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非常肝膽更非常
若說康有為是戊戌變法一個頭,那麼譚嗣同便是戊戌變法一副膽。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世界上有頭有腦的太多,有肝有膽的太少。有頭有腦,還得有肝有膽,才好。他說他很有思想,一有事,頭腦便轉得好快,趕緊做他想,事情定然做不成氣,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便是這意思。「各國變法,無不流血而成,今這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果然有腦而無膽),有之,請自嗣同始。」譚嗣同不虛是變法中的肝膽,「譚在獄中,意氣自若,終日繞行室中,拾地上煤屑,就粉牆作書,問何為,笑曰:作詩耳。」吟著壯詩,從容赴菜市口。
望眼投史思先賢,忍心長年忘才常?去了崑崙兩肝膽,譚瀏陽外唐瀏陽。我們或都記得慷慨赴死的譚嗣同,我們可曾忘了還有一個唐才常?唐公與譚公都是湖南瀏陽人,唐公小譚公兩歲,譚公是1865年生,唐公是1867年生;有意思的是,譚公死於1898年,唐公死於1900年,一個先生兩年,早死兩年,一個後生兩年,晚死兩年,不是同年生,卻是同齡死,算不算生死同期?
譚唐兩人,不算生死同期,卻是生死同契的,早年「以學相期許」,他倆同一座師歐陽中鵠;後來一起求學,「丁酉、戊戌間,梁啟超主湘學,引共講席,其所教授,遠則公羊改制,近則劉逢祿、龔自珍之學;後少參西學,而非有專門深造也。」唐公就學「飲冰室」,是譚嗣同引見的,譚公面稟梁老師,對唐公讚不絕口,後來梁公回憶,譚公是這麼說的:「二十年刎勁交,紱丞(唐公之字)一人而已。」英雄間惺惺相惜,眉宇間一股英氣掩飾不住。「未幾,赴日本」,康有為初見唐才常,便對其學生徐勤說:「佛塵(唐公之號),烈士也。」
唐公與譚公就學梁師啟超先生,已被並稱譚唐,「才名伯仲間」,謂瀏陽雙傑。最先同約以文變法,人文化育,啟蒙國人,雙傑共辦了《湘學報》,相較而言,在《湘學報》上奮筆撰述,唐公比譚公還多,「所為文有雄直氣,高潔稍不及譚。」唐公還是哲學家,他認為世界是物質的,與唯物主義不同的是,唯物主義以為的物質是無形的,抽象的,而唐公則說世界之物質是可見的,是具體的,說宇宙萬物是大大小小的「機輪」即機器所構成,「機輪」細分下去是「元質」,元質是基本粒子,不可再分;物質論外,唐公相信進化論,反對「榮古而虐今」與「尊舊而卑新」。唐公其說,對與不對,難說,至少可證其有思想,有思辨力。當時湖南巡撫陳寶箴,蠻開明,常與梁啟超師生良性互動,對唐公文採風流與道德文章,讚頌有加。唐才常去陳巡撫辦公室,陳巡撫拊掌而嘆:「今日之師生,循故事也,若以學問經濟論,吾當北而事君。」一個省部級啊,在學人面前,放低身段,把自己擺進去,擺到塵埃里去,天下罕見吧。
「貌雄奇魁梧,為文一灑千言,汩汩不窮。甲午後創《湘學報》,言變法,與梁啟超《時務報》,並風行海內,而持論雄邁尤過之,一時學者風氣得以轉移。」雄邁尤過梁啟超,當不是虛贊,唐公有一副烈士心啊,心氣流於筆端,自然更雄奇。光緒二十四年,唐公曾著《覺顛冥齋內言》4卷,才氣足顯;而唐公更彌足珍貴者,當以一副肝膽著了一本震爍文生與武生的「死卷」。
本來,唐公當與譚公一起赴死的。譚嗣同在北京變法,喊唐公進京,「戊戌政變前,復生(譚嗣同)軍機處辦事,曾疏保佛塵,『擅文章,通武略,才堪大用。」天子宣他來變法,不是去當官,是去變法,故唐公洗腳趕上天子船,拋妻別子,余者都沒帶,帶了一身換洗的衣服,風雨兼程,星夜兼程,自湘往之,「佛塵束裝晉京」,哪曉得「甫抵漢口」,噩耗已傳,「而京變突起,復生赴難。」唐公慟哭不已,「乃倉皇返里」,歌哭不已。
唐公立下復仇之志,他曾與其師劉蔚廬慷慨誌哀:「吾與復丈相期努力國事,誓共生死。今復丈為群奸構死,吾豈獨生?」作詩言志,「要當舍性命,眾生其永懷,不為鄉愿死,誓斬仇人頭。」1899年冬,唐公到上海,組織「正氣會」(不久改名「自立會」),對外冠名「東文譯社」,發展會員,聯絡義士,準備工作還算做得充分,「招集會黨數萬人,並與黨人容閎、容星橋、狄楚賢,輸送軍火儲漢」,資金也因康有為在海外募了巨資,差強人意。要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當義和團起自北方,中原鼎沸,會中人躍躍欲試,君以事有可為,率其黨徒溯江而上,思糾合沿江數省之同志,鞏固自立會之根基,乘時以圖大舉。」唐公組織力與號召力,甚是驚人,振臂一呼,應者雲集,「圖舉大事」者,更有十萬大軍。
十萬大軍,揮戈一擊,已如驚弓之鳥之大清,或如一隻紙老虎,應聲而倒吧。十萬大軍,聲勢雖大,而其組織嚴密性存問題。戊戌變法,大清舉起屠刀後,神經綳得尤其緊,上下都曉得,大清基座下,有大批要來向大清討血債之士。大清知道,唐公也知道,誰趕在時間之先?唐公怕夜長夢多,「君抵漢後,默察大勢,慮遲恐生變,不如先發,乃期於某月某日舉事。」革命口號也擬定,壯氣凌云:「紅羊浩劫遍地催,萬丈陰霾打不開,頂天立地奇男子,要把乾坤扭轉來。」
唐公註定是烈士。起義軍內部情況蠻複雜,人雖眾,而信仰非一,並無共同與堅定的信仰,有些混進隊伍里者,動機不純,除非是打槍為打鳥,打鳥是為打牙祭,有幾人如唐公才常動機高尚意志堅定?「初,有為印富有票數萬張,給會友為識,並與巨資分給哥老會首領馬福益等」,錢分配不公,內部鬧出了矛盾,「貲不均,李雲彪、楊鴻鈞聞之不悅,思去。」更惱火的是,你發行你的「富有」革命成功股票,我發行我的「窮有」勝利分贓期票,「而辜鴻恩則別散貴為票,李和生則別散回天票,自樹一幟。」這般革命,有點精神,有點精神病,哪能不出問題?「未至期,風聲已播,事為鄂督張之洞所聞,派兵圍而捕之。」
鄂督果然惡毒,眼毒心也毒(有說張之洞並不想殺唐才常的,「才常為兩湖書院高才生,與譚嗣同齊名,兩湖總督張文襄欲勿殺,為湖北巡撫于蔭霖所持,遂戮之」)。唐公出師未捷身被囚,與其他革命者不同,諸位革命前信誓旦旦,發文章曰生為革命人,死為革命黨,及至被抓,尿尿屙褲襠。唐公不然,「捕者至門,君猶坦然自若,笑而受縛,無難色。」與其摯友兼志友譚嗣同一樣,生死關頭,面不改色心不跳。被捕時分,唐公臉色如常;就義時分,屠刀架脖子上了,「就義之候,慷慨如平生,臨絕,則大呼『天不成吾事者』再。」
人之生,哭,其實並不苦;人之死,哭,其實也不苦;人之生到人之死之區域,才是悲喜交集,苦樂相間。志士被捕之際,懼,其實不痛;志士就義之際,懼,其實不痛;被捕與就義之時期,才是生不如死,痛欲難生。志士受審,靈肉煎熬,熬過者才是真英雄——上老虎凳,灌辣椒水,釘十指簽,此時之痛苦,誰受得住?皆想引刀成一快。無論軟硬兼施與威逼利誘,唐公皆笑微微。總督張之洞「親鞫才常」,多是利誘,多親敘情誼,才常富貴不淫;巡撫于蔭霖「惡審才常」,多威逼,多大刑斥候,才常威武不屈,「佛塵被捕,鞫訊時,神態自若,緘口不發一言。」審判者誘曰,把同夥報個數,便算立功,打死也不說,「僅書:丁酉拔貢生唐才常主義不成,請死。」臨刑就義,作詩兩句:「三尺頭顱酬故友,一腔熱血灑神州。」忠肝義膽,真薄雲天。忠肝者,熱血灑神州;義膽者,頭顱酬故友。公德私德,先生之德,山高水長。
「唐等被擒後,司道府縣在營務處會審……今既敗露,有死而已。餘人速呼速殺。二十八夜二更,乃押至大朝街溜陽湖畔加害,一時引頸就戮者,共十一人,健步就戮。」年三十四,與譚嗣同同齡,「不愧二十年刎勁之交也。」瀏陽不僅生產聞名中外之瀏陽鞭炮,也出產湖南個性:七尺微軀酬故友,一腔熱血濺荒丘。沖空一炮醒天下,滿地紅響遍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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