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家報道悟空單車失敗，讓我品嘗了這個時代最猛的春藥

創業，是這個時代最猛的春藥，磕上一口立刻瘋魔，想像力一經展開，彷彿世界立即褪去灰暗，春風拂面。

最近，已經停止運營的悟空單車，作定義為中國新四大發明「共享單車」領域的首敗案例，被媒體熱炒。很多媒體和創業者按圖索驥，發現「開山猴」是報道悟空單車的首家媒體，紛紛尋上門來，撥打猴哥的電話、加猴哥的微信，希望得到雷厚義的聯繫方式，尋求採訪或投資。

其中呈現出的創業圈人生百態，頗令猴哥唏噓，甚至每次看到不明來電、不明微信請求，心頭都是一悸。

一夜之間，全國最失敗的創業者

5月9日，猴哥驅車20公里，去大學城騎了半天的共享單車，第二天在開山猴推送了一篇《悟空單車敗了，充電寶瘋了，互聯網進入冰河時代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篇文章也只是在重慶的創業圈子內小範圍流傳。

此後的一周，我分別被雷厚義、雷厚濤兄弟約見，又寫了一篇《從一萬元創業，到年流水十幾億，雷氏兄弟只用了一年》，也只是將話題從互聯網創業圈擴散到了互聯網金融圈而已。

5月31日，騰訊創業的重慶籍媒體人楊雨林聯繫了我，說對悟空單車的失敗案例感興趣，希望能採訪雷厚義，我就做了引薦。6月8日騰訊創業的文章推送之後，其實閱讀量也並不高，但獲得了大量創投圈媒體的後續跟蹤報道，一次媒體間的集體接力，終於將悟空單車的失敗案例，引爆到了整個互聯網，甚至一度成為新浪微博熱搜榜的第一名。

雷厚義也在接受後續採訪中表態：「一夜之間我成了全國最失敗的創業者，我瘋了」。

在這期間，最開始是很多媒體找到開山猴，希望介紹雷厚義，做獨家採訪；後來「最失敗的創業者」刷屏後，一些媒體引用了開山猴第二篇文章的信息，開始有創業者錯誤地將雷厚濤正在尋求項目進行投資的信息，嫁接到雷厚義身上，於是開始有大量的創業者，找開山猴索要雷厚義的聯繫方式，想獲得他的投資。

甚至還有很多人以為「開山猴」就是「悟空」，一上來就喊：「雷總，終於找到你了！」拜託，不是所有的猴子，都能成為齊天大聖，何況我這還開山打怪呢！

在此過程中，我猴真實地欣賞到了創業道路上的另一處風景，也被迫品嘗了這個時代最猛的春藥。

創業路上，你確定只是缺錢嗎？

突如其來的創業者集中造訪，令猴哥有點無所適從，我生怕信息沒有傳遞到而耽擱了創業者的融資，又怕直接提供聯繫方式造成對雷厚義的騷擾，甚至在一個項目到底有沒有價值的判斷上，猴哥都頗為糾結。我雖自付英明神武，但畢竟猴腦容量有限，也不一定能架得住大千世界的無奇不有。

所以在和雷厚義交流之後，採用了一個笨辦法：但凡找到開山猴，尋求雷厚義投資的創業者，一概要求先發郵件，然後我轉發給他。沒有BP也沒關係，只要在郵件中簡單描述項目並留下聯繫方式即可，我也承諾有信必轉。

可是，電話此起彼伏，微信也人頭攢動，但郵箱中卻靜悄悄的，郵件沒收到幾封。

看來，比起動口打電話，大家還是不太願意動手，哪怕只是發一封郵件。

有一位創業者是發了郵件的，他在郵件中說，目前短視頻直播平台一片紅海，依靠帥哥美女的唱歌跳舞以娛觀眾，靠觀眾打賞的虛擬禮物，主播和平台進行分成，但是長期的穩定的收益模式並未出現。現階段除電視，報紙，雜誌之外，沒有一個平台能詳盡介紹企業和它們生產的產品。他的想法就是建立一個平台，聯繫、溝通、協助想推廣自身的企業，幫助它們拍攝展示自身特色的短視頻，發布到有影響力的短視頻平台。他對於企業短視頻的內容定位、發布模式、商業模式都有思考，而難點在於「需要某些有影響力的視頻平台開放區別於個人秀的板塊，暫且稱之為企業秀板塊」，通過所擁有的企業賬號發布視頻，幫助企業推廣，「初期可以免費」。他覺得「雷先生是一個勇於嘗試，挑戰的投資人，只是輸給了現實，與機遇無關」，希望得到雷厚義先生的投資。

猴哥最開始沒聽懂，後來仔細一想，豁然領悟，這不就是企業視頻廣告嗎？在短視頻平台出現之前，在社交網路出現之前，甚至是互聯網視頻平台出現之前，在遙遠的電視機時代，就已經出現了這個產品，只不過企業從一開始，就是需要向流量平台付費的。

另一位在三四線城市開琴行的朋友，給我打電話說他要做「共享鋼琴」。可本猴聽了半天，才弄明白，他的模式是：通過直接對接工廠採購鋼琴，降低採購成本，然後將鋼琴以收押金、免租金的方式，提供給消費者使用，押金比市場價略低，比工廠價略高，至於商業模式，是將押金存在銀行收利息。

他一再強調，鋼琴的市場價比工廠價，要高出很多，押金不會虧本，更何況還有可能由租轉售。

在電話中，猴哥非常熱情地和他進行了交流，我說這個不是共享鋼琴，這是鋼琴金融，而且僅靠銀行利息收入實在太低，甚至都不能彌補鋼琴折舊，幾年後用戶的押金兌付，只能讓創業公司穩虧不賺。

我給他設計的「共享鋼琴」模式是：搭建一個共享平台，連接每個小區的閑置鋼琴家庭和學琴兒童家庭，共享汽車和共享單車的模式，是通過「車動人不動」的方式來提高使用效率，但鋼琴搬起來麻煩，索性就用「人動琴不動」的模式，通過互聯網撮合，讓學琴兒童家庭不用買琴，也不用請鋼琴教師，就近選擇擁有閑置鋼琴的家庭，這樣的家庭中大概率會有一個會彈琴、但已經不再以此為生的人，無論水平高低，教教小孩彈琴應該還是綽綽有餘，一邊是閑置資源和服務能力得到高效的利用，一邊是獲取資源和服務的成本得到極大的降低，應該有戲。

甚至怎麼提昇平台的粘性，我都幫他想好了：開發在線課程，規劃孩子的成長計劃，記錄學習過程，這樣孩子就可以在不同的鋼琴、不同的老師那裡，獲得持續性的學習，還能生成對鋼琴與老師的評價，促進共享鋼琴生態的穩健成長。

猴哥覺得，十分鐘構思的創業項目，應該比他先前苦苦思考的模式，要靠譜一些。

還有一位創業者，自稱項目是革命性的，他的商業模式是什麼，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聽明白，但一說他的創業公司規模，嚇了我一跳，他說公司已經有一兩百人，每月凈利潤十幾二十萬。本猴不禁肅然起敬，就又仔細聊了幾句，大概意思是連接用工企業和求職者，而且企業不但不用招聘，還不用和員工簽訂勞動合同。

我隱約感覺到這是「每人每月身上能掙5塊錢的勞務外包」，但並不是很確定，就留了郵箱，答應轉發他的郵件給雷先生，但後來也沒有收到他的郵件。

在連續接了幾天的創投熱線之後，我發現絕大多數的創業者，其實缺的並不是錢，而是時間。

大家似乎都太忙了，連立馬發一封郵件的時間都沒有。

虛構能力，創業者和騙子的相同之處

聯繫開山猴的人已經不少，直接找到雷厚義的人更多，他告訴我：「好多人打電話，有點處理不過來，完全在意料之外。」

當你一不小心成為公眾人物，並不一定能迅速打開你想要的那扇門，而有很大的概率，首先開啟的是另一群人探頭探腦的那扇窗。

這讓我想起了2014年陳可辛的一部電影《親愛的》，田文軍丟了孩子之後，通過各種渠道發布尋找孩子的啟事，而不斷有人主動打電話提供孩子的線索，在那一剎那，我一陣激動，為這個社會的群體性力量而高興，可殘酷的現實是，這些主動聯繫田文軍的人，只想藉助尋子心切而騙錢。

我在這裡的初衷，絲毫沒有將雷厚義比作田文軍、把創業者當作騙子的意思

因為這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有失偏頗。但是略一思索，其中深處蘊含的邏輯關係，卻又分明有相通之處。

在火車上露了錢，圍上來的全是賊。

在夜場中露了溝，圍上來的全是色狼。

在創業圈露了財，圍上來的全是創業者。

如若不信，你可以試試，只要你敢於登高一呼，給世界發出了一個清晰信號：「啊呀，生活不如意，創業也失敗，僅剩一點錢，不知往哪投。」一定能看到無數創業者從人群中冒出來，迅速向你靠攏，自動排成一個連，速度絕逼超過易建連。

一不小心，創業者似乎被污名化了，可這並不是本猴的原創。

「創業者」這個詞，其實最近幾年已經像「公知」、「大V」、「網紅」一樣，越來越被污名化了，很多確實在創業的朋友，已經不敢以創業者自稱，而開始用「做生意」來自我介紹了。

這其中最關鍵的原因，還不是創業者總像傳教士一樣的自我標榜。

從外在屬性上來分析，創業者與騙子，越來越難以分得清：創業者與騙子都缺錢，都善於為別人的錢，虛構一個足夠誘人的未來。

尤瓦爾·赫拉利在《人類揀屎》中說，虛構能力是人類區別於所有其他動物而進化到現在的核心能力。

我覺得這個比「直立行走」的解釋更合理，從最初將貝殼用於交換物品而發明的金錢，到現代社會構建出的絕大部分事物，都脫離並超越了其本身的物理屬性，人類賦予的虛構能力和共同想像發揮了核心作用。

而創業者的夢想，就是這個時代最核心的虛構能力，這也是創業者為什麼像騙子的原因，因為創業者所規劃的一切，都是之前不存在的，實現了就是創業者，實現不了就是騙子。

可是喜歡虛構、善於夢想的創業者，在人群中卻只能是少數。

如果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醒著，少數人的夢想，可以將全人類帶入未來的天堂。可如果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在做夢，而且各做各的夢，那一定是清醒者的地獄，因為生活在群體性的夢遊中，你永遠不知道會從哪兒冒出一把殺豬刀，將你的腦袋誤以為是西瓜給切了。

心中有夢VS手上有繭

如果本文就這麼結束了，本猴一定會被創業者給弄死，我幾乎已經可以看到有無數碗滾燙的熱油，準備澆向我鮮嫩的猴腦。

大哥住手，聽我繼續——

可是，創業者與騙子之間，其實是有區別的。

以我猴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創業者與騙子之間，雖然有最大的相似之處：心中有夢；但也有最大的區別：手中有繭。

一個創業者起碼的標準是，能否親自動手搭建成一個哪怕潦草的木屋，來安放縹緲的夢想；而不像騙子那樣，永遠翻動著嘴皮子，盯著別人的錢包。

雷厚義的悟空單車雖然敗了，甚至很多媒體說他，螳臂當車，敗不足惜。但是對比更多胸懷夢想卻只等著資本餵養的創業者而言，他至少手中有繭。

雖然悟空單車在這個世界上，只存活了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但其中經歷卻一定彌足珍貴，絕對不是一句輕鬆的「就當做公益了」那麼簡單。

早先是夢想家撐起了創業者的江湖，星星之火忽明忽暗，等到一豆燭火風中長明，卻因跟風者的打翻燭台，而萬眾燎原。

無論生活何等苦逼，只要劃亮掌心的創業火柴，夜色中就會有一條耀眼的閃電劈頭降落，那一瞬間的光芒，雖然短暫，但足夠讓你看到遠方：你手中敲鐘的鎚子落下，整個世界應聲轉身，那裡有錯失你的權貴萌生出的悔意，也有背離你的初戀流露出的遺憾。

有的時候，只是那麼一根火柴的力量，就足以泯去真實世界的所有悲涼，也足以掩飾現實生活的所有不堪。

可是，當創業者伸手向這個世界索取的時候，是否又該關起門來先拷問自己，到底自己做過什麼，為什麼手中的火柴，沒能點燃天邊的彩霞？

畢竟，我們都不是失意的英雄，別人也不是弱智的反派。

創業，是這個時代最猛的春藥，磕上一口立刻瘋魔，想像力一經展開，彷彿世界立即褪去灰暗，春風拂面。

可是，如果我們真的想吃下創業這顆春藥，起碼得先在自己面前，開發出一個姑娘，是吧？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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