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親的人，有時也是帶著面具生活的野獸

關注我，你的眼睛會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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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親的人

有時也是帶著面具生活的野獸

文/李木軒 圖/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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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

一個人

暗藏太多微酸青春

蓉城少年，分享你的夜晚和孤獨

那年父母親也從小鎮搬進江城。隨我們同住。我被迫搬在客廳隔離出來的「小屋」，所謂的隔離，是用單薄的窗帘橫幅般弔掛，而我的單車生活也是在那刻開始。

每天過著一如既往循規蹈矩的生活。單調。乏味。枯燥。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慶幸中學是要上晚自習。所以我可以不用再在昏暗的燈光下，繼續茫然蒼白的人生。但現實無比殘酷。我終須明白這一點。

記得有個夜晚，我生病了，雙眼浮腫，頭腦眩暈。請假回家後，被爺奶呵斥了一頓，說這點病有什麼大不了的啊，要是能忍住的話，趕快回學校。我的內心頓時冰涼。最後忍住身體的難受，擰開小屋的燈，在書海里渾渾噩噩地度過一晚。

學校斷電的次數越來越多。是因為某些街道的電線杆要拆掉重置。每逢斷電，就不用再上晚自習。這又讓我捲入痛苦萬分的處境。搖曳不停的燭光，在書頁上凝聚成浩瀚的光海，像是數以萬計的魔鬼，殘忍地啃噬我的神經。我總是看著燭火發愣。回頭，看自己龐大的影子在濁白的牆壁起伏不定。眼淚簌簌滾落下來。恍然覺得自己是個無比憂傷的孩子。憂傷得令人心疼。

也是在那刻，我逐漸產生對家的疏離感。家。像深不見底的懸崖，森冷，凄涼。因此我在期待學校斷電的同時，也在恐懼著回家的結局。後來我不願提早回家，一人騎著單車漫無目的地繞著江城轉來轉去。

臨近初二。我成績呈下滑趨勢。成績單被我緊緊攥在手裡，心裡止不住的恐慌。家裡沒人，我癱坐在洗手間，泣不成聲。我記得自殺的念頭油然而生，久久地注視手腕，遲疑，麻木，嘗試用指甲颳了刮，白色線條突地騰起，直到無助地放棄。我恐懼的是接下來的面對，會有多麼殘忍，像都是意料之中的言辭和場景，終是出現。

——你這點成績能做什麼？看你長大後有沒出息！

——讀了這麼久的書，也不至於得這麼點成績吧！

——你腦袋裡裝的是豆渣啊？！

……

父親問我：「你究竟還想不想讀書啊，不想讀了乾脆打工去！」

「讀啊，怎麼不讀了，你們就想著打工，思想哪這麼封建啊！」我回他的話。

許是我的語氣過於強硬，父親當下拿起身邊的電視遙控器，朝我腦袋狠狠砸來。我聽見腦袋裡發出「嗡嗡」的聲音，我卻壞心思的期待整個腦勺能流出紅色的河流，期待自己失去知覺倒在地面不省人事，但後來我依然好好的，只是腦袋痛得發麻。

我很不爭氣地哭了。爺爺在一邊，卻說：「你要打就用其他打，這遙控器打壞了不是錢啊！」奶奶抿嘴笑著：「他那豆渣悍的頭，該打，真是沒出息。」

晚上吃飯。他們仍不停歇的談論我的學習。母親在一邊突然插上一句：「他自己會努力的，說那麼多也是沒用。」話音剛落，父親猛地站起身，板凳失去支撐朝地面倒去，發出巨大的響聲。他一腳踹在母親身上，粗話連篇。

我印象較深的是爺奶對眼前的情形置之不理，賞戲般，悠然地坐著吃著笑著。後來父母親相互對罵，拳打腳踢時，奶奶才出聲制止。我突然明白，最親的人，也是帶著面具生活的野獸。

飯後沒多久，親戚來了，無非是對我的學業指手畫腳。他們問我究竟打算做什麼。我說我想學畫畫。至少吧，心裡想著考藝校也很不錯，畢竟畫畫的確是我那時候的愛好。緊接著被一致否定，揚言就我那樣子還畫畫，完全是不務正業的東西。我說我以後會成為寫書的作家。說完。幾道鄙視的目光向我投遞。純屬不切實際的想法。

那一刻，我是如此憎恨這個被迫寄居的一隅之地，在被嘲笑和不尊重夢想的基礎，我恨著這些熟悉至親的人。

無論歲月流逝多久，烙印在身體上的傷痛永遠無法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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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樹暮花》

作者：李木軒、林禹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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