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人物詩話

《白鹿原》人物詩話（完整版）

白嘉軒

他是原上的一根柳栽子

彎擰疙巴

黑娃一定要打折他的腰

是因為他什麼時候都把腰板挺得太直

他是原上權威的象徵

他始終堅信

只要有他在

原上就不會刮斜風

而斜風

有時又偏偏從自家後院颳起

讓他很沒面子

他一手操著族規

一手握著鄉約

他是原上的土皇帝

娶過七房女人

當然不是因為他荒淫無道

原上的大小事情他說了算

當然也有他說了不算的時候

斜風從原上的什麼角落刮起來他都不怕

就怕斜風從別的什麼地方刮起來

他感覺要鎮住那種斜風

還真有點吃肘

譬如改朝換代了

譬如國共鬧掰了

譬如日本鬼子打來了

就連突如其來的田小娥

他都感覺有點對付不過

他是原上的一根柳栽子

即使彎擰疙巴

他也得儘力撐著原上這方天空

最後還是給壓趴下了

趴下也還是原上一根柳栽子

彎擰疙巴

鹿子霖

如果白嘉軒是根柳栽子

那鹿子霖就是棵老椿樹

又臭又硬

看似道貌岸然

實則包藏禍心

他跟上好人不見得能學好

跟了壞人肯定比壞人還壞

如果說小官巨腐也有祖師爺

他應該就是

權色交易

在他那兒除了腥味

還有炕土味

一旦有個風吹草動

最不經做磨的也是他

害怕樹葉落下來砸著

而樹葉落下來

偏偏砸中的定是他

他有他的軟肋

不是生了個「忤逆」之子

他也不至於總感覺矮人一截

別人不讓他好過

他就不會讓別人好過

而原上

他絕對是個人物

他不能輸給老白家

老白家是天大

他必須是天二

白嘉軒是根柳栽子

鹿子霖就是棵老椿樹

又臭又硬

白孝文

跟他爹白嘉軒作比

他欠缺的東西實在太多

本來可以成為原上一棵鑽天楊

他卻沒有鑽天楊的堅韌和挺拔

生理上陽痿

精神上也陽痿

如果他爹是原上的一座山

他充其量也就是個小山包

而他終久也要成為一座山

像他爹一樣在原上杵著

他必須按他爹設計的人生路徑

一步步走上族長的寶座

他是他爹最聽話的兒子

他爹讓他幹啥

他就幹啥

他爹讓他把自己不愛的女人娶進門

他就娶她進門

當上了族長

他爹叫他把那個姓田名小娥的爛貨往死里打

他也能下得了手

雖然自己的心都在喊疼

前半輩子他讓他爹最不滿意的地方

就是他沒有給他爹生下個一男半子

最後還是因為他跟田小娥胡廝濫混

在別人設定的一個局裡

他成了當然的犧牲品

田小娥才不管什麼局不局的

她不該對他動了真情

叫人家父子反目

各起爐灶分開過了

大饑饉的年月

他差點被餓死

自己抽大煙把個家抽爛了包

他就像一條沒有了家的棄狗

四下遊盪

沒人待見

如果不是當了兵能混口飯吃

哪裡還會有一茬縣長等著他當

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當了縣長就殺死了黑娃

黑娃是誰啊

黑娃是跟他牛牛灌土一起玩大的發小

他出手太狠

讓他爹一口氣沒理順

氣血蒙眼

抑鬱終生

他沒有成為原上一座山

更遑論成為原上一棵鑽天楊

在原上他混出個人模狗樣的時候

而他的人格和靈魂俯趴地上

站不起來

鹿兆鵬

這個地主家的小崽子

自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對，說到燈

他還就是原上一盞燈

如豆的燈芯

明明滅滅

他算不上孝順的兒子

也算不上有擔當的丈夫

在原上他除了逃婚

除了闖下大禍後撒丫子就跑

然後讓他爹承擔一切不良後果

再沒給原上人留下任何好的印象

他是一個革命者的形象

在他身上有著作為革命者

很可愛的方方面面

而他不可愛的地方

叫人詬病

也是事出有因

譬如奪人之愛

那人不是別人

正是他親親的弟弟

譬如恩將仇報

沒有土匪大拇哥

就沒有他這小命

而偏偏是他

要了大拇哥的小命

還譬如他爹瘋了

他人呢

他是原上的一盞燈

可是原上的天太黑夜太深

憑他如豆的光芒

能照亮個啥

他活著死了

原上沒人當回事

黑娃

坐地而生

騰空而起

摧花折枝

攪雪揚塵

他是原上一股旋風

是鹿兆鵬給他的一粒冰糖

勾起了他對外邊世界的憧憬和暢想

他看不起他爹鹿三給白嘉軒這樣的人家扛活

他要過一種跟他爹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遠走他鄉後

他居然能把老東家小妾拐來

給自己當媳婦

沒把他爹氣個半死

從土匪二拇哥到保安團一個小小營長

他把白鹿原這麼個屁臉大地方

攪和得雞犬不寧

為了給田小娥報仇

拆宗廟、毀祠堂、砸鄉約碑

最後還敲斷白嘉軒的老腰

他見不得這老東西的腰啥時候都那麼直挺著

左衝右突東磕西絆

把自個弄了個鼻青臉腫後

他老老實實求教於朱先生門下

把自己親手打碎了的那些東西

在已經扭曲了的內心又試圖重塑

領著新娶的媳婦再回原上

他還得俯首臣服於原上的一切

只是白孝文不會放過他

在一聲凄厲的槍響後

他成了原上一縷冤魂

一撮泥土

坐地而生

騰空而起

冤屈未雪

陰魂不散

他是原上還肆虐著的一股旋風

鹿三

原上有他一畝三分地

他一定會侍弄到最好

讓每一樣莊稼服服帖帖

按他的想法

長得要多歡實就有多歡實

原上有他一畝三分地

他就不再是白嘉軒家的一個奴僕

他老哥倆一個敬著一個

就沒有了現在的這種生分

原上有他一畝三分地

他可以把黑娃管教得更好

讓他服服帖帖

像他侍弄的某一樣莊稼

可是，原上沒有他的一畝三分地

他就是白嘉軒家的一個長工

是一個可以被人記住的

中國好奴僕

原上沒有他的一畝三分地

他也是原上基本秩序的忠誠維護者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

原上必須得有白嘉軒這樣的人撐住

必須得有一部鄉約管著

他不允許有人挑戰這種秩序

在原上生亂

即使這人就是他的兒子

他殺了田小娥

讓他兒子恨他

跟他斷絕父子關係

也在所不惜

原上沒有他的一畝三分地

他就是白嘉軒家的一個長工

一個可以寫進書里的

中國好奴僕

朱先生

他說什麼話

原上的一棵樹

一根草

一稈麥秸

都會豎耳朵聽著

怪力亂神

看見他

老遠躲著

生怕被他

洞燭其奸

他是原的靈魂

是原的良心

白鹿原有他在

風就斜不到哪兒去

青燈黃卷

呦呦鹿鳴

書卷氣里

儘是風骨

鄉約碑上幾行字

道德文章朱子曰

他講的那些理

滋養著的

何止一個白鹿原

他是原上

汩汩流淌的

一眼清泉

田小娥

紅杏枝頭

燦若燈花

嬌艷欲著

從原上走過

生長的小麥是香的

流動的空氣是香的

寒窯雖破

她自芳華

一部白鹿原

就是一部她的驚艷史

更是一部她的傷心史

打開書頁

不怕抖落出她的香味

生怕抖落出她的眼淚

活著

她被整個白鹿原壓著

死了

她被一座磚塔壓著

愛是一朵

恨也是一朵

生是一朵

死也是一朵

紅杏枝頭

花開花落

熱烈地開

悲情地落

一朵是愛

一朵是恨

一朵帶傷

一朵喊疼

是她

讓整個白鹿原無地自容

讓原上的男人羞愧難當

抬不起頭

紅杏枝頭

原上的風

都是香的

白靈

她就是白鹿原上的精靈

她就是白鹿的化身

白鹿原就是因為有她

才這麼傳神

她奔跑過原上的時候

原上的花花草草

都會向她投來敬意的目光

她在這種敬意里

奔跑得更歡

奔跑出更遠

是原上歌唱著的百靈鳥

不，是原上開放著的白蓮花

反正，原上沒有什麼東西

比她更可愛

也沒有什麼東西

比她更美好

可是

辣手摧花

落英繽紛處

誰收拾

滿地的心疼

那歡樂奔跑的樣子

總勾起

一原的傷感

鹿兆海

如果一枚銅錢的兩面

真的能決定一個人的去路

那「哐啷」落地的聲響

能砸傷他們的愛情

如果革命

必須區分這黨那黨

犧牲生命

必須區分泰山之重鴻毛之輕

如果眼睛看到的

耳朵聽到的

沒有那麼多血腥和凄厲

他原上的親人

沒有那麼多苦難和愁結

如果風吹原上

農人的每一次辛勞

都能得到土地的回饋

收穫的每一粒麥子

都會流出幸福的瓊漿

如果中條山一役

他犧牲在日寇的炮火下

那四十三撮鬼子的毛髮

就會是一位民族英雄

不朽的傳奇

可是 他沒有

他是倒在了

進擊紅軍的戰場

是白鹿原

以一場前所未有的隆重葬禮

接納了原上

這位優秀的兒子

如果死亡是一枚勳章

他必須別在白鹿原上

白孝武

植根大地

虯枝蔓茂

豪氣干雲

他是原上一棵鑽天楊

不似他爹

像柳栽子一樣

彎擰疙疤

也不似他哥

像霜打的茄子

蔫里吧唧

他是泥土的傑作

像一茬歡實的莊稼

風蝕雨剝

電劈雷擊

引頸向上

他是原上一棵鑽天楊

他才是他爹最聽話的兒子

他理解他爹的苦心孤詣

維護其維護

信守其信守

他是一部鄉約教化的

最合規的農人

鄉紳文化

宗法觀念

是他成長過程

須臾不離的養分

他是他爹衣缽

最有資格的承繼者

是未來族長

不二之人選

生於斯

長於斯

死於斯

他是原上一棵鑽天楊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土地對農人意味著什麼

祠堂對家族意味著什麼

秩序對白鹿原意味著什麼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

要支撐住原上這方天空

就必須長成

鑽天楊的樣子——

頂天立地

向死而生

冷先生

那種冷

冷得冷峻

冷得冷靜

是肅殺的一種冷

是刺骨的一種冷

冷得砭人肌骨

冷得痛徹心肺

他本身就是一劑葯

兩個女兒是他的藥引子

在白鹿兩家的藥罐子里

各自煎熬著

他看淡銀元

誘人的光芒

為救下負心的女婿

他能做到

傾其平生的積蓄

用麻袋裝上

這些生冷的玩意兒

去填平

一個人的欲壑

而秋月——

他的女兒

在鹿家

熬成了瘋子

說著滿嘴的胡話

奔跑在街面上

他冰冷的老臉

有點掛不住

他就用一劑猛葯

將其致啞

他是原上的名醫

救人於水火

殺人於無形

他沖我們走來時

撲面而來的那種冷

叫人瑟瑟發抖

心印微創

一個有溫度的公眾號

小編：z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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