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品賞鑒 | 米芾詩牘冊
米芾是宋代書法史乃至整個中國書法史上非常少見的「怪才」。有關他的奇聞逸事一直被人們津津樂道。不同時流的穿戴言行、潔癖、「拜石」行為等等使他贏得了「米顛」的諢號。凡是性格中有「顛」「痴」特質的藝術家,其藝術作品的抒情性往往較強,風格也較為獨特。「米勝在姿」是馬宗霍在《書林藻鑒》中評「宋四家」書法時對米字的精當評價。這個「姿」字從表面來看,是指米芾的書法形態變化多樣,善於營造各種姿態。再進一層來說,就是米芾作品的面貌非常多。相比於蘇軾、黃庭堅,米芾的作品風格跨度大、形式多樣,各盡變姿。從更深層次來說,這種「姿」體現出了米芾情感的多樣性與統一性。米芾性格中有非常真實、謙虛的一面——明明天分極高,卻能真實地面對自己的不足,通過後天的勤奮取得成功,成為「集古字」之大成者。他有時很真率、瀟洒,喜歡什麼都敢於爭取,哪怕是跟皇帝也敢討價還價;有時又好像「為隱者諱」,刻意隱瞞自己的學書歷程。其性情的多樣性決定了其書風的多樣性。
米芾詩牘冊(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這裡鑒賞的《米芾詩牘冊》,紙本,行草,現藏於故宮博物院。其由八件小品合裱而成。這八件小品的形式、風格均存在較大差異,合在一起正好便於我們了解米芾書法中「姿」的多樣性。
這八件小品可分為兩類:一類是題畫詩,一類是信札。
先說題畫詩。題畫詩一般是作者直接題寫在畫幅上的詩作,當然也有他人觀賞完畫後題寫的。不論哪種情形,這類作品都帶有應制或點題創作的性質。因此,書寫者自然帶有一種敬意,筆觸也相應收斂、凝重了一些。米芾此作中的五幅題畫詩書作用筆穩重,尤其是《淡墨秋山詩帖》《砂步詩帖》和《扁舟詩帖》。它們氣息沉厚,用筆凝練飽滿,體勢悠然安閑,時不時地穿插一點輕鬆的線條來調節整體的沉悶。如「故」「人」「好」「復」等字皆是此類。此外,《秋暑憩多景樓詩帖》和《穰侯出關詩帖》風格一致——雖然字形比較收斂,用筆卻跳躍活潑。兩者所不同的是體勢:前者整體的字勢比較統一,以左低右高為主要特點;後者則刻意使上下字之間的體勢東搖西晃,如「澤還來」和「真可厭怪他」等字組猶如仙人瑤台醉歸,步履蹣跚又不促不迫。當然,我們在臨習過程中不要以誇張為能,否則就顯得做作了。
再說信札。從此詩冊的三封信札中我們可以發現米芾信札的抒情性是極強的。在傳世的米芾信札中,有兩個突出的抒情標誌。一是採用「一筆書」,即運用其所讚歎的王獻之「運筆如火箸畫灰,連屬無端末」的方法,使整行為一組,突出連綿的筆勢變化,使情緒的宣洩一發而不可收。二是加重書寫受書人的姓名,如此作中「天啟親」三個字。其為整幅作品中最搶眼的部分,果斷、厚實又戛然而止,彷彿打擊樂結束前的幾下重音一樣鏗鏘有力。再配合著那搖曳不定的字勢,作者的情感也由此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抒發。可以說,米芾是運用信札形式進行強烈抒情的最佳典範。
此作中的《盛制帖》與《寒光帖》應同為米芾寫給好友蔡天啟的信札。末尾處有董其昌題跋曰:「老米此尺牘似為蔡天啟作,筆墨字形之妙,盡見於此。」蔡天啟,名肇,潤州丹陽(今屬江蘇)人,北宋畫家。蔡氏擅長畫山水、人物、木石,也擅詩文。其早年事王安石,備受王安石器重;後來與蘇軾相友善,交往頻繁。他與當時的駙馬王詵及書畫家李公麟、蘇軾、黃庭堅、米芾等16人參加了著名的「西園雅集」。李公麟繪有《西園雅集圖》以紀其盛。由此可知,米芾與蔡天啟確有交往,董其昌的推測是準確的。同時,董其昌也指明了此信札全面展現了米芾筆墨字形之妙。我們可以從中看到,米芾用筆迅疾,點畫清勁,字形的縱長搖曳變化很明顯。相比於米芾的其他信札,《盛制帖》和《寒光帖》這兩件作品的字形態勢充分顯示出了米字重姿態表現的特點。當然,任何評論家在品評作品時通常都會依據個人的審美標準而下結論。米芾的信札清勁洒脫,與董其昌的書風追求有相合之處,所以董氏才有這樣的評價吧。當然,米芾的書寫水準才是博得董氏青睞的最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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