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髓移植 小說連載 一

【遠近健康】李靜遠 著

謹以此文獻給白血病病友與一直在幫助白血病病友的醫生與護士們

「痛嗎？如果痛，你就哭出來，這樣會好受點。」賴月醫生輕輕對語思說，她是那麼溫柔，那麼漂亮。

「不痛，你做得一點也不痛。」語思說。真的不痛，賴月幫語思消毒後，鋪上無菌孔巾，然後在左髂後上脊上打上麻藥，輕輕壓了一下，待麻藥起效後，才用骨穿針鑽入語思的骨頭中，抽取0.2毫升骨髓。整個過程才三分鐘，而進針時間不到30秒。

語思出生在高宜裕嶺縣一個小鎮上，那裡離省城有300公里，離縣城有70公里，那裡，山幾乎只有個一種顏色，就是綠色，而清灣河永遠水清見底，田野上，夏青秋黃，冬天中，語思拉一頭牛，一丟在田間，就可以在田埂中與同伴們打牌或者燒紅薯了。間或，語思的老狗過來舔舔語思的小屁屁，語思摸摸它的頭。語思在學校中，不是最漂亮的，但也不難看的；學習，有最好的，比如語文，少有人高過語思，而數學，少有人低於語思。

除夕前，語思老覺得無力，頭痛而暈，嘴巴苦苦的，飯與肉都沒有味道。可能是玩得太瘋了？元宵節，萬家團圓節，語思一點力氣也沒有，最好的小夥伴來叫她，她也沒有心情玩了，雙小腿上出現了片片瘀斑，牙齦也出現滲血了。

爸爸帶她到衛生院看了一下，彭鴻醫生對爸爸說：可能是白血病，要不到縣醫院看一下？爸爸看過日本的電視劇《血凝》，知道白血病的厲害，但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兒，才13歲，平時那麼健康，怎麼就得了白血病？顧不得那麼多了，爸爸包了一輛車，平時十元一個位置的車，車夫今天要了15元，爸爸也沒有心情與他糾纏了，就答應了。路中，見一個人在等車，車夫停了下來，問那個人是不是去裕嶺縣城，那個人說：是的。車夫剛想叫他上車，爸爸對車夫說：我不是包車了？不能讓任何人上！車夫說？還有一個位置空啊，讓我掙點油錢可以嗎？爸爸怎麼也不讓，要求車夫立即出發。這個時候，爸爸能不爭嗎？正常人的白細胞最高不超過12×109/L，語思有43×109/L，正常人的血紅蛋白最低有120克/L，語思只有50克/L，正常人的血小板至少有100×109/L，語思只有30×109/L。特別是後者，血小板低，彭醫生說，必須立即到縣城輸上血小板，否則腦出血，語思就不用救了！爸爸能不急嗎？還能管得了十元的油錢嗎？

到了縣城，杜偉醫生接診了語思，一查血常規：白細胞60×109/L，血紅蛋白只有40克/L，血小板只有4×109/L。打一個噴嚏，腦血管就可能爆了。語思靜靜地躺在床上，她也只能靜靜躺在床上，因為她一點點力氣也沒有了。她急需要血，紅細胞與血小板，但是申請單發出去了一天了，還是沒有血來。爸爸急瘋了，對醫生哭：醫生，求求您了，用我的血吧，我是「0」型血，她也是「0」型血，她是我女兒，我願意用我的血，只要您能救救我女兒！說得醫生眼睛都紅了，但是，還是不能用爸爸的血來給女兒。

血終於來了，但不是最最急的血小板，是紅細胞，但是有血總比沒有血好，先輸了再想辦法吧。2個單位的紅細胞輸入後，語思的臉色轉紅潤點點了，也想吃點點粥了，她對爸爸說；爸爸能不能給我做點粥來？爸爸說：好，女兒，等我一下，馬上做來。

別說粥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爸爸也會給語思想辦法。想到當時因為語思學習不好而打她，因為她不聽話而罵她，爸爸後悔啊，以後，治好病後，只要女兒身體好就行，不讀書也行，不做家務也行，爸爸都聽女兒的。對，有時候，大人也得聽小孩的話的，爸爸都懂了。

血小板來了，只有5個單位，但對於血小板只有2×109/L的語思來說，對於醫生來說，這就是救命的血了，快輸吧。輸畢，醫生讓爸爸去獻血，下次沒有獻血證，血站就不發血了。獻血越多越好，醫生說。爸爸能理解，平時從來沒有理會什麼獻血，現在為了救女兒，什麼話也不用說了，獻血就行，不但自己獻，不叫上李明兄弟，玉海兄弟一起去獻血，獻血時報上語思的名字就好了。這招真靈，獻血後，醫生申請的血，很快就送來了。多日壓在爸爸媽媽心頭上的石頭才稍稍放下了點點。

複查血常規：白細胞120×109/L，血紅蛋白只有60克/L，血小板只有8×109/L。怎麼？血小板不是輸了嗎？怎麼才8千？爸爸想不明白。杜偉醫生對爸爸說，血小板正常的壽命只有4到5天，如果是高白細胞，消耗更快了。所以輸血只是暫時的辦法。聽到這個，爸爸的心又懸了起來。一點好轉也沒見，一萬塊錢已經用光了。接下來怎麼辦？

骨髓報告出來了：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高危型。什麼叫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杜偉醫生費了半天，也沒有讓爸爸明白什麼叫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什麼叫做高危型。最後杜醫生對他說，就是一種白血病，白血病中比較難治的一種。白血病已經夠怕人的了，還是白血病中不好治的一種？那怎麼辦？

杜偉醫生對爸爸說：高危白血病我們縣醫院無法治療，要不你到富江大學第一醫院骨髓移植中心去找陳江教授吧，我在那裡進修過，那裡無論是化療還是骨髓移植，都是國內最好的。如果你們去，我幫你寫介紹信給陳老師，讓他關照你一下？你們去之前，我給語思輸足紅細胞與血小板，盡量讓她路上安全點。

語思爸爸，犁扒鋤鏟，十八般武藝，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唯對醫學一竅不知，現在，杜醫生說什麼好就什麼好吧。爸爸、媽媽借了2萬元，加上自己有的3萬元，帶著語思，凌晨0點，上了裕嶺開往凌州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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