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四僧 石溪作品欣賞 一
髡殘(1612-1673),清初四高僧之一,俗姓劉,字石谿,號白禿、天壤殘道者、石道人等,湖南常德人。他是一位傳統功力深厚的山水畫家,與弘上於同一時代。甲申間逃避戰禍於常德桃花源。當抗清鬥爭處於低潮時,於1651年出家為僧。他成長在改朝換代時期,幾乎與同代僧侶畫家一樣,始終其學術和藝術態度上流露出一種「遺民」思想,並以信奉已儒化了的佛教子弟的身份面對時代。他勤學苦練,學養淵博,畫學王蒙、黃公望,而自具風貌,功底紮實。他以書畫傾瀉胸中塊壘,尋求人格的完善。喜游名山大川,尤喜黃山,在那裡住了年余,作圖不下十數幅。其丹青奧境奇辟,魅力長存。
報恩寺圖紙本設色 1663年作 日本泉屋博古館藏
《報恩寺圖》乃石谿的山水畫代表作之一,所描繪的是金陵南郊大報恩寺畔的旖旎風光。聞名遐邇的金陵大報恩寺,北瀕秦淮河,南倚聚寶山(亦稱「雨花台」),前身為東晉長干寺。明初永樂十年(1412年),成祖朱棣敕詔巨資予以重建。據昔人葛寅亮《金陵梵剎志》載:報恩寺與天界寺、靈谷寺在明代並稱為金陵「三大佛剎」。整座殿宇規模宏大,氣勢非凡,為當時全國佛教中心之一,尤其高約32.949丈(史載另一說塔高約24.619丈)的九層八面琉璃佛塔,被譽為「中世紀世界七大奇觀」之一。晚清咸豐六年(1856年),該寺塔最終毀於太平天國「楊(秀清)韋(昌輝)內訌」,從此不存於世。
展開《報恩寺圖》畫軸,但見金陵南郊聚寶山巍峨挺拔,斷崖峭壁,嶙峋嵯峨,飛瀑澗泉,蜿蜒而瀉。右下側的崖下,亭廊瀕臨淮水,漁舟泊岸,石橋上有一人獨往山行。一條山徑盤曲而上,也起到貫通畫面作用。雄偉莊嚴的大報恩寺佇立於突兀的危岩之下,由寺門而入,殿堂樓閣隱隱鋪陳,精美絕倫的佛塔巍然聳立。幽谷林間煙嵐起伏,靈動飄逸。遠處,金陵郊野群山逶迤,長江浩蕩,風帆競流……由於好友程正揆曾經捐款修繕報恩寺,此畫便是石谿應末公之請專為知交程正揆創作的。石谿在該畫軸的上方以行草款云:「石禿曰:佛不是閑漢,乃至菩薩、聖帝、明王、老莊、孔子,亦不是閑漢。世間只因閑漢太多,以至家不治,國不治,叢林不治。《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蓋因是個有用底東西,把來握握凝凝自送滅了,豈不自暴棄哉!甲午、乙未間,余初過長干,即與宗主未公握手。公與余年相若。後余住藏社,校刻大藏,今屈指不覺十年。而十年中事,經過幾千百回,公安然處之,不動聲色,而又所謂布施齋僧保國裕民之佛事,未嘗少衰。昔公居祖師殿,見倒塌,何忍自寢安居。只此不忍安居一念,廓而充之,便是安天下人之居,便是安叢林廣眾之居,必不肯將此件東西自私自利而已。故住報恩,報恩寺亦頹而復振。歸天界見祖殿而興,巴公之見好事如攫寶然。吾幸值青溪大檀越端伯居士,拔劍相助,使諸祖鼻孔煥然一新。冬十月,余因就榻長干,師出此佳紙索畫報恩圖,意以壽居士為領袖善果雲。癸卯佛成道日,石禿殘者合爪。」字裡行間不僅流露出畫家的一些人生心路歷程,而且可知該畫創作於康熙癸卯年(1663年)臘月初八佛成道日,石谿時年53歲,繪畫風格趨於成熟。
石谿在《報恩寺圖》畫軸的創作中,融「三遠」法於一爐,構圖奇辟幽深,尤得五代巨然、元代王蒙等名家之筆意技法。中、近景山樹多以渴筆禿毫勾畫,兼施披麻、解索等皴法,以水墨、淺絳等層層渲染,墨色點厾有致、變化豐富多姿,彷彿「千筆萬筆方如此」,由衷地展現出一種幽寂繁茂的畫意氛圍;復以濕筆墨色作遠山,淡墨皴染大江,盡顯山重水複、深邃緬邈之境;從中亦可窺見,石谿「墨分五色」的表現技法以及高雅的藝術格調等。
石谿這幅畫作厚重而不獃滯,圖景構置「密不透風,疏可跑馬」,如題款雖然佔據上半幅畫面,看似鋪陳較滿,但卻隱現出一種宏闊視境。畫家借畫談禪,似在寫景又超乎於象外,傾心描繪清凈深博的釋門世界,林木蔥茂,飛瀑流雲,梵境禪音……由衷地凸現了金陵南郊一帶的大千氣象和深厚之態。
秋山晴嵐設色紙本 1662年作
款識:住世出世我不能,在山畫山聊尓尓。庄齊破衲非用錢,四年塗抹這張紙。一筆兩筆看不得,千峰萬峰方如此。乾坤何處有此境,老僧弄出寧關理。造物雖然不尋聞,玉人看見豈鄙俚。只知了我一時情,不愛此紙何終抬。畫畢出門小躋攀,爽爽精神看看山。有情看見雲山岫,無心聞知鍾度關。風來千林如虎嘯,嚇得僧人一大跳。足下誰知觸石尖,跛跛蹯蹯忍且咲。歸到禪房對畫圖,若即一番難告報。從茲不必踰山門,淡墨吻毫窮奧妙。壬寅小春,漫寫並記,石殘者。鈐印:介丘(朱)、石谿(白)
《秋山晴嵐圖》為山水立軸,紙本,水墨淺絳,畫高山流水之景,構圖上以高遠、深遠取勢。近景為水邊斜坡亭台,枯柳雜樹;中景溪壑宛轉、夾岸高樹,崖畔平地有茅屋數椽,一高士隱於丹楓黃葉清泉白石之間;遠景一主峰郁拔而起,回抱處有危塔挺出,溪雲上而鎖其腰,飛瀑下而帶其麓。整體畫面,讓人感覺到溪壑深美,秋意正濃。
就畫面筆墨而言,山石土坡的處理,先以禿筆渴墨勾勒大形,略分陰陽向背之後,凹陷處再層層積墨,墨中略參花青,沈穩而透氣。正面向陽處留出,以赭色暈染。最後輪廓再以或焦枯、或濃濕的墨筆勾勒提醒。雜樹則先以中鋒勾勒枝幹,筆觸生拙遲留,出枝偃仰生姿。岸邊枯柳一株,取勢巧妙,用筆精審,枯濕相參,尤有意度。葉法圈、點、勾並用,小混點、芥子點、垂葉點、米點、松針等各得其宜。樹身亦以色筆點染,以示前後向背。遠處主峰上群松也用點法,筆法細密,轉巔下澗,蓬蓬在望。點景建築物,用筆寫出輪廓,略施敷染而有點睛之妙。雲水作留白處理,惟有水紋略以寥寥枯筆勾出態勢。其雲之縹緲空靈,有「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之妙;而水之曲折逶迤,則似聞潺湲淙淙之聲。水邊崖隙,點綴雜草,方向各異,活躍畫面。總而言之,整個用筆從容不迫,緩疾有勢,筆斷意連,生辣厚重;用墨則乾濕濃淡,互相生髮,枯而帶潤,濃而不塞;設色淡雅,與墨色形成了柔和的冷暖對比。
石谿在山水師承上,以巨然為宗,尤其得力於元之王蒙、黃公望,並旁參梅道人、倪迂、文徵明、董其昌等。其好友程正揆富於書畫收藏,黃公望《九泖三峰讀書圖》、王蒙《惠麓小隱圖》、《紫芝山房圖》等為石谿的取法提供了良好的條件。就《秋山晴嵐圖》的風格而言,即使拋開他所臨仿的具體作品不論,我們也可以從這幅作品所表現出的枯筆渴墨基調、構圖上的取勢穿插,與現在傳世的如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王蒙《青卞隱居圖》之間,存在著間接歷史的淵源。
《秋山晴嵐圖》體現出來的畫格,乍看之下,如粗服亂頭、似殘山剩水;而仔細體會,實則卻有一種孤高奇逸貫穿其中。石谿繪畫具有的這種質量,在當時即得到了特別的評價:如龔賢謂之「逸品」,石濤謂之「高古」。這種質量與他的人格和修養是分不開的。石谿雖然遁入空門,但江山改易,他依然心懷故國之思。他鑒於當時禪宗各派存在著的門戶之見和名權之爭,婉拒乃師關於曹洞宗壽昌系的託付,在當時禪林氣象凋落之際,寵辱不驚,始終倔強。而就修養而論,石谿主張博覽書史,胸有丘壑。他駐錫南京之初,曾參與校刊大報恩寺版《大藏經》的活動。在師法造化上,曾自稱「嘗慚愧兩腳不曾遊歷天下名山、又慚眼不能讀萬卷書,閱遍世間廣大境界」。早年避兵桃源深處,經時三月,曆數山川奇僻,樹木古怪。平時在南京,常於晨夕登峰眺遠;又曾游黃山,每於四序之交,觀朝夕晴雨之變。
蒼蒼秋山手卷 水墨紙本 1645年作
名山藏圖設色紙本 1645年作
款識:拙畫雖不及古人,亦不必古人可也。每作以自娛,亦不願示人。近所好者多耳識雷同,賞之。如學語之徒,語雖竟似與個事轉遠。唯司空青溪一見便知精粗耳,無已道者雖不強作解事,所愛是其本色,因以贈之。己酉夏六月,電住道人。鈐印:殘者(朱文)
籤條:僧石溪名山藏圖逸品,畸叟珍藏。鈐印:畸園主人(朱文)、項氏吉士所藏(朱文)
邊題:1.明季僧畫以殘道者、瞎尊者為大家。殘師畫山水奇思奧筆,緬渺幽深奄,有元人之勝,似非苦瓜所能及,蓋殘師鼎革後,棄舉子業逃禪金陵所,與往來者,前朝遺老數人而已。品既高絕,筆墨皆由蒲團中得來。苦瓜畫雖脫畫窠臼,而杖錫所至兼雜聲氣,故未免戾氣。兩人之品行筆墨亦有此判……此贈程青溪之畫故得意作也,丁未得石溪畫,旋失。今年乙卯復得此幀匆匆又九年矣,山水依然,浚谷變遷,為之撫然,端午後二月蘇衲又志。
2.流傳三百載於斯,白禿畫圖我得之。安識我非房次律,前生本是永禪師。卅載東華一夢閑,老來事業在名山。經營石室藏書罷,烏帶峰頭策杖還。病卧帶山三年矣,新得石師畫髣髴。為我山中寫照,因題曰:名山藏,而系之以詩,蘇衲題並指志。鈐印:蘇頭陀(朱文)、遹聲私印(白文)、駿公(白文)
蒼翠凌天圖紙本設色 庚子(1660年)作 縱85厘米橫40.5厘米 南京博物院藏
款識:蒼翠凌天半,松風晨夕吹,飛泉懸樹杪,清磬徹山陲,屋居摩崖立,花明倚硐披,剝苔看斷碣,追舊起餘思,游跡千年在,風規百世期,幸從清課後,筆硯亦相宜。霧氣隱朝暉,疏村入翠微,路隨流水轉,人自半天歸,樹古藤偏墜,秋深雨漸稀,坐來諸境了,心事托天機。時在庚子深秋,石溪殘道人記寫。鈐印:石谿(白)、電住道人(白)
畫面崇山層疊,古木叢生,近處茅屋數間,柴門半掩,遠方山泉高掛,樓閣巍峨。山石樹木用濃墨描寫,乾墨皴擦,又以赭色勾染,焦墨點苔,遠山峰頂,以少許花青勾皴,全幅景物茂密,奧境深幽,峰巒渾厚,筆墨蒼茫。在這段帶有敘事性質的題畫詩中,石溪記述了他沐浴于山水自然之中的適意自在的感受,表達了自己能與大自然達到和諧和默契的滿足,表達了他心目中參禪與筆墨的關係。圖中小屋兩楹,坐落於古樹掩映之中,屋前輕嵐浮動,山道自此處始,清泉及此處止。在這山水的交匯處,殘道人撩幾而坐,「坐來諸景了」,一了而百了,好一個平和而無欲的境界。石溪正是在這種境界中達到頓悟的。他曾說:「殘僧本不知畫,偶因坐禪後悟此六法。」以禪入畫,畫中有禪,正是石溪山水畫的絕妙之處。
雲房舞鶴圖紙本淡設色 1660年作 日本泉屋博古館藏
髡殘性格直率,感情熱誠,有著嚴肅認真的治藝態度,從而形成了他深厚華滋,緬邈幽深,格致雄闊,筆墨蒼勁的藝術風貌。
相傳雲房寺曾是仙人出沒的地方。此圖作於借雲關中,時順治十七年八月一日。構圖嚴謹,筆墨沉著渾厚,特別是濕筆皴擦更添無限幽深。畫面上溪水淙淙,松濤歌嘯,白雲飄飄,仙鶴飛舞,一隱士結茅於此,追尋仙人遺風,山石、松樹、雲房、溪水、船隻、瀑布,以水墨赭色鉤勒皴染作山石及樹木枝幹。濃墨點苔山石,又以淡墨點柏,使山石凝重堅實而柏樹清韻空瀠;又以雙鉤畫法寫水仙,設色淡雅,與山石形成明暗的對比。近處以不同層次的淡墨寫出坡地,增加畫面的空間感。「憑欄無限興,傳語去尋君。」不是仙中境界,也是人間勝地。此幅《雲房舞鶴圖》堪稱髡殘的精品佳作。
幽居圖設色紙本 庚子(1660年)作
款識:幽人家在白雲間,十里松風鐘磬閑。遙望布帆江上去,輕煙渺渺隔前山。余游黃山三月未近墨筆,歸棲牛首、適樵者。至即陰余塗之。卧起點綴如此中,雞犬樵者能亦點頭否。庚子九月,殘禿石溪題識。鈐印:石溪、殘道者
溪山隱居設色紙本 1660年作
款識:林色班班半雜苔,晴雲淡去雨雲來。松年墨色渾無定,丘壑何人解脫胎。庚子春穀雨日,畫於佛雲閣中,石拙先道人。鈐印:石溪;雲拙仙人
仿關仝山水水墨紙本 1660年作
款識:青山截辥幾萬里,亂峰如龍矗雲起。晨昏日月轉山腰,三十六軸盤地底。崑崙渤海氣勢來,衡岳匡廬遠相倚。長年冥累飛煙霧,白日雜還走麋麂。玉泉丹砂鍾弼根,芝草琅旰長不死。中有高人事隱樓,結屋開門亂雲里。厓木野藤時作花,澗水泠泠石齒齒。竹床木瓢白石鐺,檐頭瓮牖烏皮幾。避世應向鄉里翁,著書還擬鶡冠子。我亦乾坤放逸僧,探奇名山興未已。庚子(1660年)秋仲,坐大歇堂閱關仝筆法,遂臨池臨出。天壤石溪殘道人。鈐印:石谿
江上垂釣圖立軸 1660年作 煙台市博物館藏
《江上垂釣圖》的下方作一老者,端坐於江邊柳下坡地,全神執筆垂釣,旁立一童作陪,江水奔流,江的彼岸則是山壑縱橫,飛瀑流泉,山間雲氣飛勁,古剎隱約可見,景緻宜人,畫山多用干筆皴擦,墨色交融,有渾厚感,畫樹錯落有致,姿態優美,筆力古健。圖中自題曰:「大江之濱,石壁之下,仰瞻高林,俯聽波濤,不唯蕩滌襟懷,實亦遺忘塵濁矣。」畫與題相得益彰,意趣非凡。從款署「庚子年石殘道人」可知此圖作於清朝順治十七年(1660)。
林麓樂志
秋山圖
仙源圖設色紙本 1661年作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款識:1.仙源之外近丹山,一十五里清潭灣。綠波溁洄浮錦鱗,水穿地涕響潺湲。石能化羊亦化豕,丹山一望色皆紫。天都保障石關鞠,面對天都峯矗矗。巨榧成林大數圍,急澗爭鳴聲大蹙。金嵌玉百道光,喬松蓊翳覆遠屋。辛丑八月,寫於借雲關中,幽棲電住道人。 2.浩浩深澤清可掬,白雲亂捲珠千斛。香浮茗璽五花飛,響入松濤三迭曲。綠水波中明月青,青山影里寒泉綠。我今一棹歸何處?萬壑蒼煙一泓玉。石谿殘納又筆。鈐印:介丘(朱文)、石谿(白文)、白禿(朱文)
《仙源圖》作於順治十八年(1661年),時作者已年五十歲。仙源摘自他畫中題詩,畫中的景描寫的是黃山。髡殘的繪畫構圖繁複重疊,境界幽深壯闊,筆墨沉酣蒼勁,山石多用披麻皴、解索皴來表現的技法得自王蒙,荒率蒼渾的山石結構,清淡沉著的淺絳設色近於黃公望。他重視師法自然,流連山水,創造出用渴筆、禿毫,濃墨渲染來表現結構嚴密,奇辟幽深,空朦茂密的江南山水,風格自成一家。這幅《仙源圖》筆法簡括,多用禿筆,蒼勁老辣,濃墨皴擦斫,與疏括的短筆相應,筆致變化多樣,勾框有「屋漏痕」的筆法,使畫面更生樸拙天然之趣。石溪為人豪爽,由這幅即可見其一斑。鬱鬱蔥蔥,皺皺蒼蒼,只靠石溪的簡單得有點笨拙的筆法,不作精細描繪,這番另有乾坤的山水就呈現在面前。其實近看只有墨點,點點點點,山石水波,閑雲草房,皆是點出來的。統看當然極為壯闊、悠遠、寫實。不以細部雕琢為意,但山水之氣勢在他的筆下卻難以掩住。
垂竿圖立軸
款識:卓犖伊人興無數,垂竿漫入深松路。溪色猶然襟帶間,山客已入奚囊住。此中仙鼎白雲封,仙骨稜稜定可惜。老猿夜嘯清溪曲,赤豹晨棲澗底松。蓮花翠岱晚霞紫,索筆傳神今爾爾。知是前身一畫師,萬古山靈應待我。幽棲電住石谿殘道者。鈐印:石谿(白文)、白禿(朱文)、電住道人(朱白文)、介丘(朱文)
作品未署年款,風格中有巨然、黃公望二家影響。畫法蒼潤嚴謹,樹石輪廓清晰,應是髡殘畫作中年代較早的作品。
重林禪僧立軸 設色 1660年作
題識:瀑聲昨夜搖山谷,曉見重泉沸林木。下壑溟濛太古初,松蔭疊疊壓茆屋。瀑流間流無序次,溪雲峰雪相逐至。窅然殘衲坐蒲團,寒向一窗紛聽視。玉龍群向寒空咽,競勢爭飛山嶽裂。屋前一鶴唳清霄,皓皓如成一潭雪。足下萬誰目窄,歸來閒暇披蘿蘚。我聞前度誇雲去,不有心到雙屐。 曝背天辟山,偶然經暇講六法。六法本心己半生,隨筆斷止寫丘壑。畫妙今境無可入,詩亦偶成無體格。庚子冬十一月望前一日,於牛首山房作此,幽棲電住石溪道人。鈐印:石溪、白禿
牛頭山居圖設色紙本
題識:予居牛頭山中十餘載,盡日閉戶,籍以筆硯為伴。宗大痴又而法北苑,近入巨公堂奧,視前所作,似稍有進,道中多以障道為勸,實不知此間三昩,可證菩提境也。殘道者石溪髡大果畫並記。鈐印:白禿、石溪
題籤:明僧磎谷牛頭山居圖真跡。海日硯齋珍藏一航題。
層巒疊翠設色紙本
題識:層巒與疊壑,雲深萬木稠。驚泉飛嶺外,猿鶴靜無儔。中有幽人居,傍溪而臨流。天壤石溪殘道者。鈐印:石谿、電住道人
此幅山水之作,景物繁複,結構緊密,境界深邃,氣勢恢宏。山高密林,巒峰連綿,花木繁盛,幽溪路細。在茅屋中依稀可見一人坐於蒲團之上,右邊一人側身對坐,應當是問道者。山林間好似寂然無聲。畫面下段,坡岸曲折,水邊蒲草,微風輕拂,隨之搖擺,秋爽之覺,頓由心生。
此幅山水彰顯鮮明獨特的個人風格與價值期許,以本身的生活理想和藝術審美創造屬於隱逸者自己的生活環境;這種生活理想,在南京博物館所藏髡殘《蒼翠凌天圖》、上海博物館所藏《春嶂凌霄圖》中都有所體現。正如清秦祖永在《桐蔭論畫》中言:「石道人髡殘筆墨蒼莽高古,蓋胸中一股孤高奇逸之氣畢露筆端。」圖中自題詩在故宮博物院所藏其《層岩疊壑圖軸》中亦有題之,曰:「層岩與疊壑,雲深萬木稠,驚泉飛嶺外,猿鶴靜無儔,中有幽人居,傍溪而臨流。日夕譚佳語,願隨鹿豕游,大江天一線,來往賈人舟,何如道人意,無欲自優遊。」
此畫繼元人漸絳山水,筆焦墨濁,在赭石中而略摻以青。雲水樹石,屋舍橋樑,山路籬門,行人姿態畫的阿睹傳神,與遠山樹叢的皴點的錯落有致,相互響應,十分注意發揮成組點線的節奏與韻律,禿筆渴墨,深淺點線的交織與穿插中形成山起伏頓挫,加之以皴擦相輔即顯含蓄雄渾之勢。其筆墨於粗服亂頭中見步伍的嚴整,繁茂雄勁中見自然生動。此之畫境,畫家高強的筆墨設色的本領,達到山水畫之「可望、可游、可居」境地,彷彿觀者自己便可走入其中,生活於內。清人張庚在《國朝畫征錄·髡殘傳》云:「石溪工山水,奧境奇辟,緬邈幽深,引大家勝。筆墨古雅,設色高深,誠元人之勝概也。此種筆法不見於世久矣!」
禪機畫趣圖紙本水墨 1661年作
這是髡殘和程正揆討論儒理、禪機、畫趣的一幅作品。從米家書畫船社一著名的故事說起,髡殘認為如果把大地看作是一條船,那麼眼目所見的一切無不是圖籍。這就是說自然高於一切,既含有儒理,也蘊藏畫趣,亦包括禪機。這幅作品結構十分複雜,內容極為豐富,特別是其中人們所熟知的民居村落、行人漁舟等世俗的生活情景與髡殘一般描繪的深山密林,人跡罕到處的景物有所不同,以體現他「大地為舟,萬物圖畫」的思想。
辛丑為周亮工作山水設色紙本 辛丑(1661年)作
題識:東坡云:書畫當以氣韻勝人,不可有霸滯之氣;有則落流俗之習,安可論畫?今櫟園居士為當代第一流人物,乃賞鑒之大方家也。常囑殘衲作畫,余不敢以能事對。強之再,遂伸毫濡墨作此。自顧位置稍覺妥穩,而居士亦撫掌稱快。此余之厚幸也。何似!石道人,時辛丑八月,在供雲關中清事。鈐印:石溪、電住道人
吳郁生(1854-1940)題詩堂:華亭苦演南宗派,此後王家迭主盟。獨有老禪降不得,江湖二石鐵錚錚。明季國初畫家極盛,廉州、煙客遂為大宗,惟石濤、石溪直入宋元人室,一空依傍,獨張趙幟,可謂六法中豪傑矣。
危峰怪石勢參天,神到荊關筆力堅。除卻藍瑛規矩在,後來空墮野狐禪。學北宗不善,遂流入江湖一派,二石之妙,豈獨神明規矩,抑其胸次有不同者在也?俗眼習於軟美,且將望而卻走。石師為櫟園居士作此幀,酬知徇惠,刻意經營。其筆力堅凝,直與宋元人頡頏。石田而下,匪其思存矣。展讀累日,嘆賞不置,因錄舊題石師畫詩兩絕於上。伯衡世大兄當與吾有同好焉。時庚戌(1910年)十一月長至前三日,鈍齋吳郁生識。
伯衡又示我一軸,乃石公丙寅歲作《秋山紅樹》,蒼秀可愛。此幀紀年辛丑,則距丙寅三十餘年矣,當為老年合作。二石年歲畫錄不詳。此亦足資考據也。鈐印:鈍齋、甲寅人、梁鄉人
石溪《為周亮工作山水圖》,近處寫喬松秀梧紅葉斑爛,坡岸之下,波光潾潾,水草豐肥。其後一崗疊起,崗側有茅屋一間,一高士正臨窗讀書。有二客正從崗前曲徑中緩緩來尋。屋後煙雲起處,有雙峰冒出雲端,其上則青山隱隱,遠天無盡。畫境幽深邃密,筆墨不多而氣象磅礴,在一派蒼潤之中,有一股高華的精氣流衍於畫面。
畫上行書題跋中所稱櫟園居士即清初一代聞人周亮工。亮工善詩能文,但真正讓他名動文壇、畫壇的則是他的藝術評論家身份。當時大江南北的畫家,都想結識他,給他寄畫贈畫的不計其數,都希望得到他片言隻語的評價,連陳老蓮那樣高傲自負的人,也能在數日之內,作畫數十幅舉贈,可見他的善於結納及在藝林聲望之高。石溪與周亮工晚年都住在南京,周亮工通過老友張瑤星結識了石溪,石溪自然知道亮工的大名,自謙「不敢以能事對」,在多次求索之後方才動筆,當然一定是在心舒神暢,精力彌滿及靈感勃發時畫的,因此自己也覺得滿意,便用了蘇東坡的一段畫論來題這幅畫。所謂「書畫當以氣韻勝」,氣與韻都來自畫家的胸臆。石溪則用蘇東坡的話進一步引伸,「不可有霸滯之氣」。一味發越,狂塗大抹,會流於霸悍與油滑;知為「一代解人」作而由此逡巡猶豫,筆底滯澀,便慵懶無神。石溪深明這二方面的道理,在痛快之中蘊含沉酣,因此筆底氣韻悉備,精神躍然紙上。於是周亮工在一旁「撫掌稱快」,成就了藝林中一段佳話,畫史上一件名作。
清輝滿江立軸 1661年作
題識:辛丑九月廿五日,為櫟翁大居士囑,石溪殘道人。鈐印:殘道者、無、滿吟窗柳思周情
石溪的畫,筆墨高古蒼莽,絕無世俗氣,用筆蒼勁老辣,氣勢奪人如龍行空、虎踞岩,無任何功利之心,真正達到了「點畫無奇但率真」。他的畫無論是濃焦墨還是淡干墨,無論是實實在在的長線,還是時斷時續,虛虛掩掩的渴筆短線,無論是屋舍人物的勾勒,還是提醒收拾的點苔,甚至皴擦勾染中都是踏實的中鋒用筆,他的線內斂含蓄,柔中帶剛,重提按,講節奏,很慢、很毛、很厚、很拙、很圓,充滿了堅實厚重,生辣幽雅,斑駁,寧靜而又空靈的金石味道,有移山扛鼎之力。這一方面得力於他師造化常住在南京牛首山一帶寫生的地貌有關,另一方面源於他長期的參禪悟道和對書法金石篆刻的研究和領悟。
贈櫟翁山水設色紙本 辛丑(1661年)作
題識:櫟公詩詞流逸,筆下無點塵氣,索一親近老僧,老僧病,不能以文為交。辛丑秋,余行腳長干塔下,有友持王叔明跡展玩之,真!點染用筆俱不可彷佛,因勉強作此圖。櫟公適至,愛賞不已,即以呈教,雖媿古人,藉以報有聲之畫,雲呵。幽棲石道人。鈐印:石溪(白) 鑒藏印:天渡樓(朱)
順治十一年(1654)以後,髡殘到南京長干寺校經,竟而開啟了他的藝術旅程。據其好友、桐城名士錢澄之《髡殘石溪小傳》稱,四十多歲的髡殘常與之議論,而往往又即興揮毫,「作山水人物脫盡常蹊......自成其畫,亦自成其禪也。」髡殘的繪畫作品也大多岀現於其後的十餘年間,稀世而珍貴。其間,他結識了一批重要的朋友,如顧炎武、程正揆、方以智、周亮工、錢謙益等,不乏文壇巨子、畫壇高人。而髡殘雲遊行腳中的見識與感受,也令其詩情勃發,畫意綻開。龔賢見到髡殘畫作時深嘆:畫品逸為上;金陵畫家「逸品則首推『二溪』,曰石溪(髡殘),曰青溪(程正揆)。石溪畫粗服亂頭,如王孟津(鐸)書法。」髡殘繪事中,周亮工的出現是一個要點。1661年,周氏奔母喪至南京,結識髡殘。這對當事二者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震撼。髡殘記到:「此翁具法眼者」。且多次在題畫中對周氏奉承有加,頗有一番伯樂當前的意味。而周氏也從與髡殘的交往中得到了不少墨寶,同時,也覺察到了其畫作演變出的新境況。縱觀畫史,宋至元,一變;元至吳門,一變;而吳門至「四僧畫」,又一大變。髡殘為其擔當者之一,其繪畫以「元四家」為用,尤以王蒙(叔明)、黃公望(大痴)為得力者。髡殘作於辛丑秋的《贈櫟公山水圖》恰恰為這一系列歷史判斷做了註腳。髡殘作畫並無師徒關係可以祖述。有據稱,他從程正揆府上得以閱覽歷代名跡數種,其中包括王蒙的。作為參禪悟道的他,心有靈犀,自以其善於悟對天情,敏於捕捉剎那的天份,而快速達成繪畫創作的自我節奏與風貌。故石濤因此而稱之為「一代解人」,此「解」富含了通達、蛻變之意。
《贈櫟公山水圖》,圖式上傳承了宋元以來一再倡導的大勢:自上而下,高峰聳峙,古柏盤基;大S型的脈向,襯托出張力與平衡;間以瀑水繚繞,雲蒸霞蔚,不經意間烘染出深溝壑谷的靜與動、縱與深;近遠處,寺塔若隱,客閑忽現,一派肅穆又豁然的景象。而其賦色用筆,更是流露出一代達人的高超手腕:比對細節,出筆從容自任,落筆蒼古厚道,亳無拘拘然之窘迫之態;筆沉而穩,鋒活而健,濃淡乾濕一任自流,明朗天成,一股由內而表的真氣游離其間;山頭石縫,叢生的灌木苔痕之表現手法,恰恰證實了他對江寧一帶山林丘壑的熟視;平淺的禇色,從另一側面映證了他對元人「淺絳法」的鐘情。
1661年為辛丑,髡殘從一個隱名的行腳僧步入了良好的繪畫狀態。髡殘贈予周亮工的畫作,有三件是在辛丑秋完成的。《辛丑為周亮工作山水》,此作在《三秋閣書畫錄》中記載。《秋山草堂圖》,裱邊有徐悲鴻、張大千、傅抱石等人題跋,題識為:「辛丑深秋,櫟公居士枉駕山中,留榻經旬。靜談禪旨及六法之微。論畫精髓者,必多覽書史,更登山窮源,方能造意。然大居士為當代名儒,至殘衲不過天地間一個懶漢,曉得甚麼畫來。余向嘗宿黃山,見朝夕雲煙,幻景林翳,然非人世也。居士遂出宣德紙,隨意屬圖,聊記風味雲耳。居士當喝棒教我。石溪道者合爪。」 第三件為本幅天渡樓藏《贈櫟公山水圖》。
雲溪臨流圖設色絹本 辛丑(1661年)作
題識:曩時作筆墨終日不懈,猶不能另開生面,惟守規法矩而已。或摹前人之作欲得心應手,不其難乎。邇來山居日久,所晤對者真山活水,朝雲暮煙,覺搖蕩我心,活潑潑的,下筆若稍有進益,然豈可自信哉?未識鑒賞許吾以可否。辛丑秋八月,幽棲石道人。鈐印:介丘、電住道人、釋類殘者
秋暉蒙釣磯立軸 辛丑(1661年)作
題識:綉嶺宮前西日暉,忽驚嵐氣上人衣。人家隔岸留殘照,樓閣經年掩翠微。遊子不知秋已暮,蹇驢直與世相違。何當寫我臨流處,黃石橋頭看釣磯。千尺飛流落半空,散為煙雨盡蒙蒙。草堂留在匡廬曲,頭白歸來睡靄中。辛丑秋八月,華公北歸留此紙屬余塗之,幽棲石溪殘道人。鈐印:白禿、石溪、介丘
髡殘何時開始作畫已難於稽考。今見髡殘最早的作品為清順治十四年(1657)所作《山水圖》軸,繪畫風格已經成熟。此後兩年無畫跡,而在清順治十七年(1660)傳世作品突然增多,至清康熙六年(1667)形成了創作高峰期,今天所見髡殘的作品大都是此一時期內的創作。
阿彌陀佛設色紙本
題識:絲毫未盡何自相,明暗兩凶,是大精進。我知尊者,令超空忍百尺竿頭,踏翻釣廷。己亥秋,寫於幽樓芙蓉巔之借雲室,與勖之耆宿同參。石溪殘道者。鈐印:介丘(朱文)、白禿(朱文)、(朱文)
活法圓機手卷 辛丑(1661年)作
題識:耽源授仰山六代祖師,九十六種圓相。山一覽便燒卻,源甚驚詫,山曰:「得意便用,不可執本源」。之,余曰:「今時還有不執本底么?有,則石道者,折斷柱杖,去也。」噫,洞庭月落湘水黑,阿誰舉棹吊湘君?頌曰:威音那畔弄機梭,織就迴文宛轉歌。百種情懷都說盡,斷絲猶見淚痕多。辛丑二月,偶作此圖,並拈題。舉似勖公老道翁,翁得,無曰:「大仰猶在耶?」石溪道人僧殘識。題跋:參禪學道,乃大丈夫事,然既是其人,可也。苟非其人,不獨欺人,先自欺天。故近來此道,浮偽不可勝,其在世無真道,如群蒙蹈險,即坦夷,尚防蹉跌,況乞可分,垂諸非乎?嗟乎!滔滔在天,下皆是也。鹿木居主人勖公,與余為老友。公尚學,可於及此,又每以余戲墨,蓄而藏之。今允宗雪參師弟頗續先人之志,更能如師祖葉道,胸中多聞,高人妙臨,則不所負為人耳。電住道人題。
快雪時晴圖淺絳設色 1662年作 (436.8萬元,2010年12月北京匡時)
款識:快雪初晴候,疏鬆隔岸聞。水聲高下澗,山色去來雲。雙履泥塗滑,一藤山逕分。滿懷吟未就,清煞沈德文。壬寅夏六月暑中,作於大歇堂,電住道人殘衲介丘。鈐印:石溪、白禿
髡殘繪畫,取法五代的巨然以及元四家,筆法渾厚凝重。自順治十六年(1659年),髡殘辭去幽棲寺住持,再次到吳越、黃山等地雲遊。大自然的陶冶更加豐富了髡殘的靈感,使其筆墨日趨精湛,在風格和筆法上,較之以前又有了很大的變化。創作《快雪時晴圖》時,正是髡殘從黃山等地回到南京幽棲寺附近開始隱居的第二年,無論是生活還是心境,都較為平靜。
《快雪時晴圖》作於康熙元年(1662)夏,石溪於此圖中用極其精鍊嫻熟的筆墨,把雪後山林、麗日初升、萬物蘇醒之景描繪得淋漓盡致,立於畫前可感寒意襲人。他大面積地採用了之前罕用的水墨渲染法來烘托畫面,使雪後初晴的河流山川,水氣升騰之感躍然紙上。畫上枯木寒林、山石婉轉處李成遺韻展現無餘。畫中筆法,依然是其喜用的禿筆焦墨法,細看一處粗頭蓬服,整而觀之神韻俱佳,心行處只可意會不待言傳也。再覽通篇布局,以平遠之法入手,左上角之山輕描淡寫,只存其輪廓,此可謂虛。右下角山道婉轉處,有高士倚仗前行,此可謂實,可謂氣,可謂眼。山靜之虛、人動之實,有無相映、虛實相生,畫自登逸品矣。文人秦祖永曾評髡殘作畫,「筆墨蒼莽高古,境界天矯奇辟,處處有引人入勝之妙。盛夏展玩,頓消煩暑……」。可謂字字句句都能從《快雪時晴圖》中領悟得到。
嵐氣朝暉圖1663年作
作於1663年的山水大軸《嵐氣朝暉圖》,是其後半生寄身南京牛首山(即天闕山)幽棲寺所作。此幅的形制頗為特別,尺幅為155×42厘米,當是石溪目前傳世所見最高的作品之一,僅次於《甌缽羅室書畫過目考》、《萱暉堂書畫錄》著錄的石溪同年所作《為袁居士作幽棲圖》。而畫繪群峰逶迤,溝壑縱橫,千迴百轉,基本不用皴法,多以石青等色暈染,又於色墨間擠出一長條山道,在山間蜿蜒隱約,一長袍隱者于山道上策杖徐行。山巒雲樹的高與滿對策杖士人形成一種威壓,令畫面充滿急劇而對比懸殊的張力。與《為袁居士作幽棲圖》等其它淺絳設色的作品不同,此件多以石青暈染而成的作品,就畫面而言,似乎意不在發其世外之思、遺民之嘆,甚至其題詩亦可作實景看。不過,山道上踽踽獨行的明衣冠士人、題詩的後兩句「幽情誰復識,此意托神機」卻透露了其心事。
結社林泉圖紙本淡設色 日本泉屋博古館藏
此圖表現的是秋天季節。在畫家筆下,秋樹雖已枝葉疏稀,老乾卻依然昂挺。蒼翠凌天半,飛泉懸樹梢,村舍隱藏在山谷間與溪水邊,白雲冉冉,軒內二高士憑欄席坐。山石皴法,以濃淡相間的墨點和短促的牛毛皴表現,禿筆揮灑,粗服亂頭神韻豐腴。設色以淡赭為主調,略施花青,平中見奇,清雅有趣。
層岩疊壑圖紙本設色 1663年作 故宮博物院藏
款識:層巒與疊壑,雲深萬木稠。驚泉飛嶺外,猿鶴靜無儔。中有幽人居,傍溪而臨流。日夕潭佳語,願隨鹿豕游。大江天一線,來往賈人舟。何如道人意,無欲自優遊。癸卯秋九月,過幽閑精舍,寫此以志其懷焉。天壤石溪殘道者。鈐印:石溪、白禿、介丘
此圖寫秋天江山景色,構圖繁複,丘壑多變,內容豐富,引人入勝,以「高遠」和「深遠」相結合的經營位置,「雲深」、「木稠」、「驚泉」、「幽居」、「大江」、「人舟」等有機貫穿於畫面整體之中,移遠就近、由近知遠的空間組織,寫出深邃的境界。此幅以蒼秀醇厚的筆法,干筆皴擦,焦墨蓬鬆的苔點以及披麻、解索等皴法的運用。此圖於一層之上更有一層,層層之中復藏一層的藝術處理上,的確有獨到之處,頗耐人尋味。用筆蒼渾、老辣,用墨層次豐富,展現了石溪極具個性的繪畫風格,是代表石溪成熟畫風的傑作。
山水 設色紙本 1663年作
款識:癸卯十月,天壤石溪殘道人。鈐印:介(朱文)、丘(朱文)、石溪(白文)、白禿(朱文)、電住道人(白文)
髡殘精山水,特點是章法穩妥,繁複嚴密,景色不以新奇取勝,作品以真實山水為底本。此為髡殘52歲所作,畫面從構圖到筆墨都他深受元四家的影響,尤其得力於王蒙與黃公望。章法穩妥,繁複嚴密,郁茂而不迫塞,景色不以新奇取勝,而於平凡中見幽深;筆法渾厚,凝重、蒼勁、荒率;善用雄健的禿筆和渴墨,層層皴擦勾染,筆墨交融,厚重而不板滯,禿筆而不幹枯;山石多用解索皴和披麻皴,並以濃墨點苔,顯得山川深厚,草木華滋。此張作品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以真實山水為依據,具有「奧境奇辟,緬邈幽深、引人入勝」的藝術境界。
秋景山水
蒼山草堂水墨紙本 1663年作
題識:好景藏煙里,蒲團憩草庵。且將過來界,心口默相參。岑胸歷歷,雲壁下秋潭。群峰吞八九,噉一或漏三。險磴礙難進,出奇殊未探。未知真面目,貽文彼不甘。猿鳥若棲身,當足慰痴貪。乍游維草草,交淺敢雜談。何時得謝監,伐石愜幽躭。文舉有高賢,與游遮不慚。斷臂監泉石,山靈色或頷。投我此中老,松風與鶴酣。癸卯秋八月,過天界寺作此畫,櫟園大觀察印可。石溪殘道人。鈐印:石溪、白禿、介丘
扶杖入山圖紙本墨筆 1663年作
畫上題跋末句云:「作此重山疊嶂扶杖入山圖,石谿殘道者以自警。」可見這件作品是他為自己作的,其主旨是表現「入山往返之勞,只為這個不了,若是了得這個,出山入山也好」。故他把山水畫得特別繁複,層山峻岭,重巒疊嶂,佛寺遠在峰巔,以體現入山攀登的勞苦。但是,他卻把山水畫得如此優美雄偉,也正是因為這個「泉石膏肓」、「煙霞痼疾」、髡殘認為自己也沒有「全了」。這大概暗示著他與程正揆的關係,畫中兩人,其一策杖山路,另一於屋中等盼,似乎他們常互相訪問,故他引用「十方佛彼此遣使者問訊,皆曰可惱」的典故來提醒自己少一些這種往返之勞,以求清靜。
高士幽居水墨紙本
題識:萬山屹立,下有澄潭。山廠為屋,檻外煙霞。倚棹高人,浩然長歌。飽餐蕉實,妙理云何。水竹之居,優遊婆娑。鹿豕為群,泉石為鄰。悠哉樂此千春棹,白禿。鈐印:石溪 鑒藏章:吳興、壹庵長宜
本幅用禿毫渴墨,繪幽谷層岩,茅屋數椽,竹叢、蕉林掩映左右;煙霞霧靄,飄忽上下。山泉流淌,注入清潭,溪水澄澈,可以泛舟。幽人與樹石為伴,與麋鹿共棲。臨窗遠眺,一葉舟至。高士擊楫,浩歌一曲。相問互答,此樂何極!全幅景物茂密,峰巒渾厚,筆墨蒼茫,意境幽深。筆法雄健,層層皴擦勾點,山巒顯得渾厚凝重、蒼勁生澀而不幹枯。構圖章法穩妥,繁複嚴密,境界幽深壯闊,郁茂而不迫塞。在平淡中求奇險,重山復水,開合有序,生動地表達出江南山川的空濛茂密、渾厚華滋的情致。
茂林秋樹卷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此畫構景密實,用筆渾厚,風格源自元四家之黃公望、王蒙。全幅墨色清潤,樹石著淡赭、石綠,並用重色敷填夾葉,增添秋意。傳世石谿作品多為巨軸,本幅手卷顯得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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