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自己都不記錄父母的故事，誰來記錄呢？

文｜萬千

我喜歡寫字。有的時候，寫字就像是寫著玩兒，只是想要把生活裡面的小事情記下來。

念大學的時候，微信公眾號剛興起，我也申請了一個，規定自己每周更新兩篇。缺稿子，或者不知道寫什麼的時候，我就寫點家裡的事情。

我們家冰箱壞了，結了太多冰，把冷凍櫃用力拉出來之後，死活推不回去。我媽見我大半天搞不定這麼簡單一件事，提著菜刀就從廚房出來，劈冰。我被這架勢樂壞了，寫了一篇《冰霜新星》，偷偷在文末承認是我某天搗亂把冰箱溫度調到最低的。

露台上常年廢棄幾個大花盆，野草長得比我人還高。我媽扔了一把發芽的大蒜給我，揮揮手，叫我去陽台上種蒜。沒過幾分鐘，我瞅見我媽像是監工似的，手裡拿著鍋鏟，在屋內偷偷望著我。看到我回頭，她嘖嘖地說：「現在的年輕人啊，種幾個大蒜就這麼費力。」這段也被我記下來了。

前年母親節，我寫過一篇《廚房的戰爭》，講的是「對於我家的女人們而言，在廚房裡的地位意味著一切」。從我外婆開始，到大姨，再到我媽，每一代廚房霸主都通過不讓其他人走進廚房「添亂」這個方式來鞏固他們的霸權地位。所以我們家的小孩，目前，都不太會做飯，因為還沒有在廚房王國篡位成功。

「你能不能不要寫我？」

終於有天，我媽向我提出抗議：「你的生活太狹窄了，就不能寫點別的東西嗎？」

後來，我有機會可以採訪別人了。別人的故事有很多新奇的地方。我從不追星，可是我採訪過一位每周都要飛去韓國看偶像的鐵粉；我不愛運動，可是採訪過好幾位每周都要去泰拳館練拳的女生；我從沒接觸過街頭文化，可是因為採訪，加入了一個「尬滑群」，每天能看著少年少女們興奮地聊上百條微信，約著晚上一起出去玩滑板。

通過文字，世界在我面前被打開了。

我媽呢，最初會很興奮地把我寫的每一篇文章都轉到朋友圈，還要在轉發語里強調一下是我寫的。

「唉，」我說，「能不能不要提我的名字，弄得好像是我求你轉發一樣的。」

她告訴我，臉皮別這麼薄。

之後寫得多了，她的熱情也淡下來了，慢慢發展成為需要我主動把文章轉發給她的地步。我客氣地請示領導：「最近有進步不？」

她覺得年輕人的話題都沒什麼意思，離她很遠。不過有時會突然發問：「最近都沒看你寫幾篇，在忙什麼？」

寫了一段時間採訪稿之後，回過頭看，我發現寫自己生活的文字變少了。

我總覺得如果要認真寫，我大概能夠在我媽身上發現三百個選題，不全是好的一面， 也有很抑鬱的一面，很矛盾的一面。

她有點購物狂，如果喜歡一家品牌，會在同一家店買七八件衣服。「這件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給xx。這件是我買給xxx的，下次回老家帶給他。還有這件，店員說我穿得很漂亮。」

為此，我大概和她生過幾次氣，覺得她太不理智了。

早幾年，她聽到這話會不開心：「錢是我賺的，我想怎麼花怎麼花。」

今年年初，她很煩惱地告訴我，一定要強迫自己記賬了。電話里聽起來，她語氣很低，對無法控制自己購物的慾望感到失望。

我寫過我和我媽一起發生的好多小事，但是從來沒有以「我的媽媽」為題目，認真地寫一篇文章。

每次有這個念頭出來的時候，我都覺得太難了。她是世界上和我最親近的人，但大概也是天底下最複雜多變的女人。二十多年了，我都沒有完全讀懂她，怎麼能寫好呢？

從讀大學開始，我就和她生活在兩個城市。雖然離得不遠，我也經常回家，可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她輕聲和我說過，要不要回來找份工作？後來自己改口，我開玩笑的，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有一次，我媽和我說，今天去醫院看病了，頭暈得比較厲害。

我心裡一緊。

她接著說了下去，現在好多了，不要擔心，沒事。

我說，這件事怎麼不提前和我說？

她在微信上用文字回復我：我們這代人註定會孤獨終老的。加上了一個呲牙笑的表情。

我發現自己之所以覺得讀不懂媽媽，大抵是因為，她還沒有在我面前展示脆弱。

我看到的是她獨當一面、堅韌的一面；看到她多慮、焦躁的一面。但是，脆弱……媽媽會脆弱嗎？

讀書的時候，每次給媽媽準備禮物，我最喜歡準備各種寫在紙上的東西。主要原因是不用花錢。

我準備過按摩券、捶背券。一疊小紙條，每張都寫明可以使用多少分鐘。

我寫過賀卡，也寫過信。有次偷偷翻抽屜，發現我媽把我寄給她的東西全都收到自己房間里的一個小抽屜里。我怕她保管不力，當時還抽走了寫得最肉麻的一封信，自己藏起來。

畢業後，掙錢了，送禮物的方式是以物代勞。媽媽的生日和雙十一離得挺近，每次我都能趁著電商打折，順道把禮物買了。

有一天，我在家裡瞎翻，發現在客廳高腳櫥櫃的抽屜里，躺著一張我初中時候寫給她的明信片。那時候寫字還不像現在這麼潦草，看起來圓圓的，小小的，擠滿了空白的地方。

我有點愣住。

媽媽最喜歡站在這個柜子前，看手機。她的手肘可以撐在檯面上，側身倚靠著柜子，看手機的同時還能看客廳里的電視。她覺得站著比坐著好，能減肥，頸椎也不會痛。

在她每天都會站著的地方，抽屜里有一份我的字，就這麼放在那兒。她拉開抽屜就能看到。

我想，她還是喜歡的吧。

媽媽還是喜歡看我給她寫的東西的吧。

卡片里寫著，等著我長大，照顧你呀。

是啊。每個小家庭的故事可能不一定會被大時代記住，但是對於自己而言，卻是最重要的歷史。

資深媒體人、作家米亞之前在三明治開過一堂童年回憶課，6/29即將開始的新一期寫作課主題是「書寫家庭記憶」，無論走出多遠，我們最後還是回到家庭。每個人都可以寫下自己和父母相處的故事，記錄自己所在的小家庭和大家庭的故事。

文字是禮物。如果不會拍照，也不會攝影，那麼要用什麼來記住那些不想被自然遺忘的事情呢？

學著，寫下來吧。

/ 家庭回憶寫作課 /

距離報名結束還有5天

無論走出多遠，最後還是回到家庭

和作家米亞一起打開家庭回憶的閥門

學習如何寫下自己家庭的故事

既是一次寫作技巧的學習，也是一次治癒的過程

課程安排：

第1課：回歸——長大後的我們

主題內容：如何面對和處理來自原生家庭里的經歷；成長過程中的幾大難題；寫作者的內部與外部世界建設。

第2課：父親與我

主題內容：父子、父女關係；父親作為男性身份的一種；對男性群體與個體的認識與理解。

第3課：母親與我

主題內容：母子、母女關係；母親作為女性身份之一種；對女性群體與個體的認識和理解。

第4課：中國式故事——家族倫理與人情社會

主題內容：長輩；平輩；倫理與人情。

學習書寫家庭故事，會有什麼收穫？

獲得撰寫家庭故事的能力；

記錄下家庭成員的重要故事；

獲得和家庭修補關係的機會；

一次反思回顧成長經歷的機會；

更深刻理解親情關係，有信心面對未來的家庭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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