心在於,蘇爸錯過了兒子人生的太多重要部分,沒有盡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
而翠花,在進城打工化解蘇家矛盾的同時,其實也給她自己家庭帶來同樣的矛盾。她常年不在家,兒子跟她不親,她同樣錯過了兒子人生的重要時刻。
她想念兒子,但是卻不能隨隨便便就不幹了回家,她跟千千萬萬進城務工的鄉下人一樣,要靠賺的錢養活自己,養活兒子。
如果說蘇爸和兒子之間的矛盾可以用感情化解,那翠芳家的矛盾則幾乎是無法化解的,因為它關乎的是錢和生存。
在中國的鄉村,有無數的留守老人和留守兒童,他們和翠花家一樣,要麼窮,要麼分離。
紅燒肉的故事有一個溫情的結局,但是故事反應出的社會現實卻非常赤裸。這個故事可以說是真正接地氣的「中國式深夜食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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