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夢》看古人工序繁雜的化妝技術

文學 06-22

昨天晚上看紅樓，又重溫了「平兒理妝」這個場景，一時間思緒紛飛，今天忍不住動筆，與大家聊一聊由紅樓而引發的古人化妝這一話題。

平兒理妝

古人化妝嗎？對於這個問題，其實古裝電視劇已經給出了答案，古人不僅會化妝，而且化妝技術超乎我們的想像。

化妝是一項工序繁雜的技術活，天生心思細膩的女人卻能駕馭得了它。從頭面部之眉、眼、臉、唇、耳，到身體部位之指甲、皮膚、體毛，無一不隸屬可化妝的範疇。如果對化妝做一個專題探討，恐怕得從原始時代沿著歷史的脈絡，說遍漢唐宋元明清，這怕是一本書也裝不下的。所以，筆者避繁就簡，僅從《紅樓夢》這本幾乎無所不及的清代小說入手，談一談古代化妝這件事情。

誰人不知「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良言」？女人對化妝品的依賴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從古至今都是如此。但古代屬於農業社會，女人們所用的化妝品自然與現在工業社會中所出現的化妝品大相徑庭。

澡豆·純植物洗面奶

第一步是洗臉，這裡必要說一說紅樓女兒們所用的洗面奶：澡豆。鳳姐吃完螃蟹後，用的就是富含菊花、桂花、綠豆等植物精華的澡豆。用來潔面，不僅無刺激，還能使面部光凈潤澤。這也許就像以前人使用的胰子，現在雖然不流行了，卻也值得懷念。論起古代歷史上最為奢華的洗面奶，則是孫思邈發明的，統共用了十七八種花，可謂是集諸香而製成，不僅如此，還要研磨千遍方可密貯，這就使得小家碧玉們與它無甚緣分了，只有大小姐們才用得起。

不過，澡豆也效果不賴，實在買不起的話，只有用淘米水了，堅持使用，皮膚也能幼滑白嫩，芳香不散。所以，化妝之道不論貴賤，不管是孫思邈自製的洗面奶，紅樓女兒專用的澡豆，還是平民女子所使的淘米水，都以除垢去污為最終目的，只是配方品次不同罷了。

茉莉粉·祛斑美白的輕薄粉底

洗完臉，就該上粉了。先說說「粉」這個字，最初在《說文》里的釋義為「敷面者也」，也就是現在的粉底。現在市面上各大品牌所售賣的粉底主要成分為滑石粉、高嶺土、二氧化鈦、硬脂酸鋅、碳酸鈣、碳酸鎂、氧化鐵、石蠟等，聽起這一長串的化學名稱真讓人小心肝亂顫。

在遙遠的古代，粉底是用糧食製成的！原料當然不是麵粉，而是高粱米或者具有粘性的小黃米，這似乎駭人聽聞，但是古代女人的確是把糧食磨粉後令其發酵、沉澱、曝晒、研末後而敷在面部而遮掩瑕疵的，但是，這種粘度大的粉底，我們姑且稱之為「米粉」，雖然很有營養，卻十分難洗。所以此等化妝品儘管可以遮住臉上的斑點、痘印、皺紋，但是久而久之，臉之後會變得越來越坑坑窪窪。

到了秦漢時期，人變聰明了。把煉丹藥過程中所產生的鉛粉收集起來，經過加工處理塗在面部用來增白。人雖然變白了，但是身體扛不住啊，很多女人用久了以後開始出現慢性中毒的癥狀。不僅是鉛粉，有些奇葩的古人還自以為是的把砒霜往自己心愛的女人臉上抹，為了美真是捨命了。

不過隨著古人化妝經驗的越發豐富，開始逐漸摒棄這些粉底原料，發明出了更多的花樣來。《紅樓夢》44回中寶玉自製的紫茉莉粉就是一個經典的粉底。任何化妝的女子都討厭把自己的臉蛋塗成日本藝伎那般厚重的樣子，而紫茉莉正符合女人們對粉底的期許。寶玉為了討平兒歡心，拿出了一個宣窯瓷盒，裡面所盛的正是「輕白紅香」的紫茉莉粉，放在一排十根的玉簪花棒兒裡面。平兒敷面後，果覺甜香滿頰，鮮艷異常。將紫茉莉粉裝在玉簪花束里，真是精緻到家了，這也難怪平兒能夠敷就令公子寶玉無比傾羨的美人妝了。

話說這紫茉莉粉底的製作方法，曹雪芹並未仔細道明。而經過筆者的考究，這裡所說的紫茉莉，其實就是農村人口裡的「夜來香」。每於暮晚時分，花瓣始開，異香陣陣。花枝上常能看到林林簇簇的許多黑色小籽，一碰就掉，如果任它灑落在地，只能被蟲蟻啄食了，真是可惜。而收集起來拿回家作粉底，倒不失為一件經濟之事。這黑色小籽，如小拇指甲般大小，長得像地雷，因此紫茉莉又有綽號「地雷花」。將所採集的地雷洗凈、鋪平暴露於艷陽之下，曝晒數日，則外殼始皺干，剝除黑色外殼，將內中白色小籽置於缽內研磨成細粉，再采十餘個玉簪花（也叫「江南第一花」），灌注其內，則粉末兼具二花之香氣也。

胭脂膏·既能護膚又能潤唇

敷完茉莉粉，如果再能將胭脂勻注於雙頰，那麼，美人腮則如有酒暈，似開桃花了。這樣的精細事，也被這痴公子想到了，真可謂在女兒面前盡心儘力。等平兒敷完茉莉粉，他立即遞上了一盒玫瑰膏，也就是寶玉DIY的胭脂。果然，曹雪芹開始借寶玉之口將這胭脂的製作工序娓娓道來，以花露蒸餾而成，自然與世面所見的胭脂膏子大不相同。

其實，中國古代最初的胭脂，也兼具護手霜和口紅的功用，是以動物油脂與植物顏料而製成的，紅色是最主要的顏色，塗在面部、唇部讓女人頓時顏色煥發、姿采異常。後來，到了唐宋時期，人們也開始嘗試其他的顏色，如淺粉色、淺紫色、甚至是黑色。不過，無論是什麼顏色，古代胭脂乃純天然無公害化妝品，甚至可以食用，這也不難理解寶玉為什麼總是討姐妹丫鬟們的胭脂吃，也不難想像為何古代文人墨客的作品中往往充斥著「紅淚」這樣的意象了。天性愛哭的女子們淚水流在兩頰，在臉上劃成了幾道紅色的「泥漿」，因此被稱為「紅妝」。胭脂雖然帶來好氣色，但濃抹終不比淡妝來得自然清雅，而紅樓這一款寶玉自創的胭脂膏以其澄凈輕薄的特色足以成為暢銷品。

薔薇硝·適合敏感肌的藥用化妝品

胭脂縱好，抹多了也容易長痘生癬，產生過敏癥狀。像史湘雲那樣的敏感肌當然要遠胭脂而近薔薇了。薔薇硝以薔薇花蒸餾而製成的花露為原材料，再配上銀硝，成為了古代敏感肌美眉們的首選之物。每當春天來臨的時候，皮膚容易緊繃、過敏、發癢、甚至長癬、起皮屑，這種風癬，在醫書上叫做「桃花癬」，最宜疏風散熱，薔薇則因其具有祛風活血的功效成為了流傳於古代對症的藥用化妝品。

石黛·古代美女的畫眉法寶

臉蛋說完了，還要描眉。最初，人們用的是石墨，一種顏色鐵黑的礦石，女人們根據時代審美標準或畫深，或畫淺，詩句「畫眉深淺入時無」就是證據。但是，在遠古時代，沒有出現石墨畫眉之前，人們的畫眉方法可謂是奇異無比。不知是哪個女子，腦補了眉形和柳葉的相似處，折了幾個柳葉回家燒焦了，連灰塗在眉毛上，夠殺馬特吧。

但是，據寶玉杜撰，「西方有石名黛，可作畫眉之墨」，可見，隨著時代的發展和進步，石黛被廣泛使用。女人們還追求創新，發展了遠山黛、蛾眉、柳眉……寶玉見黛玉「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後，為其取字「顰顰」，小名「顰兒」，形容其雙眉微皺之態。現在，畫眉之筆的成分更為複雜了，石蠟、蜂蠟、地蠟、礦脂、巴西棕櫚蠟、羊毛脂、可可脂、炭黑顏料，而美女們對眉形的要求也不似古時，變得更為多樣化了。

桂花油·造就雲鬢香鬟

這一系列程序下來，總算把面部搞定了，接下來還得梳頭束髮呢。在紅樓中的28回和62回，公子小姐們在行酒令時，分別出現了「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和「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哪討桂花油」這兩句詞，曝光了古代女人們用來梳頭擦發的一種化妝品，桂花油。桂花油成本低廉，人人可用，在次等的丫鬟和平民女子中較為盛行。而怡紅院中在主子跟前的丫頭們以及她們的小姐們所使用的是一種更為高級的頭油：花露油。

紅樓出現的薔薇露就是一種可食用可澤發的高檔化妝品，以野薔薇花蒸餾而製成。甚至，小姐們還用這薔薇露作為香體水，真是一物而多用。不管是桂花油，還是花露油，到了民國以後，就完全過時了。太太小姐們開始接受西洋文化，使用西洋物器，到了現在，美女們護髮所用之物，就不似先前那麼講究了。

鳳仙花·天然的指甲油

倒弄完頭髮，如果平日里無事，紅樓女子們還結伴採摘鳳仙花，加上白礬搗爛，先以蒜擦指甲，以花敷上，葉包裹，次日則鮮紅可愛，數月不褪色。晴雯那一雙如相思紅豆般的通紅指甲是女兒指甲美的最佳寫照了。鳳仙花染指甲真是鮮艷異常，一旦染上，數月難掉，然而，並不用擔心它對指甲的腐蝕，抹上鳳仙汁液的手不僅美麗迷人，更能驅蚊、驅蛇、驅蟲，美女們出門也不必隨身攜帶花露水了，真是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之呢？

如果你妝罷還未盡興，大可翻開《紅樓夢》尋一尋那可令人肌骨生香的「冷香丸」。如果每日早晚吞服一兩丸，說不定，也能遇上一位拽著你袖子不放而親聞不止的「寶二郎」。

這裡，玄枵特為你附上「冷香丸」的配方：

[原料]

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

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

秋天開的的白芙蓉蕊十二兩

冬天開的的白梅花蕊十二兩

雨水節氣的雨水十二錢

白露節氣的露水十二錢

霜降節氣這日的霜十二錢

小雪節氣的雪十二錢。

[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