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屆華語科幻星雲獎康乃馨參評作品《兒童節禮物》推薦

作者授權【科幻直通車】全文轉發作品《兒童節禮物》

【作者簡歷】

康乃馨，本名康秀東，科幻作家，電影編劇。多次在《科幻世界》雜誌、蝌蚪五線譜、《科技日報》報刊、《科幻立方》、《今日科苑》等發表科幻作品，2016年短篇小說《漫長的中途》獲網易科幻徵文比賽「等一個故事」最佳人氣獎，《兒童節快樂》獲華為科幻短篇徵文入圍獎。電影劇本《鯤》獲晨星科幻文學比賽最佳劇本獎。編劇作品網路大電影《3036之機甲悟空》獲網路大電影節最佳改編作品獎。編劇作品網路大電影《熱血江湖之夢幻奇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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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進門，幾個孩子就圍了上來，我是這家孤兒院的常客，他們認識我，知道我是太空工作者，所以總是會圍著我問一些太空的問題。

「叔叔，您是剛從太空回來嗎？」

「我已經回來一個月了。」我摸著小男孩的頭，蹲了下來。

「那你在太空能看到我嗎？」

「當然，我能看到你們所有人，你有沒有聽話？」

「有啊有啊，上次你給我們帶的書我們都看了好多遍呢。」

「喜歡的話，下次我再幫你們帶。笑笑呢？」

「她在天台上！」另一個小女孩搶著回答。

「謝謝。」

我轉身，沿著樓梯上了天台，遠遠就看到了笑笑靜靜地坐在那裡，仰望著天空。她只有五歲，剛出生就被父母遺棄了，最近一年我經常來看她。

「爸爸！」笑笑看到了我，高興地喊著跑了過來。我迎了上去，一把抱起了她。她並不是我的女兒，但我的領養手續馬上就要辦好了，估計就在這兩個月吧。

「想我了嗎？」

「嗯。」笑笑點著頭：「爸爸你看，那是銀河！多漂亮啊！」

我抬頭看去，今天天氣晴朗，甚至連一片雲都沒有，銀河真的太美了，現在的人真的很少有人會抬頭看向夜空，也許只有這些孩子才會這樣做吧。

「是啊，好美。」

「爸爸，我聽護士說，晚上天空會有流星，對著流星許願的話，願望馬上就可以實現了。」

「是啊，但並不是每天都有的。」

「我會每天晚飯後都來看的！我一定要對著流星許下我的願望！」

「呵呵，好的，下個月就是兒童節了，想要什麼禮物嗎？」

笑笑歪著腦袋想了一會，然後神秘地說：「護士姐姐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笑了起來，又和她一起抬頭看向了天空，給她講著邊上的星座，樓下的孩子們都跑了上來，圍在了我的身邊。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用了幾秒鐘來適應一下，才回想起來，剛剛不過是一場夢，一場真實的夢。我的眼前漆黑一片，努力轉了轉身，終於看到了我巨大而雜亂的工作包，我感覺嗓子幹得厲害，於是從吸管中喝兩口水，努力不去想這些水從哪裡來。手臂上的鬧鐘振動了一下，我低頭看了一眼，離預定的時間，還有1個小時。

我已經1個多月沒有見過笑笑了，這兩天她總是出現在我的夢裡，雖然我很少睡覺。我是一個軌道清理者，準確地說，我們負責清理地球軌道上那些已經漂浮了幾百年的垃圾，這些人類自己製造的太空垃圾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各種太空活動，於是有了我們這支隊伍。1個多月前，我們乘坐火箭來到這裡，一共8名組員，我們開著太空車行走在軌道中，將軌道上的垃圾收入我們巨大的工作包中，然後回收到地球上。

要不是3天前那場隕石風暴，我現在應該已經回到了地面上。我回憶不太清楚那場風暴的細節，那來得太突然了，只知道我們死了3名隊員，另外4人登上了回收倉，而我，最幸運的那個，被一塊隕石擊中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才發現獨自一人漂浮在軌道上，身後背著我巨大的工作包。通訊器被砸壞了，也沒有了食物，氧氣還夠我用十天左右，最重要的是，我的動力能源少得可憐，我不可能主動去尋找太空站，或者回收倉。

我相信他們曾經試圖尋找過我，也可能現在還在尋找，當然更有可能他們根本不知道我還活著。但我知道回收倉在昨天必須返回，這計劃不可能因為我而更改。你可以想像一下，一個穿著太空服的人，孤獨地漂浮在太空中，與外界沒有任何聯繫，身後背著一個巨大的太空垃圾堆，如果是你會怎麼做。我完全沒有心情去欣賞那美麗的蔚藍色的星球，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我該怎麼辦。我知道，在不久的將來，我也將變成一塊太空垃圾，漂浮在這條軌道上，直到有一天被我的隊友清理，這說起來有點可笑。

我就這樣呆了三天，今天應該是兒童節了，我答應笑笑今天之前回到孤兒院，陪她一起過節的，據說他們準備了盛大的晚會。而現在我只能在這裡，等著被餓死或者缺氧而死，不知道會是哪一個，這取決於我抵抗飢餓的能力。

我又看了看錶，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於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鑽進了巨大的垃圾堆里，我已經餓了三天，但現在我感覺幹勁十足，這可能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了。我用了所有能找到了繩索和鐵鏈，將自己固定在了裡面，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時間剛剛好。我按動了太空服後面的按鈕，馬上感覺到了巨大的推力。

如果你站在不遠處看，你會發現那個巨大的垃圾堆開始脫離軌道，準確地下墜，然後衝進大氣層。我精準地測算僅有的一點能源，這足以讓我脫離目前的軌道，然後依靠重力衝進大氣層。我知道我會死，被活活燒死，但願我能在那之前就暈過去。反正幾天以後我也會死去，我要讓我的死更有意義。

我也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高尚，臨死還要將垃圾運出軌道，推進大氣層里燒掉，我不是戰士，在臨死前還能做出這麼偉大的舉動。我精準地測算了巨大的垃圾包掉入大氣層的方位、角度和時間，我和我身後巨大的工作包將在大氣層中燃燒，我已經感覺到了大氣帶來的風。現在正好是晚上10點，笑笑和小朋友們應該就坐在孤兒院的天台上，盯著天空。

我只是，想為我女兒，帶來一顆流星，送上我最好的兒童節禮物，不知道她會許什麼願望，這不重要了，我慢慢閉上了眼睛，風越來越大了。

女兒，爸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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