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區國土的公務員送了2000塊購物卡，但不敢舉報
文/黃煊墨
回家，和朋友聊天到半夜，聽他說了一個給政府工作人員送錢的故事。
兩張1000塊錢的購物卡
朋友是在地方給房地產公司做融資的，前段時間做了一個項目。基金已經把錢募集到手了，就等著房地產企業把土地辦理抵押後簽合同了。這個土地抵押，是要到地方國土部門去備案的。朋友就趕緊去辦，畢竟土地不抵押，簽不了合同，房地產公司付不了利息，基金公司就要自己給投資人付利息，一天幾十萬。
朋友按照規定準備好了紙質材料，需要工作人員把紙質材料掃描成電子版上傳到網上審查，美其名曰「互聯網+政務服務」。
「掃描官」：哎呀，這個掃描機好像有點問題。
朋友：那麻煩您趕緊幫忙看一下。
「掃描官」：哎呀，掃描機好像壞了哎。
朋友：那麻煩您趕緊修一修。
「掃描官」：哎呀，我試試嘛。
朋友一聽這「試試」，就懂了，1000塊購物卡送上，三分鐘就資料掃描就搞定了。
電子資料提交到了某辦公室工作人員審核，朋友託人左打聽右打聽，找到這個「審核官」。「審核官」負責審核這些資料填寫是不是符合規定和要求，然後在電腦上點擊「提交」，到分管副區長那裡去終審。
「審核官」：你這個資料，我得仔細看哎。
朋友：這個挺急的，大概要多久呢？
「審核官」：按照規定，20個工作日之內，會反饋你們的。
20個工作日！！利息都幾百萬了。朋友趕緊一張1000元的購物卡送上，三分鐘後，「審核官」就提交了。
到了分管副區長那裡，反而很痛快，啥屁事沒有，招呼不用打、錢也不用送，人家就點「同意」了。
為什麼不舉報？
當然，我不是傻子，我知道這種事情就像夏天大街上的女人大腿一樣，到處都是。只是這麼生動活潑地感受到這種吃拿卡要，對我的三觀還是造成衝擊的。畢竟看到大腿和摸到大腿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我就覺得這幫人簡直是無法無天了，於是就以一個「小學生」的傻樣和朋友開始了幼稚的問答遊戲。
「小學生」：這太惡劣了，舉報這些狗日的。
朋友：舉報？我為啥要舉報？我花2000塊錢，就節約了幾百萬，我很划算啊，為啥要舉報？
「小學生」：但是按規定，你不用花錢，就應該給你辦的。
朋友：是啊，是給你辦，人家又沒說不辦，但規定是20個工作日，你幾百萬就沒了。我送錢，不是為了讓他辦，而是要他快辦。20個工作日給你辦完，不要錢。快辦，你就要給錢。不然憑什麼給你快辦？
「小學生」：舉報這些狗日的，至少出口氣啊。
朋友：人家收錢，給你快辦了，很厚道了，我受什麼氣了？又不是收了錢沒辦事。再說了，我要是真舉報了他們，傳出去，被人知道了，我，以及我們公司，不但在國土部門人人喊打，在整個政府部門裡，都別想好好辦成一件事。
「小學生」：怕個（敏感詞），難道他們還敢刁難你？大不了再去舉報。
朋友：人家才不刁難你呢，人家都是按規定辦。我的哥，按規定辦，就要你的小命了。我們天天出去找當官的喝酒，送錢給他們，請他們唱歌玩小姐，就是要讓他們別「太」按規定辦。規定還不就是他們的嘴巴，說你這個事情可以做，馬上給你編幾十條規定出來。說你這個事情不能做，馬上也可以給你找出幾十條規定來。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就是找理由了。找你麻煩還不容易？我在這個地方，又不是只做這一鎚子買賣，要搞好和政府的關係，怎麼敢做舉報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
「小學生」：那人家分管副區長那裡，就不用送錢嘛。
「朋友」：土地抵押備案這種屁大點事，他不擔風險、不負責任，就是照章辦事，能要幾個錢？要幾千萬把塊錢丟人，還不如給你痛痛快快辦了痛快。要是要他擔風險、擔責任、打打擦邊球、甚至違規的事情，那送的錢的數量，和這個責任、風險多大就成正比了，還要有可靠的中間人介紹，不然你送都送不出去。
解決的辦法
討論解決問題的辦法，就像看完大腿回家要下片一樣自然。我們以人民的名義，商討了一晚上，得出以下幾個沒屌用的解決辦法。
一是有些審批，政府就不要管了，讓市場自己去玩。沒有審批，企業和老百姓就不用去「闖關」，自然就不用送錢給他們了。是啊，現在不是大搞簡政放權嗎？但可惜的是，政府部門要卡你，很容易，可以不審批，但可以叫備案；不叫備案，還可以檢查；不檢查。反正整你的方法多的是。怎麼管住這些「改名換姓易容」的審批，才是關鍵。
二是搞群眾監督，包括媒體監督。靠紀委那點毛毛人，想監督這麼龐大體系的千千萬萬人的無數個環節，簡直是痴人說夢。再說了，大家都覺得拿錢辦事也算是一種高尚品德了，你會去舉報你同事收了1000塊錢購物卡嗎？如果真去舉報，大家不會覺得你正直，只會覺得你不厚道，不講究。所以內部監督也是扯淡。
發動大眾，搞全民監督，十幾億人監督，肯定不一樣。但老百姓憑什麼監督？總得有個激勵和動員機制吧？
三是殺雞儆猴。現在都是殺老虎，動輒幾百萬幾千萬，好像沒聽說誰收了1000塊錢購物卡被弄了的。所以大家就以為，只要不當老虎，就還是安全的。當個小猴子就沒什麼問題嘛，安全，畢竟老虎招眼，猴子低調。其實，比起殺老虎，狠狠地殺一批雞，更能展現我們防止禽流感的決心，也更能讓猴子們害怕：小雞仔都逃不過，被殺了，更何況小猴子呢？
聊到半夜，我們終於達成一致，形成了一個重大結論：
沒屌用，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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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申春秋?黃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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