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炳塬：她是小櫻桃，世界是托著她的蛋糕

最新 06-24

上海屬亞熱帶濕潤季風氣候，四季分明，日照充分，雨量充沛。氣候總是溫和濕潤的，春秋短，冬夏漫長。其實氣候應該是沒有那麼多情的，只不過氣候會平靜地影響細膩的人。

餅圓（陶炳塬）不是過敏體質，但她看到春天有很多楊花，柳絮紛飛，還是覺得迷人眼睛。夏天她的大腦總是沒來由地空白，出門太陽直射到眼睛，世界變得十分明亮，特別白，白到發光。秋天的話，比較安靜，因為夏天的蟲子死掉了。但是秋老虎很嚴重，像夏天的尾音。冬天的感覺很漫長，餅圓說，感覺冬天來了就不走了，好處是可以吃關東煮和火鍋。

四季的不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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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圓喜歡吃任何菜裡邊的山藥，不管是火鍋，麻辣燙，山藥泥，還是冷盤。薯條蘸冰激凌，奶蓋茶，能加入讓她心情變好的食物清單。她有一把圓扇，寫著「元氣」二字。她袒露，在她周圍缺少充滿元氣的事物，似乎都很喪。但喪文化在她看來，是一種接受現實的，平靜且前進的狀態。不知她是在哪個瞬間，了解了一件事情：不管她的人生處在什麼樣的階段，其實荒蕪都還是跟在後面，迎頭來個寒流，冰封所有嬌嫩的喜悅和渴望。

餅圓住的公寓樓，很多房間都已經在眼下的畢業時節人去房空。窗外是一個陽台，陽台的欄杆外整條道上都是樹，走廊上偶爾傳來一群年輕女孩子的笑鬧聲。我坐在一張搭著她衣服的椅子上，在她還沒來得及整理妥帖然後搬離的空間里感到前所未有的鬆弛。她是這個即將搬空的房間里唯一整潔的坐標，只要她在這裡，我就還能清晰地看見往日慢條斯理地生活的跡象。她把茶葉倒進茶包袋裡，手指繞兩圈布條紮好，出門時買了冰礦泉水，放進去就成了冷泡茶。夏日冰泉的口感本就清冽，添了茶味更加順暢地滑過喉嚨。

遠景之丘

餅圓出門去看的是一個名為「遠景之丘」的臨時建築物，設計這座臨時建築的概念始於對未來基礎的重新構想。她穿行於這座由白色腳手架結構組成的三維形建築，六十棵植物漂浮於半透明地形的頂部和內部。她在這個集活動、展覽和咖啡館於一體的多元空間里，停留和探索。好的設計應該被觸摸和使用，好的藝術應該與藝術息息相關。她站在一個高顏值的冰箱前，像在看一面生活的鏡子。她站在植物標本成品前，卻低下頭去研究壓制標本的一套工具。她珍惜地撫過展櫃里的紋身貼，輕巧地拎起一對水滴狀的耳環，又用目光溫柔注視一摞看似灑了咖啡漬的創意本子。

她有時說話像是提著氣，那感覺類似於穿著一雙美妙的高跟鞋。她或許真切地感受到了，她是被需要和被期待的。她更多的時候說話很飄，像是裸著腳，於是有些踟躕不前，迷惘時拉扯出抽絲般的憂愁。她的優雅是在骨子裡的，與狀態沒什麼關係，就像顆鑽，無論鑲嵌在什麼戒圈上，都不肯改一下堅韌勇敢的氣質。她托著腮，說手是她最喜歡的自己身上的部位，那是適合拿著新印刷的雜誌，或者某部話劇劇本的手。她是校內雜誌的主編，以及話劇劇團的演員。我對餅圓所有好感的源頭怕是從她主編的那本雜誌開始的，之後在她主演的話劇中，喜愛的感覺便川流不息。

話劇《打字員》劇照

她最近在看的雜誌是《知日》和《知中》，話劇是《十三角關係》。她的近期過得很逃避，幾乎只是很被動地，一件件地去做該做的事情。「時間很尷尬地停留在畢業的節骨眼，不能說想得很遠。前幾天看朋友的朋友圈，說一切都是懸而未決。沒什麼想做的事情，就在等待一個結果，也不知道是什麼結果。」餅圓坐在我身邊，安安靜靜地說。而我原以為她每時每刻都能迎接代表理想的飛翔，代表光芒的遠行。她看展時買回的精油，在矮方桌上的香薰機里霧化，香薰於是滿屋，溫潤而澤。她說，只要待在一個有窗戶的，能看到植物，或者水體的，不管是小溪，還是池塘的空間里，就能讓她感到舒適。

她的睡眠欠佳，故而很依賴香薰機，還有別的和睡眠掛鉤的東西，比如耳塞。生活上的話，茶包袋也算一個，平時泡冷泡茶。「一般出去玩的時候，就會準備幾個茶包袋，出去的時候買一瓶冰礦泉水，把茶包袋塞裡面，過半小時就可以喝，很方便。」餅圓想了想：「還有就是手機和修圖軟體，別的東西都不算依賴的，只能算是給生活錦上添花的。」

我問她喜歡自己身上哪一點呀，她回答，喜歡安安靜靜這一點。「溫柔是人身上很難得的品質，我會很感激他人的善意。碰上喜歡做的事情，總會抽時間去做的。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如果很清晰，有方向的話，那麼是很幸運的。」她用一種稱得上認真的神色回答我零碎的問題，對我綻放了一個微笑。

她做事情看情況，如果是幫別人做的，或者是暴露在人面前的，就會強迫自己做到完美。儘管她表示在處理自己的事情上，不會十分上進。但是在真正緊要的轉折點上，她卻依然把自己交付給生命深處燃燒著的衝動和本能。

她以前做志願者時認識一個男孩子，學法語的，卻去了衣索比亞。那個男孩子的同事由於妻子過世後，孩子沒人照顧，就辭職了。男孩子送了同事一程，臨走前，同事哭得挺傷心，送了男孩子一根項鏈，350比爾，那是男孩子收到的最昂貴的禮物。「很樸實的感情，卻讓我蠻受觸動的，大概這就是人間自有真情在吧。」餅圓給我講了這個發生在非洲的，她認識的男孩子的故事，最後這樣自我總結。

黃昏的雲彩翻湧著所有奇蹟的可能，至少對於二十齣頭的年紀來說是。餅圓站在日落大道上，出神地看著粉色的晚霞，眼睛亮亮的，嘴唇和臉頰都柔和得要命。那一刻，她是紅艷艷的小櫻桃，世界是托著她的那塊蛋糕。那一刻，我相信她可以用安寧的、不那麼豐富的表情來應對所有的喜怒哀樂，用一些沉默的方法表達她對世界的依戀和失望。

Hello

World!

在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