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滴化雨伴筆耕】姜建洲//山魂

山魂

山魂

文/姜建洲

近日，記者在陝西洛南三要鎮採訪時，在北溝北嶺的一處青松翠柏間發現一塊石碑，碑文上寫到：「老翁永眠九泉笑，畢生勤勞撫園林，青山常綠在人間，花香鳥語錦繡春。」仔細看碑文的落款，才知道是當地的政府於1988年4月1日為王生金所立的石碑。身邊的村幹部告訴我，今年86歲的王生金老人依然健在，並且依然堅持在走山路，穿密林，巡山守護著這裡近2萬畝的山林。關於這塊石碑，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

一塊豐碑

時間的年輪還要推轉到1988年3月23日，那天，63歲的王生金，手握一把鐮刀，挎著一個裝著饅頭和煮熟洋芋的綠色挎包，他像往常一樣向山裡走去，巡視在山林間，守護著相依為命的山林。他走到哪裡，渴了，喝口溪水；餓了，啃口饅頭或洋芋；困了，靠著樹打個盹。已經是深夜時分，王生金準備返回哨棚休息。此時，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雨水澆醒了他一天的疲憊，他打起精神，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哨棚趕。天黑路滑，一不小心，他摔下陡坡，這時的他，叫天天不應，叫地不靈。在陡坡下，他昏迷過去。次日早晨，採藥的人發現躺在陡坡下的王生金，把他送到三要地段醫院，因深度昏迷，無法醫治，又轉到洛南縣醫院。王生金在醫院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醫生說，可能無救了。在這七天時間裡，三要後坪組的鄉親們流著淚，傷心的為他修墓，各級政府為他立了紀念碑。第八天，63歲的王生金奇蹟般的蘇醒過來，並堅強的活過來。這一生命的延續，使王生金老人又走過了金色人生二十三年，這塊碑也伴隨著老人度過了有意義的二十三年。為了激勵後人，這塊墓碑就留了下來。

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我們來到王生金老人的家，他的家依山而建，環周松林密布，王生金的老伴接待了我們。她告訴我們，老伴巡山沒回家。坐在王生金的家裡，村裡的幹部和群眾為我們講述了王生金五十六年的護林經歷和一個個動人的故事······

一個信念

那是1955年的春天，王生金當上了護林員，他走進了了這片山林時，還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山裡後生，負責著三要後坪北溝方圓4公里的山林。對護林工作的熱情，增添了他干好護林工作的信心，對生他養他的山水有著深厚感情和淳樸的性格，造就了他對護林工作的執著，於是他一干就是五十六年。王生金把守護山林當做他人生的信念，後來山林越來越大，他護林的任務就更重。白天，他拄著棍子翻山越嶺巡山，扛著撅頭修坡育林；晚上，巡山護林。無論是春夏還是秋冬，他終是一身土一身泥。在護林的日子裡，王生金每天要往返林區3次，照這樣計算，他已經繞地球走了四圈了。不停地在山上奔波，一雙新鞋剛穿幾天就破了，他乾脆練習光腳走路，開始不習慣，時間長了，厚厚的老繭就成了鞋。冬天腳凍裂了，他就用布包著走。晚上，老伴一邊用溫水給他洗腳一邊掉眼淚，可他卻滿不在乎，第二天照樣巡山。

為了使北溝早日披上綠裝，每年春上，王生金都要催著村上組織勞力修坡造林，樹苗不足，他就背著挎包四處搜集樹籽。這些年，僅他一人就採集樹籽2100多公斤，移栽油松，核桃、槐樹60多萬株，因他多年的精心護林植樹，使當年荒山裸露的北溝，如今變成了一座綠色的寶庫，林地面積近2萬畝，油松從2萬株發展到8.7萬多株，森林覆蓋達到99%，現有成材林木的經濟價值達近億元。

五十六年的相依相伴，王生金與山林結下了深厚的感情，他把山林看得比命還要緊。在1980年一個風雪之夜，他突然想起春上育的松樹苗還沒有蓋好，就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直到次日下午，村民發現他累的躺在坡下。村民把它送進醫院，才住了一天醫院，他就嚷嚷著上山。老伴數落他：「都啥樣子了，不要命了。」王生金生氣地說：「盡說些啥話嗎，我的命值幾個錢，山林出事損失多大哩！」第三天，王生金硬是拔掉針管，拄著棍子，一瘸一跛的巡山了。

一腔熱血

王生金腦海里只有兩個字，那就是「護林」。的確，為了護林，他幾乎把全部的精力奉獻給了山林；為了護林，他拋下了家；為了護林，他丟下了家裡的莊稼地。村委會主任蘇振文說：「早年，生產隊每月給他30個工份，每年只有300多個工日，當時一個工日值兩毛錢。1992年後他每年只拿到300元工錢，估算一下，多年來，他至少能拿到6萬餘元，但他只拿到4000多元，不到應拿工資的十六分之一，可他仍然無怨無悔的守著山林。今年他86歲了，可依然上山護林，從來不間斷。」對於報酬，王生金不是沒有意見，他也曾向村幹部提過。可是，因為村裡經費有限，始終沒有解決。1985年初，王生金急性闌尾藍發作，卻沒錢治療，他傷心的向村幹部打個招呼，再也不上山護林了。於是村上另找了個人替換了他，過了幾天，山上有幾棵樹被人砍伐了，王生金知道後，帶病到山上看了現場，好幾天傷心的吃不下飯。病好後，他又找到村幹部，要求繼續上山護林。有人問他：「為啥捨不得丟下這個苦差事，到底圖啥呀？！」他回說：「山上那些樹都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咋忍心丟下不管呢！」

村主任蘇振文還給我們講述了一件感人的事。那是1977年正月初八，王金生的二兒子結婚，他打算為兒子操辦婚事，但他就是不放心山林樹木，他便放棄了兒子的婚禮，把操辦婚禮的事給妻子一推，一大早就進山了。果然看見四個小夥子正在封山的林子里砍樹，看到王金生驚奇地問，今天是你兒子結婚的大喜日子，咋還來巡山，王金生生氣地說：「他結他的婚，我看我的林，我就擔心有人趁機毀林。」小夥子們被感動了，只好拿著工具，灰溜溜的下山了。

王金生管護山林很嚴，嚴到「六親不認」的地步。村民蘇太平給我們講述了一件他親眼看到的一件事：一次，王金生親家母趕著三頭牛進了被封的山林，被王金生看見了，親家母笑著說，好親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過去吧！可王金生卻對親家說，親家有親家在，可不能放牛去封山裡糟蹋林木樹葉樹枝，不管咋說也得按護林制度辦事，硬是不讓親家進山，氣得親家母把牛趕下了山，為這件事，王金生親家好長時間賭氣不理他。

一份榮譽

王生金感人的護林故事，使我們忘記了時光的流逝，面對將要落山的太陽和那鬱鬱蔥蔥的松林，我們耐心的等待他的歸來。

傍晚時分，王生金老人終於從對面的林間小道走來。儘管他86歲的高齡，但腳步依然十分穩健。但見一雙已經露出兩個腳指頭的運動鞋、灰褐色的夾襖和腰間那個已經褪色的挎包上「為人民服務」字樣隱約可見。我們不約而同的站起來，迎接這位老人，只見他布滿皺紋的臉上依然露出幾分紅潤，他滿含微笑的伸出那雙布滿老繭的雙手和我們一一的握手，然後從屋子裡拿出核桃讓我們品嘗。王生金的老伴看丈夫巡山歸來，趕忙端出早已準備好的飯菜，王生金讓過客人，獨自吃起來，吃過飯，我們準備採訪他，看見他打起盹來，我們不忍心叫醒這位勞累了一天的老人。問起這幾年得到的榮譽時，他老伴從柜子里拿出多年來各級黨委政府發給王生金的榮譽證，我們細心的看了起來 。

王生金用自己的心血和汗水澆灌著綠色的林海，他的付出，得到了人們的讚揚，得到社會的承認，一份份榮譽是對他的人格魅力又作了另一層面的詮釋：1990年王生金被國家林業部授予「全國護林模範」稱號，被評為「陝西省八縣一市森林防火先進個人」，被各級黨委政府評為「先進共產黨員」「先進個人」； 1992年，中央電視台全國百名優秀共產黨員風采錄欄目組為他製作專題片在中央一台播出；後來，美國、德國、加拿大等國家森林防火專家也來考察學習王生金植樹造林護林防火的經驗。專家們對他這種守護山林，默默無聞，不求索取的奉獻精神大加讚賞。面對榮譽，他不驕不躁，依舊默默地守護著山林。

一個願望

當我們再次來到王生金的家時，家人告訴我們他又上山了，不過家人說，今天走得不遠，能找到。在家人的帶領下，我們在不遠處的一個山坡看見了王生金，在一個樹木稀少的坡地，只見王生金老人帶著一群年輕人，正在教他們栽樹和管理樹木的方法。但見荒坡上一時呈現出點點綠色。我們將已準備好的十多個採訪話題拿出時，想和老人詳細訪談，但老人的心思仍在為樹苗澆水上，在我們的懇求下，老人只說了一句話：「我有一個願望，就是村裡要趕快找一位有責任心的後生，把樹看護好，我就放心了，死後我就可以瞑目了。」

說完話，王生金老人獨自走上山坡，手搭著涼棚，凝視著遠方，巡視著他牽腸掛肚的萬畝叢林，那執著平靜的神態，宛如一尊守山神的雕塑。也許就像他的老伴說的，他的魂早已進山了，進了山裡的林子。

作者簡介

姜建洲，陝西洛南人，大學畢業，北漂的日子，曾在《東方文藝》、《人民文學》、《中國作家》雜誌社做編輯工作。偶遇青年作家《商州報》總編麻斌峰後，回商洛，被聘在《商州報》做記者工作，從此愛上了新聞工作，通過努力考取記者資格證，2004年才正兒八經成為記者，半輩子日弄文字，也沒啥成就，喜歡詩歌散文。

先後在《中國黃金》、《西部信息報.》、《陝西日報》，《陝西企業》《三秦廣播電視報》《商洛日報》和商洛廣播電台等媒體發表新聞稿件近千條等，報告文學《商山涅槃》獲得第二屆中國文藝創作年會二等獎，新聞專題《山魂》獲得的全國第四屆關注森林新聞獎三等獎，《烈火中永生》等十多篇優秀稿件獲省市一、二、三等獎。現在洛南縣廣播電視台專題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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