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性與自私性芻議

人的本性與自私性芻議

《三字經》作為中國的蒙學教育叢書之一，開篇就提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於是，「性善論」和「性惡論」各執一端，爭論不休。今提出的「人的本性是自私的嗎？」之疑問，也該是從屬於上述爭論之支流。

人性之善惡也好，公私也罷，筆者以為，皆不應單純地放在現行的道德環境中去討論，或者，僅僅以「善惡」、「公私」的文字來棺定之。因為，這類判別標準屬於道德標準之一，是隨著社會的發展、時代的進步逐漸發展、衍化、總結而成，具有一定的時間性、地域性、不完整性，並且，現在人們的理念之中，善惡、是非、公私已經成為非常抽象的、意義明確的、特指的、狹隘的名詞，不足以詮釋不斷發展變化並不斷賦予新的內涵的「人性」，所以，若要研究人性，愚以為，首先應當將人歸結到自然中去，回歸到物種的屬性中去研究，而不是將「人」自詡為高級生命而超越於物種之外。

《告子》曰：食、色，性也。人作為物種之一，首先必須具備的特質是生存與繁殖。其中，食是為了生存，色是為了繁殖。細推敲，色也該歸結為生存——狹義的「食」是物種個體的生存，而「色」（繁殖）是群體的生存。這種生存和繁殖保證了本物種得以存在並延續下去，也保證了物種的純正、優化、發展。而推動這一進化過程的動力便是自私性。

自私性是物種自我的一種保護。作為自然環境中的物種，最根本的屬性決定於最根本的需求，也即生存（個體或群體），只有個體得以生存，繁殖才成為可能，發展和壯大才成為可能。生存是物種的原始屬性。生命的一切行為必然在進化過程中體現最基本的訴求——生存訴求。所以，圍繞這一訴求，最初是個體的生存訴求，面對的則是爭奪生存空間（領地）、維持生存條件（食物）、尋求生存夥伴（配偶）而與同物種個體之間的競爭。在生存的競爭過程中，這種自私性得到最原始的體現。自私性是生存的本能，正是這種自私性將個體的生存訴求體現得淋漓盡致，也才能將個體的生存優勢得以完全徹底的發揮，進而通過自然法則優勝劣汰的選擇，使物種中最具競爭力、適應性最強的個體，從而使該物種存留下來，逐漸壯大。這種自私性實際上是一種生存的渴望、生存的動力，如果沒有這種自私性，便沒有了紛繁複雜、多姿多彩的自然。

自私性是物種進化的一種適應。進化是物種在自然環境生存過程中，與自然環境不斷抗爭、協調，對自身優良品質的存留和對不利生存因素的捨棄。所以，物種的個體在進化過程中，先是通過繁殖，使個體與個體之間具備了最基本的親情紐帶，這種親情紐帶使本物種的個體與個體之間具備了相互的保護、協作、關愛，從而使非物種的共同生存成為可能。進而，這種「集體意識」在進化過程中存留下來，遺傳下來，成為生物的「集體記憶」，從而打破了以親情為紐帶的家庭單元式的協作，產生了本物種群體之間的協作，形成最原始的、最樸素的「社會」，種群的生存力量遠遠大於個體的生存力量。於是，這種自私性也進化為群體的自私——群體內部是團結一致的，開始了與相近物種（共同或相近的生存空間、食物來源的物種）的生存爭奪戰。此時，自私性已經擴展開來，有了種群內與種群間的分別，有了狹義和廣義的分別。

人作為自然環境中的成員之一，儘管進化過程較其它物種極為迅速，但畢竟不能脫離這一共同的進化過程，也不能脫離這種最原始的物種屬性——生存和繁殖。只是當自然賦予人類以超越其他物種的智慧之後，人類以文明掩蓋了物種的最原始的種種屬性，那種最原始的訴求體現的再不明顯。但是，追根溯源，會發現，人類的文化的架構恰恰是基於最原始的訴求，不過是以燦爛的文明為表象。當人類有能力締造文明的時候，人類就已經告別了原始訴求時代，生存替換為生活。最原始、最樸素的食和色的慾望已經擴張為萬物之靈的對其他生命的佔有和奴役，擴張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海之濱，莫非王臣。」的政治軍事對抗。當其他物種相對於人類真正成為弱勢群體對人類不得不俯首稱臣的時候，「自私性」這一人類文明的詞語便在人類的內部發揮到了極致！原始的「食」、「色」的需求之戰已經演變為生活資料、生產資料、資源之戰，演變為政治傾軋！樸素的自私進化為種種人性的罪惡，當人類呼籲和平、呼籲善良的時候，表明人類這一物種已經於自然和和諧漸行漸遠。

當人類在探討人性是否自私的時候，最該考慮的「自」與「私」的範疇。當人類以文明自豪的時候，說明人類已經告別了同其它物種的平等與和諧。而這時，人類是最沒有資格考證「自私」的真正內涵的。

於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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