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之鄉養不起職業足球？政府輸血填不平資本窪地

富德集團撤資，剛剛「火」了兩年的延邊足球眼見又要面臨資金捉襟見肘的處境。如果回望延邊足球歷史，會發現這裡的球隊在隊史上屢屢受困於一個「錢」字：因為錢，曾經拿到甲A第四的敖東隊出走浙江；因為錢，有中甲中上游實力的球隊連年掙扎保級；因為錢，球隊差點降入中乙，靠著陝西五洲被吊銷資格才續了一命……無獨有偶，放眼中國足壇，曾為中國足球輸送過不少人才、被稱為「足球之鄉」的地方成了職業足球的落後地區，細究這背後的原因恐怕不是一個「錢」字能夠概括的。

北延邊南梅州 球員土場訓練球迷捐牛賣西瓜

中國足球界公認的「足球之鄉」是延邊和梅州，兩地都曾為國家隊貢獻出一代代的國腳，有「北延邊、南梅州」的說法。

如果去傳統的兩大足球之鄉「北延邊南梅州」實地探訪一番，你無法不被那裡的人們對於足球的熱愛所感動。在延邊，踢球成為了家家戶戶男孩子們的頭等愛好，以至於當你去延邊看球時，不時就會在街頭碰到身穿延邊球衣的孩子在練習顛球，或者馬路邊的足球場上成年人們在踢著自己的民間聯賽。在延邊隊征戰甲A並取得第4名的那個年頭，為了看球，買不到票的球迷們紛紛爬到樹上，甚至還需要提前「占樹」，這些「樹掛看球」的照片成了甲A時代火爆球市最珍貴的回憶。在梅州，城市中的核心地帶紛紛被足球所佔據，「中國球王」李惠堂的全身雕像則矗立在梅州東較場的大門口。據統計，延邊共有16家註冊足球俱樂部，註冊球員約2000餘人；而梅州則有約1000塊大小足球場，業餘俱樂部已經形成了市-縣-鎮的三級聯賽體系。

對於一些經濟發達地區的球迷而言，「足球之鄉」球員的拼搏精神以及球迷給予球隊的支持可能有些難以想像。在延邊，培養出金敬道的延吉市建工小學是延吉小學足球領域裡的當之無愧的霸主。他們先後榮獲過全國「小甲A」足球冠軍，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冠軍杯賽吉林賽區冠軍，可走進這支全國八強的校園，率先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塊由沙土鋪成的「土球場」，教練甚至說北京的場地太好影響了孩子們發揮。而在梅州，一個遠在廣州的梅縣小伙為了趕上縣級業餘聯賽開打，專程從廣州趕大巴，顛簸了五六個小時回到故鄉來踢球，他所在的這支球隊當中有好幾個人的情況和他完全相同。某種意義上說，正是這種精神為國足輸送了曾雪麟、李紅軍、謝育新、高仲勛這樣的悍將。

一因素桎梏球隊發展 球隊引援得撿「挑剩下的」

然而出色的球迷氛圍、高漲的足球熱情和專業時代優秀的人才輸送並不意味著「足球之鄉」在職業聯賽時代能夠取得成功，對於他們來說，更多的是苦澀的回憶。2001年，延邊隊向浙江綠城出售一線隊，僅僅留下了二線隊征戰乙級；2005年升入中甲後，他們又因為欠薪被取消了足協杯資格。2010年，窮困中的延邊好不容易爆冷拿下了中甲聯賽第三名，但接下來連續幾年球隊因為資金短缺，被迫開倉賣人。朴成、崔民、金敬道、池忠國……一批優秀的延邊青訓代表因為薪金背井離鄉。隨後幾年，不斷賣血的延邊實力越來越差，終於墮入了降級泥潭。

沒錢，這就是延邊隊難以克服的痼疾。2000年11月，從甲A降級的延邊敖東隊把球隊賣給了浙江綠城，消息傳出，一名七旬老翁牽著一頭牛來到了俱樂部：「這是我家唯一能耕地的牛，我把它捐出來，你們不要走了好不好？」菜市場賣西瓜白菜的大叔大媽們為挽留球隊也發起了募捐，多則幾十，少則幾毛，最終竟籌集了7500多塊，在2000年，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可反過來說，這種支持也足以顯示出球隊在資金上的捉襟見肘；直到2007年，延邊足球隊還在州體校的土操場進行訓練，訓練結束後甚至連沖熱水澡的條件都不具備。

既然賣出球員，為何不用水平相當的球員替代？原因是延邊隊的吸引力實在一般。在引援時，延邊一無打動球員的高薪，二無說服球員的目標，這讓很多希望沖超的中超淘汰球員很難死心塌地在這裡留下；另外，延邊隊也坐落在有可能是全中國節奏最慢的一批城市， 這讓不少來華淘金的外援感到十分不適，最終也很難留在這裡。同樣來自「足球之鄉」，比起延邊來說更加有資本投入、被稱為「中乙恆大」的梅州客家從側面證明了這一點，本賽季初他們打破引援轉會費紀錄從歐洲引進著名前鋒博季諾夫，結果過了半個賽季，博季諾夫卻在中國過得周身不適，最終早早回到本國，還在接受採訪時爆出了「金錢不是一切」的論斷。至於國內球員，梅州客家也只能收羅恆大、富力以及日之泉的邊緣人物，配搭南粵味道濃重的老陣容作為班底。

在無法引入合適內外援的情況下，延邊隊能確定的只有舊將回歸加上撿轉會市場上的便宜這兩條方針。2015年延邊神奇沖超，那一年包辦球隊將近90%進球的「奧利奧」三叉戟當中，河太均與水原三星的合同發生了某些不利於他的發展，他被迫來到中國，而查爾頓與約瑟夫則一個是申鑫剛剛放棄的半吊子指揮官，一個是杭州綠城剛剛簽下的甘比亞射手王，兩人來到中甲實際上一開始可能只是為了職業生涯再進一步，只是因為其他俱樂部開出的條件太過苛刻才讓他們不得不選擇延邊。而隨後，引入尹比加蘭是靠他尚未服役，引進韓光徽是因為他從北理工畢業，引進姜衛鵬也是從中乙拉人臨時補強虛弱的防線。總的說來，似乎沒有誰能預想到「奧利奧」組合最終大殺四方，這使得延邊勒緊褲腰帶沖超以及接下來的一年成功更像是個美麗的意外。上賽季結束後，延邊俱樂部總經理於長龍在接受採訪時表示：「200萬人口有一支中超隊，這對延邊是個巨大的考驗。」委婉的表達了延邊隊在引援上的巨大壓力。

輸血無助足球生態 足球職業化亟待市場經營

球迷熱情高漲、俱樂部規模受限，球員作風頑強、球隊吸引力一般……種種問題並不僅僅存在於兩個「中國足球之鄉」，像新疆這樣有著優秀足球文化、近幾年政府大力發展足球的地區也有著類似的煩惱，而新疆同樣被稱為「絲路上的足球之鄉」，近幾年培養出了越來越多優秀的年輕球員。是什麼讓「足球之鄉」無力與大俱樂部競爭，仍然待在「職業聯賽窪地」當中？答案恰恰要從政府本身找。以新疆隊為例，在招商過程中，主管部門更多強調的是企業的「公益屬性」、「本地元素」，這讓很多有實力的企業不再對贊助球隊感興趣；梅州客家由體育局「撐腰」引進的大牌外援博季諾夫拿到了遠高於隊內其他球員的薪水，製造了隊內的不安定因素。種種例子表明，政府的輸血可能未必能解決球隊的問題，反而會帶來更多的問題。

富德集團不再投資延邊隊，標誌著延邊隊保級大業最危險的時刻已經來臨。不過，求生存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反思為何不能過上本應更好的生活。延邊等「足球之鄉」成為「職業聯賽窪地」的情況讓我們意識到，在管理職業俱樂部時，官方的「放手」也許能最好的解決這些地方熱愛與掙扎並存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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