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花：最樸素的植物抗生素

本草專欄

發現自然之美，植物之用

發現植物身上的時空觀

初識金銀花

五月，金銀花開。怎麼看都那麼瘦，那麼弱，像楚靈王時代的美女，只剩一握細腰。藤和葉子倒是配合得極好，花兒跑到哪兒藤就跟到哪兒，葉子寬寬的綠綠的，像極穩妥的手，隨時護著不禁風的腰。

冬天，去爬山。看到一大片彎曲的藤，複雜地糾結在一起，中間偶爾冒出幾片綠綠的葉子，很怪異。問朋友是什麼，朋友說是忍冬也是金銀花。原來，金銀花還是「忍冬」，我竟然沒認出來。它並不是我看到的那麼弱，反而極堅強。不禁啞然失笑。自作聰明的人總是容易被表象所迷惑。

金銀花，名字有點俗，像是奔著富貴在跑。其實是因花初開為白色，兩三天後轉為黃色。起名的人偷懶，不想費腦子，於是便叫金銀花。倒也順口，賤名好養。俗話說：「澇死莊稼旱死草，凍死石榴晒傷瓜，不會影響金銀花。」事實上都不用養，順手插一枝就發芽、爬藤、開花、香氣四溢。

金銀花的功效

有的花以容顏取勝，如牡丹。有的花以個性驕傲著稱，如梅花。金銀花聞名則是以藥性──最樸素最原始的植物抗生素。清熱解毒，涼血化瘀，療治瘡瘍之王。

採金銀花應該是在陽光晴好的清晨，露水剛退，白的更白，黃的更黃。剛剛睡醒的花兒，蓓蕾初露，晶瑩中帶點嬌嗔，最是美妙。輕輕地摘下，攤開，晾乾，裝在密閉的青花瓷瓶里，芳香就此留駐。

炎夏，一杯金銀花茶，或一盞金銀花露，就如秋天月光下的霜，薄薄的，涼涼的，不經意就降了溫。

熱感冒，咽干鼻燥，乾咳流淚。金銀花配上開黃花的連翹、嫩竹葉、老荊芥、綠薄荷，小火煮開，就是有名的銀翹散。不想煮，怕麻煩，那就用銀翹片，淡雅的綠色小丸子，兩粒即可。

小男孩，愛玩，太陽下瘋跑，發一頭小「火包」，紅腫熱痛，此起彼伏。讓他再跑，跑到田野里，採金銀花、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子。五味，不多也不少。金、銀、淺綠、鵝黃、淡紫，花團錦簇的一包，美不勝收。泡清水，小火慢煨。清清麗麗的汁液，五味陳雜，一分香，一分甜，還有三分是苦澀。倒一大碗，半碗洗「火包」，還有半碗入腸胃。「真苦啊！」未來的男子漢咂著小嘴巴大聲叫嚷。他哪裡知道，這也許就是他人生的第一杯「五味消毒飲」。

《花樣年華》里的美女蘇麗珍，一遍一遍地換旗袍，表面上不言不語、不動聲色，其實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煩躁與孤獨。她最需要的不是一條又一條華麗的旗袍，應該是一件金銀花織就的貼身內衣，涼一涼她灼熱躁動的心。

心靜自然涼。金銀花的心想必是最安靜的。它似乎是個天生的忍者，精通忍術。據說忍術在很多年前的日本風靡一時。練忍術的人必須從五歲就開始訓練，體重不能超過六十公斤，因為要練輕功，身輕如燕、飛檐走壁。還有箭術、劍術、馬術、柔術、葯術、隱身術等等一系列的訓練，直至達到技藝高超，無所不能的境界。所以說忍者無敵。

金銀花的多樣性

醫生都喜歡用金銀花。我用得最多的還是2003年，那一年「非典」流行。「非典」病毒像患了「失心瘋」，這裡咬一口那裡咬一口，咬得人遍體鱗傷，惶惶不可終日。那時的大眾處方里總是少不了金銀花。那一年，金銀花是一名真正的忍者，赴湯蹈火，戰果累累。也是在那一年，金銀花身價暴漲，真正達到了黃金白銀的段位。

第二年，一位朋友說金銀花有商機，想在荒山種一百畝。一百畝金銀花啊，花枝爛漫，迎風裊娜，香味該飄多遠，想想都讓人神往。朋友讓我陪同到河南封丘考察，去後才知道山外有山。那裡的金銀花已不再是藤本，都嫁接成了木本，變成了樹。還有名字叫「豫封一號」，簡直就像首長的名片。去的時候是四月，金銀花樹整整齊齊地排著隊，青澀的花苞掛滿樹梢。

一反常態，細細的花苞竟然抱成了團，小傘一樣打開在枝上。這樣的金銀花好採摘，一抓就是一把，產量也高，一株能收穫幾十斤。朋友看得樂不可支，我卻看得目瞪口呆。原本詩意纏繞的金銀花都爬到哪裡去了呢？

金銀花其實還是金銀花，只是換了個枝頭。可看起來卻感覺怪怪的，像葡萄結在了梨樹上。也許是我太守舊，應該學學金銀花，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朋友把樹型的金銀花種在了山坡上，一年比一年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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