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占榮：漫漫陪讀路

最新 06-25

漫漫陪讀路

文/張占榮

人生是美好的，但人的一生大多又是在雙重矛盾的取捨中前行的。有時，必須捨棄不該捨棄而又必須忍痛捨棄的人或事。身為妻子、女兒、兒媳、母親的我，為了陪孩子異地讀書，不得不暫時捨棄體貼的丈夫、年邁的公公婆婆和父母雙親，這種艱難的捨棄誰人能體會？

夜靜的出奇，月光透過窗帘灑一屋的朦朧。我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想到明天就要出發，輾轉反側了一夜，天還沒亮就昏昏沉沉起床。邊整理要帶的東西邊像囑咐孩子一樣安頓老公，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從我嫁進家門，他就成了甩手掌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家務活從不沾手。我這一走他該怎麼辦？眼下顧不了那麼多了，孩子才是重心，一家人草草吃了點飯就開始收拾行裝。

木然的將東西大包小包拎上車，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是眷戀還是失落？茫然的回身鎖好門出發啦。車子剛駛出小區，突然想再回村看看父母，老公欣然同意。我們先到了婆婆家，聽到車門聲響，父母爭先恐後的迎了出來，才是兩天沒見父母就問長問短的說個不停……我們又一次恭聽父母的叮囑和嘮叨，又一次安撫父母千萬保重身體，又一次戀戀不捨的和父母含淚告別。

年近八旬的父母正是需要兒女照顧的時候，可作為父母的小棉襖，又同樣身為母親的我，卻把棉襖披在兒子的身上，我愧對父母內心倍受煎熬！推開母親家門的那一瞬間，父母都愣怔了，忙不迭地問：「還沒走？有什麼事」？等我說明來意，父母懸著的心才放下。母親強掩著眼淚對我說：「出去千萬照顧好你和咱孩子們，別惦記我們，啥事也沒咱孩子讀書的事大……」望著父母親慈祥而又蒼老的臉，我突然感到揪心的疼！終於說出那句裝在心窩已久的話：「爸媽，對不起！爸媽，我愛你們！」我們就要動身了，母親才無奈的鬆開了我的手。車子駛出巷道時，回頭看到母親雙手掀起衣襟在臉上擦拭著……

一個轉身，將淚水躲藏/清風明月怎知愁/痛心的抉擇，難捨的離別/。這是我近日發表的一首同題詩，恰恰正是我當時辭別父母的真實寫照。

二零一二年三月六日，告別父母遠離家鄉，從這天開始我踏上了漫漫陪讀之路。老公忙於工作，把我們送到的第二天便匆匆返回老家。他是家中的頂樑柱，他需要夜以繼日的辛苦掙錢！錢，才是我們娘仨在外拼搏的子彈，他必須源源不斷的供給……

那時大兒子讀高中，小兒子上小學。按常理租房應該選在兩校之間，我思考再三咬咬牙還是選了一處離大兒子近的學區房，為的是兒子上學近能節省時間，也許這就叫保重點吧。這樣一來可就苦了我和小兒子了，從家到學校要走4公里的路。還有更苦的那就是錢了！學區房要比普通房租貴好幾倍，沒辦法只能靠省吃儉用節衣縮食來彌補了！生活步入正軌，我每天就像一隻陀螺，任由時間的鞭子不停地抽打，早起、做飯、打發大兒子走、送小兒子、買菜、準備午飯周而復始……當我氣喘吁吁買回菜，獃獃坐在床邊，莫名的孤獨牽掛和寂寞又襲上心頭。我恨自己沒有翅膀不能隨時飛回故里......時間過得說快也快，說慢也很慢，為了打發時間，我學會了上網，並在網上結識了好多喜歡寫作的老師和朋友。每天陶醉在老師們的佳作中，有時還模仿著向老師們學習寫作，以此來抒發淤積心頭的孤獨、思念、牽掛和期盼……

塞外的夏天早晚涼爽宜人，中午前後便是驕陽似火。騎著電瓶車接送兒子，早晚伴著習習涼風，別有一種舒適的享受感。中午儘管全副武裝，臉和臂膀還是曬得黝黑，完全可以和印度姑娘相媲美！有時臂膀曬得針扎似的疼，懂事的兒子心疼的說：「媽媽，等我再長大點，我騎車帶著媽媽，媽媽坐我後面就沒這麼曬啦。要不等我長大能掙錢了，就給媽媽買輛小轎車，這樣，咱們也就不用怕風吹雨淋了……」一句話語、一種感動、一種力量，頓時覺得自己苦澀的心中湧入一股甜流，像喝了一口甘甜涼爽的果汁。就這樣酷暑過完啦！秋高氣爽的秋天也轉瞬而去。最可怕的冬天悄然而至。

記得那是一個寒風凜冽的早晨，送了兒子返回的路上，任其怎麼加電車子就是不走。我脫下手套，學著修車師傅的架勢，但怎麼搗鼓還是紋絲不動。手指凍得紅腫，越著急越不行。看著匆匆過往的車輛和行人，望望灰白的天空，舉目無親的我流下了無助絕望的眼淚。光眼淚是不能修車的，絕望中尋找希望。我抹掉淚水只好推車前行。寒風伴著傷心，寒冷伴著哆嗦，我一邊吃力地推車，一邊左右顧盼地尋找修車攤點。就這樣走了一程又一程，望眼欲穿也沒看到一家修車攤點，我傻眼了。恍然大悟的我這才想到，這是城市的鬧市區呀，誰還騎車呢？這樣一想，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心想：就這樣推車走回家還不把自己凍扁了？古人說得對，還真是「老天餓不死瞎家雀」。由於疲憊又加上著急上火，當我繼續往前推了一程時竟然感覺不冷了，累出滿頭大汗，凍僵的雙手也暖和起來。想摘掉帽子和圍巾，想起媽媽的囑咐還是照顧好自己，別感冒了才好！就這麼推著走啊走，大概走了三四里路，終於看到一輛出租小摩的停在我近前。我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開摩的師傅：中等個頭，五十齣頭的年紀，滿臉鬍子，一副和善模樣，聽口音不象本市人。他見我看他咧嘴笑了笑，說：「妹子，這附近沒有修理店，相信我的話，我拉你去找個最近的修理店吧，放心，錢我一分也不多要！」也許是一聲妹子的稱呼，我就像找到一位親人似的，毫不猶豫就把車同這位從未謀面的大哥一起抬上了車。漏風的摩的跑得很快，我扶著電動車坐在後面，刺骨的寒風在耳邊呼呼作響，剛才還渾身熱的淌汗，經風一吹，汗結成冰凍得渾身發顫。摩的七拐八拐走了很遠一段路才停下來。「到了，妹子，下車吧！」我手腳麻木地下了車，環顧四周滿眼陌生，憑感覺認定是到了市郊。大哥和修車師傅幫我把車抬下，熱情地讓我快進屋。大哥給我找了個凳子坐下，便求修車師傅先給我修車。修車師傅點著大哥遞過的煙吸了一口說：「一下車我就看出來了，都是外地人，不是打工就是陪讀的。」我和摩的大哥同時點了點頭。「我和你們一樣，不過我是給自己打工。」說著，修車師傅放下修了半拉的車，蹲在我的車前埋頭干起活來。閑談中，兩位師傅得知我是從鄉下來陪讀的，是既感動又同情。聽著他們暖暖的話語，我一陣心酸知道遇到了好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那一刻我竟然想起了古人的詩句。幸虧車子沒有大毛病，不一會就修好了。告別了兩位師傅大哥騎車返回的路上，儘管天氣依然很冷，但我的心中卻有一股暖流在涌動……帶著滿滿的感動和信心，又開始了我一天的陪讀生活……

北方的冬天雪是常客，時不時就來一場。最難忘的是有一天下午快要放學時，天空飄來了鵝毛大雪。我身著厚重的棉衣，怕四周有車看不到或聽不到車摁喇叭聲響，為了安全我也沒敢圍圍巾。我帶著兒子，生怕車子打滑，用了比以往兩倍多的時間才接回家。等暖和一會兒，臉和耳朵熱辣辣的發燙。我逗兒子說：「你姥姥姥爺肯定想咱們了？要不就是你爸想咱們呢？或許是你爺爺奶奶在念叨咱們了？」兒子不信，正在極力爭辯，老公、婆婆、媽媽電話相繼打來了。嘿嘿！為此，兒子天真地認定了他有一個「神奇」的媽媽。看著天空飄飄揚揚的雪花，我好擔心第二天上學路不好走。果不其然，雪下了一夜，沒法騎車只能步行。我早早就喊醒了兒子，大兒子堅持要幫我去送弟弟，高中的課程那麼緊，我怎麼能捨得讓他耽誤一節課？命令加訓斥，他這才去上學。我和小兒子步行出發啦！雪厚的沒過了鞋子，我和兒子用塑料袋把鞋子套好，雪太大，環衛工還沒來得及清掃，車子也走不出去，路上幾乎是步行送孩子的。此情此景，我不由得吟出幾句順口溜來：「天地霧茫茫/山川著素裝/催兒早早起/徒步上學堂/大手牽小手/腳滑心歡暢/人車緩緩行/安全永不忘」。我背著書包，儼然也像個學生，雪地行兒子反而很開心。我們大手緊牽著小手，大約走了一半路，前邊主路的雪已被辛苦的清潔工清理，至此計程車也就可以行駛啦。我和兒子還有順路的一對父子合打了一輛車，這才把孩子們平安送到學校。這一路上，老公和媽媽還是不斷打電話，都嘮嘮叨叨得叮囑個沒完！我裝著很堅強，可我想哭！我真的好想哭……

兩年多來，在這陌生之地，簡陋之屋，我哭過病過摔倒過多少次？我已記不清了。我只知道，哭罷擦掉眼淚繼續；病了喝幾片葯堅持；摔倒就自己爬起來趔趄前行……

我和老公都是地道的農民，沒文化沒工作，為了孩子們能走出大山擺脫貧困，我們堅持不惜一切代價供孩子上學。租房子可以很簡陋，只要能省錢就好，我們更不講究吃穿。老公一個人辛苦打工養家，我必須照顧好倆孩子。既然我不能為他分擔壓力，那麼我決不能為他添加壓力，所以，我們通話彼此都是報喜不報憂。只要孩子們健康快樂的成長，就是我們最大的願望。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寒來暑往，歷經二年多的陪讀生活，終於讓我收穫了滿滿的回報。大兒子以六百多分的好成績考取了理想的大學。而今，小兒子又升入了市區的一所中學，這讓我更堅定了陪讀的信心。陪讀也充實了自我，使我步入了文學的殿堂。一篇篇散文一首首詩歌發表於《雪絨花》、巜作家世界》、《中國網路詩歌》等各大文學網路平台；陪讀又讓我看到了新的希望，路漫漫其修遠兮，我將繼續陪讀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