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不會突然想起我，在某個沒有睡意的清醒時刻

2017.06.23 星期五

我等你 永遠有效 過時也候

音樂：關於鄭州的記憶/李志

文：留一白 圖:網路

01

五月初的時候，抽時間去了一趟成都，和友人乘地鐵去錦里，車裡很擁擠，無奈被擠到一排座位旁邊，站著看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廣告牌。

面前坐著一個女孩，一直低著頭玩手機，我無意間低頭看了一眼，女孩正在一個團購網站上選電影票，是部剛上映的電影，金城武和周冬雨主演的《喜歡你》。我以為女孩一定會選擇情侶座位，這本就是部主打情侶受眾的愛情喜劇。

哪知道下一瞬間，她在中間的一排選了一個位置，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點了下單。

我突然悵然若失，抬頭看著黑暗裡異樣明亮的房地產廣告牌，這城市萬家燈火，還有什麼比一個人去看一場全是情侶組團觀看的電影更讓人感覺孤獨的呢？

就在這天的前一晚上，我在候車廳丟了陪伴兩年的手機，手機並不值錢，心裡卻感覺丟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物，後來一路想來，照片、電話這些資料都有備份。真正無法找回來的，是手機里存儲著捨不得刪掉的好幾G的微信聊天記錄，那不止是聊天記錄，是一直捨不得放下的回憶，是我們和屏幕對面那個人無數個日夜一字一句敲打出來的陪伴。

畢業之前，我是個喜歡群居的人，特別害怕孤獨。那時不喜歡沒窗的房子，不喜歡偏僻的地方，不喜歡獨處。出去住酒店，第一件事問房間有沒有大窗戶。其實不是害怕，就覺得一個人呆在黑暗裡，孤獨讓人忍無可奈。

如今，一個人走過的路多了，一個人去過的地方多了，一個人吃飯也習以為常了。也就知道沒有人能永遠陪伴一個人，我們並肩走了一段路，悄然離開，沒有人會因為你捨不得而停下腳步，沒有人等你，茶涼了，就不要再溫，散吧。

人散了，那點記憶就沒存在的意義了。舉目望去，世界每天都有人丟掉人生中最重要的記憶，所以我在電影院看見獨自看電影的人、在火鍋店看見獨自吃火鍋的人，都覺得自己和他們一樣，被生活贈予了一些已經說不清道不明的孤獨。

02

前天晚上夢見和一個故人去看電影，片子是王家衛的《一代宗師》。宮二和葉問在香港最後那場相見，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著戲，宮二對葉問說：「葉先生，說句真心話，我心裡有過你。我把這話告訴你也沒什麼。喜歡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歡為止了。」

我從夢中醒來，看時間，正是午夜兩點半，我打開窗戶，一陣涼風透進來，窗外遠山輪廓清晰，一輪彎月掛在山巔。我想到故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故人留著短髮，愛笑，去年離開重慶回故鄉，故人故鄉離重慶上千里，走之前，我說：「此次一去，我們怕是真的算天涯路遠，再難相見了。」

故人說：「總會再見的，總會的......」

我給故人說了一段故事，我說有一年，大概是大一吧，學校操場正在搞活動，掛了一排排的氣球，有個留著齊肩短髮的女孩子用手輕輕摸著氣球一路走過去，我坐在那裡，一下覺得這個女孩可愛不已。

故人早已忘記了這件事，她說：「有些對我們來說難以忘懷的事情，對別人來說不過尋常生活中如同吃飯睡覺一樣簡單的小事而已。」

2013年，有個人每晚給故人講晚安故事，治好了她的失眠，故人因為這個人選擇留在重慶，又因為這個人的兩次傷害毅然離開，她走的時候，回望這座生活了七年的城市，留了一臉眼淚。

她說：「他再也沒對我說起晚安，我的失眠也再複發過，大概是真的應該散去了。」

晚安有時候只是不願意結束不得不結束的道別。我不喜歡離別，以至於開始討厭遇見，我常常告訴自己，不要對人與人的關係產生依賴。《東邪西毒》裡面，歐陽鋒說：「從小我就懂得保護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別人。」

故人說：「我不懂得拒絕別人，所以只好先警戒自己遠遠離開。」

我大學時學食品加工，教材上說所有食物都是有保存期限的，食品在最新鮮的時候就開始腐敗變質，沒有另外。我們給食物滅菌、添加防腐劑，不過是延長保存期限，但它依舊要壞的。

人的感情不已一樣，大多數腐敗變質都從我們天真地以為會一輩子不變的時候開始，修修補補，終究也要壞的。過了期的食物就要扔掉，如果你捨不得，強忍著吞下去，傷到的總是自己的身體。

03

上個周從恆大廣場出來，雨下得很大，我沒帶傘，就站在出口的牆邊躲雨。不一會兒，有個抱著一束花的男孩子急匆匆地從外面跑過來，身上淋濕了，但他把花抱在胸口，彎著腰跑，花保存完美。

他站在我旁邊，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抱著花，一隻手不住地回微信。雨一直沒停，我不趕時間，便閑著無聊看雨。他回微信的頻率慢了下來，有時候兩分鐘才會響一次，最後十幾分鐘沒響。

他焦急地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語無倫次地說了一會兒，那邊掛了電話，我看到他滿臉的失落，在手機通訊錄里翻了半天，刪除了一個聯繫人，冒著雨走到左邊一個垃圾箱，把花丟了，往地鐵站去了。

生活中總有這樣的時刻，我們等不到一個人，但落水的人總有一天會上岸的，上岸後，對岸江楓漁火，我們轉身拍拍手就走，路途遙遠，前途光明。

這世上無能為力的事情這麼多，但最終釋懷的也會這麼多。如果我們有天突然想問起那個散去的人，你會不會突然想起我，在某個沒有睡意的清醒時刻，卻再也不需要答案了。

晚安，晚安的晚，晚安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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