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輪迴的是誰的善報與惡報？

有兩種「因果」在浮空輪斷的塵世中持續論證著疑惑：壞人未必有惡果；好人未必有善報。

雖然佛教中一直宣揚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落於現實生活中，卻不全是「盛世而太平」的，有時反而會是「惡勢裹挾惡世」占於上風。

世人因此拋出哲學式的問號：該繼續從善還是投以向惡？既然沒有所謂的註定因果報應，又何足畏懼？

所以，從古人的思想意識中，不管是出於對時代的政治需求還是為了探討人生的困惑，早已開始對「因果」有著不同的見解與論斷，比較具有代表性的就有孟子主張的「性善論」與荀子推崇的「性惡論」形成鮮明的對比與闡述方式。

孟子的思想主張，一般來說是對孔子的繼承，主要表現在仁的方面，直接將孔子的仁學發展為「性善論」。

他認為仁、義、禮、智不是外在給予的，而是自身原本就有的，不過不曾切己反思罷了。作為性善論的基礎就是「四心」，即所謂惻隱之心、善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孟子又叫作良心和本心。良心就是善心，本心就是原本具有之心。

而《荀子》的人性論是荀子思想的邏輯起點。荀子主張「性惡論」，他認為，人的本性是好利惡害，如果任人隨性發展，人與人之間就會互相爭奪，使社會陷入混亂；必須由聖人制定禮義，進行教化，才能使人轉而為善，使社會正常安定。所以他認為人性是惡的，而善則是後天人為教育的結果。

但以上兩種思想主張概論也許可以作為前世結的「果」，而放在現世中，只能作為「因果」裡面的起源性，算不上是「因」，也算不上是「果」，並不是說「性善論」就代表結果一定是好的，「性惡論」代表結果一定是壞的。膚淺的理解只會充斥著愈多的謬誤性。

正如荀子強調後天人為教育的重要性，這說明了由行為方式選擇做出的「因」，才會帶來不知覺的「果」，更為具體地說，既有「潤物細無聲」的自然結果，也伴有巧合的際遇，因此，即使相同的「因」，也未必會帶來一樣的「果」。

這就回到了最初的問題，是否說世上本來就沒有所謂「因果報應」的輪迴系統呢？

在《警世通言》第五卷「呂大郎還金完骨肉」中，講的有這樣的一個故事，主要意思是：一個叫呂大的人，本是小戶人家，因兒子看神會走失。呂大作小販行商，他不貪外來橫財，歸還撿來的重金，卻找到了自己走失的孩子；搭救落水之人，卻救了自家兄弟。呂大一顆善心面對苦厄，最終善有善報，一家完聚。

詩云：「本意還金兼得子，立心賣嫂反輸妻。世間惟有天工巧，善惡分明不可欺。」

在這個故事中，我們看到了呂大由始至終的發心都是由「善」開始的，每一個善的舉動，都為他帶來下一個意外的好結果。雖然這個故事設置的每個結果都是極其巧妙的，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得到的結果未必如此完美，但也說明了一個事實：在「因果」輪迴的系統里，我們的每一個初心，以及每一個選擇，都會極大地影響著未來的結果。

但因此世人認為，「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就一定可以在當下全部顯現出來嗎？

像佛陀時代里所說，迦維羅衛國與舍衛國之間有一棵大樹，叫尼拘樹，高二十里，枝葉散布，方圓覆蓋六十里。樹結果實常有數千萬斛之多，味美香甜，果實成熟自然墮地。一天，佛見比丘在樹下拾果，就對阿難說：「天下萬物都各自有往昔的因緣，人們修福，就象這樹，先是從一棵種子開始，以後逐漸生長，最終的果實卻會多得無量。」

尼拘樹

可是大多數人都會像《印光大師永懷錄》里的一位居士那樣困惑：「佛家常講因果報應，可是，我看世間好人不長壽，壞人活千年的比比皆是，如果說有報應，為什麼報應來得那麼遲？佛既然萬德萬能，為何不讓果報來得快一點？也好讓大家眼見為實，真正相信因果，相信佛法啊。」

其實，裡面還會涉及「緣」這個詞。

這個緣究竟是為何物？

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悟道，悟道了什麼？是真理。什麼真理？就是緣起，無論什麼都是因緣而起。

因緣的關係，因不能直接生果，必須要有緣。

因緣第一步，是正見，要有正確的見解，沒有錯誤；正確的見識就是不能看錯，實際上世人認識錯誤很多。

我們以為善良的人，選擇的每一個「因」都是正確的見解，以為每次善良的發心就一定會得到最終的善報。一旦當我們眼見不了現世的「善人有善報」時，便會開始憤世嫉俗，覺得上天很不公平。

雖說在同一現世里，每個人確實「生而不公平」，起碼在物質層面，健康狀況等都會有所體現。此處忽略精神層次不說。

但是中國有個成語，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解釋道，說一件事的發生，是福還是禍，很難從表面上來斷定。進一步說，一件事發生了，是好是壞，其實背後那些更深的內涵才是決定因素。

在北宋包拯年間發生的一樁逸事，或許會讓我們對關於「人的福德和業力之間的關係」了解得更加透徹明了。

故事說的是：北宋年間，在一個村莊里住著一個十來歲、腿患殘疾、父母雙亡的孩子。這個孩子不但孤苦伶仃，而且生活十分困苦，甚至靠鄉鄰施捨或乞討活命。這個村子的前面有一條河，往來村民和路人需涉水而過，特別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十分不便。每當河床漲水時更是無法通行。但年復一年，誰也沒想改變它。只有這個孩子天天撿石頭，堆在河邊。人們看到了，就問這個孩子為什麼要撿石頭堆在河邊。孩子回答說，要修一座石橋，為鄉鄰行走方便。眾人不以為然，認為孩子在說瘋話，大多哈哈一笑了之。

可是日積月累，年復一年，石頭堆成了小山。鄉鄰開始改變認識，並為這個孩子的精神所感動，投入到了撿石、採石、修橋的行動中。

鄉鄰請來了工匠，開始建造石橋。這個殘疾孩子更是全身心投入其中。橋尚未建成，這孩子卻在一次鑿石頭中崩瞎了雙眼。人們痛惜、怨恨，怪老天不公，說哎呀，這麼可伶的一個孩子，一心為大家，卻招來這樣的報應。可是這個孩子本人卻毫無怨言，每天摸索著在修橋的現場上干著力所能及的活。

在大家齊心合力下橋終於修成了。眾人歡呼喜慶之餘，無不將憐惜、讚歎的目光聚向那個孤苦伶仃的原本就一條腿殘疾，現在又瞎了雙眼的孩子身上。孩子雖然什麼也看不到，但臉上露出了平生以來最歡樂的笑容。

很快，一場不期而至的大雨似乎要為這座石橋洗去浮塵，壯壯行色。可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雷過後，眾人發現孩子已被巨雷擊中，倒地身亡了。眾人驚呆了，隨後壓抑不住的情感噴瀉而出，嘆息孩子命苦，指責蒼天不公……

就在這個時候，恰巧民間稱之為青天大老爺的包拯包相爺公幹至此。百姓紛紛攔住官轎為孩子鳴不平討公道。質問相爺：好人為何不得好報？今後好人何以做得？食人間煙火的包相爺被村民情緒所帶動，揮毫疾書，寫下了「寧行惡勿行善」六個字後拂袖而去。

回到京城，包相公將公幹之事連同路上見聞奏明皇上，卻隱去了自己題字一事。因為儘管心中為那孩子行善事得惡報之事十二分不解，但三思之後還是為題那樣六個字覺得不妥。沒想到皇上退朝後非要拉他到後宮說些私房話。原來前些天，皇上新添了一位龍子。小皇子十分招人喜愛，可就是整天啼哭。於是皇上特意讓包相公去看看。包相公見那孩子肌膚如雪，嫩白的小手上有一行字。近前一看，正是自己寫的那六個字「寧行惡勿行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趕忙伸手向字擦去。包相公伸手這一擦不要緊，小皇子胳膊上的字跡瞬間變得蹤跡全無！

說來有趣，皇子手上的那六個字在包拯眼裡是字，在別人眼裡卻只不過是塊胎記。皇上見皇子手上的胎記被包相公抹去，唯恐抹去了福根，便不依不饒的斥責包拯。包拯連忙跪下，口稱「罪臣該死」，然後將自己在氣頭上題字一事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皇上甚覺蹊蹺，命包相公用陰陽枕到地府一探究竟。

包相公枕上陰陽枕到地府一游，真相盡顯。原來那孩子上世作惡多端，罪業甚大。償還那一世罪惡需三世惡報才能還清。神原來安排，第一世以殘疾之身孤苦伶仃；第二世以雙眼瞎了卻殘生；第三世遭雷擊暴屍荒野。那孩子第一世轉生窮困殘疾，但痛改前非，只想為別人做好事。於是神就讓他一世還兩世的業。讓他崩瞎了雙眼。可孩子不怨天尤人，只是默默的為別人做好事。神就把他第三世的業力也拿過來一世還，所以雷擊斃命。閻王爺問包拯，三世惡業一世還，你說是好還是不好？一世還了三世業，因為他專行善事，心裡只是想到別人，毫不考慮自己，某些方面已達到「不修道已在道中」的境界，積德甚多，故而死後立即轉生為當今太子，享受天子福份。

這就印證了佛在《百業經》中開示我們所說的：一切善惡業果不會成熟於地、水、火、風四大之上，只會成熟在自己的五蘊、十二處、十八界之上。所以我們如今在身心、環境上所感受的一切果報，都必源於自己往昔所造的善惡業，並非神靈、強權或自然力等他法加諸於自己的身心之上，而如今自作的一切，也必將於今生、來生或者遙遠的未來世，在自己的生理、心理、所處的環境上成熟它的果報。

關於因果報應之說，對於有信仰者來講，會比較容易信服，而另外的一些無信仰者或許會繼續徘徊在疑惑之列。

但要確認佛教的因果報應是不是真實的存在，這同上帝是否存在一樣，本身就不是一個能用科學解答的問題，而是一個信仰問題,同時還是一個政治問題。

不論是神話故事也好，還是現實生活也罷，都在不斷地以大量的事實去實證我們要探討的關於「因果報應」的現世意義。

在歷史興亡中，關於因果報應的真實情景也毫無例外地上演著，以下講的是發生在西晉的一段荒淫卻深具歷史黑色幽默的因果故事：

說起晉武帝司馬炎可能是歷史上後宮最為龐大的好色皇帝之一，用《晉書》的說法是「平吳之後，復納孫皓宮人數千，自此掖庭殆將萬人，而並寵者甚眾」。更加荒誕的是，到後來司馬炎乾脆駕著輛羊車在宮苑裡隨意行走，羊停在哪裡他就在哪裡寵幸嬪妃。於是有妃子便把竹枝插在門上，還有妃子把鹽水灑在地上以吸引羊車，這就是著名的「羊車望幸」典故。

羊車望幸圖

但好色成性的司馬炎生了一個「不解風情」的傻兒子——聞名天下的晉惠帝司馬衷。據說司馬炎為了給兒子生啟蒙，竟然荒唐地把自己玩過的女人謝才人派去調教兒子如何做個真正的男人。

司馬衷

淫奢縱慾導致的報應後面開始上演了，司馬衷的第二個皇后叫羊獻容，西晉滅亡後被匈奴王劉曜俘去又做了新朝的「皇后」。《晉書》中曾記錄了兩人一段非常經典的色情對白，劉曜問羊獻容：「我在床上厲害還是你的前夫厲害？」（「吾何如司馬家兒」）。羊獻容十分從容地回答：「陛下是開國聖主，前夫是亡國皇帝，你們倆怎可相提並論」（「陛下開基之聖主，彼亡國之暗夫，何可並言」）。接著，羊獻容下面的回答足以讓亡國皇帝羞憤而死：「我和前夫在一起時，他的性能力之差弄得我都不想活了，自從嫁給陛下之後，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男人」（「妾於爾時，實不欲生…自奉巾櫛已來，始知天下自有丈夫耳」）。

羊獻容

關於司馬氏父子這一段淫與被淫的歷史輪迴，有一個關鍵字「羊」，如果借鑒錢謙益的話來說就是：「君以羊（羊車）始，亦必以羊（羊獻容）終，可不鑒哉！」

這些流傳於野史小說中的輪迴報應，讓清代史學家趙翼感嘆，「君子觀於此，不能不信天道之有徵也。」

《此史有關風與月》的作者張明揚借《玉蒲團》布袋和尚的嘴說：「淫人妻女而不報者，古今並沒有一個。」這話或許也可以補充上「中外」二字。「二戰」時，當德國侵蘇時，雖然正規軍士兵表現尚好，但黨衛軍士兵強姦蘇聯女人的惡行屢見不鮮。當「二戰」末期蘇軍大反攻打到德國本土後，在斯大林的默許下，蘇軍對德國婦女進行了規模更為浩大的大強姦。按加迪斯的說法，德國人之所以喜歡去西德而不喜歡東德，與其說：是意識形態的原因，還不如說是蘇聯軍隊大強姦惹下的禍。

最經典的一張蘇軍士兵在柏林街頭拉扯德國婦女照片。被譽為「俄羅斯良心」的索爾仁尼琴1945年正好作為蘇連炮兵大尉在德國境內作戰，他在一首詩里這麼描述：小小女孩兒躺在床上，多少人上過她——一個排？一個連？小小女孩突然變成女人，然後女人變成屍體。

四十多年後，事情又扭轉了過來，正是在兩德統一等歷史因素的合力之下，1991年蘇聯解體。解體之後，當年戰勝國的女子因為生活所迫，大量涌往德國等西歐國家賣淫。

「二戰」時的日本更是如此，戰時在亞洲特別是在中國姦淫女性無數，電影《金陵十三釵》裡面更是描寫了南京風塵女子為拯救那些純潔無辜的女學生而「以身許國」的故事。

而在日本投降後，類似的「十三釵」報應也落到了日本人頭上，當然，報仇者仍然不是我們中國人。據《擁抱戰敗》（江約翰道爾著，三聯書店）一書所說，戰敗後日本操心美國佔領軍的性需求，擔心美國人也會和自己當年一樣大肆強姦日本女性，因此，召集了幾千名「愛國女性」主動向美軍投懷送抱，當時東京的妓院老闆們還專門發表愛國聯合聲明「保衛一億日本人血統之純潔」。當時每名日本愛國妓女的工作量是每天「15—60人」，據說她們都很擔心在「愛國時」被黑人士兵「撕成兩半」。正是在這幾千名日本「妻女」的努力之下，日本心滿意足地保住了大多數「妻女」。

佛說：「縱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我們已造作的善與不善的業，必定會感受苦樂的果報，善惡的業力不會因為時空的轉換，而無緣無故地減弱或者消失。雖然業力的成熟有快慢的不同，有的現前感受，有的需要經歷漫長的時劫，等到因緣聚合才會受果，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沒有任何一種業會被時間、水、火等外法所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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