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球場上的飛人喬丹，也是表情包界的哭泣王者

在1991年，佳得樂發布了首支邁克爾·喬丹主演的廣告片。在這一分多鐘的短片中，喬丹的鏡頭與那些模仿他標誌動作的小孩子穿插在一起。短片背景樂是一首專門為這支廣告所作的短歌，歌詞是童聲合唱的「如果我能像邁克爾一樣」，合唱代表了各個地方，各個年齡層的孩子們的心聲。喬丹已經連續很多年出現在全國廣告中了，但這支廣告是他的加冕禮。

邁克爾·喬丹作為運動員獲得的偉大成就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毋庸置疑。但他的魔力在四分之一世紀之後已經不容易被想起。儘管那魔力就在此處，在那支佳得樂廣告的最後幾秒，喬丹抬起他的眉毛，轉動眼珠，轉過頭憨笑並消失在鏡頭裡，好像意識到他這麼有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這也是他那個經典聳肩動作的早期版本。他在下一年的一場總決賽里半場轟入了六個三分球，當他命中最後一個三分球後，他看向邊線，攤開雙掌，聳聳肩裝作無奈，不要問哥為何這麼強，這個動作的意思就是：你自己猜吧!

我們很難把喬丹的形象和他的市場營銷分隔開來。但關於他的營銷也不是什麼奧秘。廣告商認為他酷的地方確實酷的不行：吐舌頭；雜耍般的飛躍動作；在最高舞台的關鍵投籃；油光錚亮，圓潤無比又恰到好處的光頭；一臉嚴肅地講笑話和輕鬆迷人的笑容。至於他NIKE鞋子和衣服上的飛人logo？他真的能像那樣飛躍。

2015年，佳得樂拍了一系列廣告來重啟「像邁克爾一樣」系列。喬丹本人在最後一部露了面，宣告世人他仍在這裡。從營銷的角度看，這不再奏效了。喬丹不知為何就失去了他作為體育代言人的魅力了，但其中緣故並不像其他退役的運動員那樣，他的成就是難以衡量，不可磨滅的。但這種轉變確是一點一滴，悄無聲息地發生了。不知何時，邁克爾·喬丹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酷了。

如果你最近有上網的話，你很大可能就會看到喬丹那張哭泣的頭像被移植在各種人的身上。這個以哭泣的喬丹名字為人熟知的表情包已經出現有幾年了，但在2015年秋天開始開始在網上廣為傳播。當某人（無論是一個運動員，一個演員還是一個政客）在公共的場合遇挫時，他的臉就會立即被替換成喬丹的哭泣的臉。當唐納德·特朗普輸掉愛荷華州的初選時，他變成了哭臉喬丹。當美式橄欖球四分衛凱姆·牛頓輸掉超級碗比賽時，他變成了哭臉喬丹。當邁克爾·喬丹他自己坐在NCAA籃球總決賽賽場的看台上，看著他的母校北卡大學輸給維拉諾瓦大學時，他也變成了哭臉喬丹。（這個表情包同樣用在除人之外的東西上，像塔克碗。）在此時此刻，如果某個人在某個地方遇挫，哭臉喬丹就會在那裡守候著他。

對那些佩服喬丹奪得過這麼多冠軍的人來說，看到他的臉成為了悲傷和無助的嘲諷象徵物，他們會是很矛盾的。喬丹在重要場合從來沒有輸過，即使是在他那段奇特的棒球經歷中也一樣，幾乎沒有人敢說他沒有競爭力。但今天，哭臉喬丹卻是喬丹形象在文化中的一個更廣泛的重塑。這個哭臉也喚起人們對他漫長職業生涯中那些不太酷的事情的回憶：在21世紀初他那令人尷尬的復出；作為夏洛特黃蜂球隊老闆的倒霉經歷；頑固地堅持過時的穿衣風格。他的穿衣風格總結起來就是：巨大的T恤，糟糕的毛衣，寬腿的褪色牛仔褲——評論家衛斯理·莫里斯曾經說過，「我真的感覺這太糟糕了，因為他竟然不知道這點。而且我也不知道有那麼多人想要把他的那些褲子給燒掉。」

正如華爾街日報在2016年二月份寫的那樣，哭臉喬丹的形象要追隨回2009年喬丹在入選籃球名人堂典禮中的演講。而這個表情包之所以如此廣為傳播與這次演講關係也很大。名人堂演講的內容一般來說都是溫馨和有份量的——前球員深情地回憶自己傳奇的職業生涯。但喬丹並沒有這樣做。在開始演講時短暫落淚之後，喬丹憤慨地把炮火一個接一個對準他在那些年對抗過的教練和公牛管理層，他的演講關注在那些懷疑過他和威脅他成功的人上。他十分憤憤不平，即使他說的笑話都帶有強烈的諷刺意味。對於他這樣一個在球場上獲得過如此大的成功的球員來說，在很多人眼裡，這次演講就僅體現喬丹自己和籃球生涯的經歷罷了，他們印象中那個在「空中大灌籃」和麥片盒裡的平易近人的英雄喬丹又去哪了？

即使在喬丹做他的名人堂演講之前，人們就開始對改變們心目中喬丹的形象了。他的最後一次退役過去這麼多年之後，人們記住的更多是他那偏執無比的好勝心而不是他超凡的能力。他的故事出現了反轉：在訓練中拳擊隊友的臉部，蔑視天賦不足的隊友。他在高爾夫球場，賭桌上和其他一些男性比賽中的好勝表現也見諸報端。突然間，「像邁克爾一樣」變成了要去贏。其實在他奪冠之前，人們就已經愛上他了，但這點卻被遺忘了。 他過去並不是以一個無情的競爭者形象被關注，被欣賞和吸引市場，而是作為某種超人的形象。他之所以激勵人不是因為他的勝利，而是因為他無與倫比的存在感。

然而傳奇也會老去。在2013年，ESPN的賴特·湯普森在喬丹迎來他50歲生日之際，撰文把喬丹描述為一個孤獨的人——作為狂熱的競爭者，他卻沒有了競爭的目標。他已經超過10年沒打比賽了，他的體重比運動員時期多了有三四十磅。如果他想的話，他還可以多加幾磅達到勒布朗的體型，甚至超過他。在年輕一代的眼裡邁克爾·喬丹的形象就是：叼著雪茄，高高在上，在行政套間里看比賽。對於他的好勝心，喬丹跟湯普森說，「這讓我筋疲力盡。…我最大的敵人是我自己。我把自己逼得太緊了，現在我也仍在承受其中的一些壓力。」這樣的喬丹簡直是個悲劇人物，這也解釋了哭臉喬丹的含義：如果你不能再贏，你就只能失敗。畫面中喬丹的哭泣一部分代表了絕望，另一部分代表了憤怒。這個表情包就是人們把喬丹狠狠地擊倒了。巔峰的喬丹是可以翱翔在籃筐之上，無人可敵和觸不可及的。但現在即使是你也可以把他擊敗。

喬丹的比賽離我們越遠，我們就更易去相信他只不過是個營銷奇蹟罷了。這就是他做的一部分事，即使他並不是他的錯。他也絕對沒有說過「共和黨人也買球鞋」 這樣的話——正如他一貫不摻和到政治和不對社會問題發表意見——他一直謹慎維護他的公眾形象，警惕地保護他用以賺錢的肖像的權利。（甚至有擔心喬丹公司會很快起訴哭臉喬丹表情。）可是諷刺的是雖然他個人無可避免地少了很多魅力，帶有他名字的球鞋品牌卻只變得越來越受追捧。現在的情況變成了「喬丹」和「喬丹牌」的意義越來越分隔開了。就在上個夏天，喬丹又淪為另一個表情包題材。喬丹參加了一個籃球訓練營，在那個擠滿年輕人的體育館裡，有個小孩跳出來大聲問喬丹「那是什麼玩意？」來嘲笑這位名宿的新球鞋。整個體育館都爆發出大笑。被一個17歲的小孩挖苦，邁克爾·喬丹肯定感覺如今這個世界太陌生了吧。

年青一代的球迷實際上只知道這個殘缺版的喬丹，比起據說是如今地球上最好的球員的史蒂夫·庫里，他得到的支持似乎少得可憐。庫里就如當年的喬丹一樣，代表了籃球的一種發展潮流。而且作為球隊核心的他不僅能取得很好的成績（拿到賽季最好戰績，超過了1995-1996賽季喬丹的公牛隊。），而且他的比賽看起來還充滿了樂趣。你無法想像庫里在訓練中拳擊隊友，或者是在隊里嘲笑天賦不足的隊友。庫里向四周散發的只有歡樂，現在如此，而且似乎還會一直延續到以後。當然，喬丹也曾年輕過。

在2016年早些時候，一位24歲青年跟華爾街日報說道：「我認為人們最終認識的更多會是喬丹那張哭臉，而不是他實際取得過的成就。」請把哭年青一代的頭上都P個哭臉喬丹把吧，給我來一個，大家都來一個。

原文：http://www.newyorker.com/news/sporting-scene/how-air-jordan-became-crying-jordan

作者：伊恩·克勞奇

譯者：ABOXOF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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