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影子追著光夢遊

1

爸爸心跳驟停的時候，我在鄰床剛剛睡醒。

媽媽坐在床尾，輕輕幫爸爸揉腳，姐姐站在床邊，剛剛餵過了飯，她正準備給爸爸喂水。

之前隱約聽到他們有短暫的交流，聽到她們念爸爸寫在紙上的字——「餓了」。

猝不及防地，爸爸的時間，忽然停止了。

媽媽和姐姐無措地想要喚回爸爸，我衝出去叫醫生。

看著醫生低聲地吩咐護士注射了什麼，看到護士們輪番做急救，我盯著儀錶上的那些曲線和數據，它們不再是平時曲線的樣子也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些數字，，，看到所有的管子和儀器一樣一樣被拆下來……

好像陷入了一場難以置信的夢……哥哥姐姐奔出去買壽衣……媽媽堅持要帶爸爸回家……我留在病房裡默默地收拾所有的物品……

直到我看到那天下午爸爸用來交流用的寫字板——最後一頁上，爸爸寫的是：

自由呼吸。

呼吸，對於普通人來說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對於爸爸來說，卻成了生命中最後的奢求。

懸在空中的巨大的悲傷，終於結結實實地砸在胸口，那麼重，那麼痛。

2

那天早晨，因為我猜不出爸爸的手勢，爸爸被我著急的樣子逗笑了。

那天上午，成功試離線三個小時，我們已經在討論出院後的護理了。

那天中午，總是嫌熱的爸爸說冷，要加蓋一床被子；平時爸爸總是催著孩子們去吃飯去休息，那天中午，他不肯讓值夜班的伯樂和哥哥回家……

所有的回憶和當時被遺漏的細節，紛至沓來，凌遲著我們的後知後覺。

3

我們都是平凡的孩子，卻都是爸爸眼中的寶貝——

平時姐姐去家裡，爸爸媽媽忙著鬥嘴自己玩兒，好像不怎麼搭理她，可是每過一會兒，爸爸就要找一下，看看姐姐還在不在。

爸爸在病床上，病情凡有變化，就會立刻召喚哥哥，哥哥在，他會覺得安心。

他天天關注著伯樂和我的動態，是我們公眾號文章最忠實的讀者，我們的每一點進步，每一分收穫，都會令他老懷大慰。

我們終於裝修好了寫字樓，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把他和媽媽接過來寫寫畫畫了……

芒果每日練琴不輟，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請爺爺來聽自己的音樂會——她是爺爺親自培養長大的，也是爺爺帶著她走上音樂之路的……

……

4

多年來，我們以你的標準，作為我們的標準。

我們跟在你身後，像影子，追著光夢遊。

我們都是平凡的孩子，可是，我們想要成為你的驕傲。

5

我給了自己七天的時間，向你告別，縱容著自己的淚水，縱容著自己的思念。

今天，我已回到杭州。

我會永遠記得，我是你的女兒。

爸爸，不管你在哪裡，你照在我們心裡的光，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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