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萬年：等待是一朵花開的時間

筱薇沒有去許桓的婚禮，禮金是托朋友送去的。熟知他們的人都知道，筱薇是個好女孩，自然不會出現在那裡。

(一)

筱薇比許桓小兩歲，是許桓的學妹。兩人中間有很多共同的朋友，那些朋友都知道一個秘密——筱薇喜歡許桓。很多人都奇怪，為什麼許桓不喜歡筱薇，很多人也曾問過許桓這個問題，許桓每次都這樣回答：「我太渾了，配不上她。」

如果「渾」的定義是這樣的話，那麼許桓確實有些渾：他不著調，喜歡擺弄他的機械小玩意，一不小心就在高考前獲得了國家專利;他不循規蹈矩，被提前錄取還非要參加高考，一不小心考的比預期的好太多;他不安分，大二突然轉專業從工科轉到了醫學，一不小心成了著名外科大夫的得意門生。他確實「渾」，不適合那麼好的筱薇。[page]

筱薇的人生就像一步棋，從下的第一顆開始就已經略悉可以洞察出最後一顆棋子落在哪裡。她是父母眼裡的乖乖女，是同學眼中的學習榜樣，是很多情竇初開小男生的初戀情人，是仙女，是偶像，是善良的代名詞，甚至這世間所有美好所有積極的詞語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可是這樣的筱薇，卻喜歡上那個的許桓了。

筱薇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許桓的情景：她睜眼時一片白茫茫的，然後瞳孔慢慢聚焦，印上了一個帶著口罩的男人。那一瞬間，筱薇覺得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即使被遮住了半張臉，依然無法抵擋他的光芒。筱薇甚至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她知道，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長相都沒看全的男人讓她的心一顫一顫的。

筱薇有嚴重的貧血症，只要身體出現一點不對勁就會暈倒，這也是她從小到大被父母徹底保護的原因。她不健康，沒有生氣，沒有活力，就好像是被人擺放的漂亮瓷娃娃，空洞、易碎、孤獨。這樣的筱薇遇上了剛剛來醫院實習不受管束的許桓，自然擦出了火花。當然這裡的「火花」並不包含荷爾蒙之類浪漫的成分。純粹是許桓覺得筱薇太安靜，而筱薇羨慕許桓的自由，所以兩人除開醫生和病人的身份，成了朋友。再後來，筱薇成了許桓的學妹，成了他的影子。

在那幾年，筱薇明顯變了許多，她變得愛笑，變得更加合群，變得不再是個仙女，變得很溫暖。而許桓習慣了筱薇在身邊，從朋友，到哥們，再到最熟悉的朋友，到最親密的哥們。但是他們並不是戀人，也從未想過變成戀人。直到有一天，許桓對筱薇說，他愛上了一個女孩，有可能就是他的命中注定時，筱薇才知道自己僅僅只是以朋友的借口在愛著他。

(二)

那個女孩和許桓的遇見很romantic，就像筱薇覺得自己跟許桓的遇見很浪漫一樣。女孩叫青魚，多麼文藝又流浪的名字。許桓喜歡個子高的女人，青魚穿了高跟鞋差不多隻比許桓低五厘米;許桓喜歡伶牙利嘴的女人，青魚的職業是記者，在口舌方面從不輸人;許桓喜歡長發烏黑的女人，青魚的一頭秀髮留了多年從未剪;許桓喜歡的女人就是青魚，不多不少，不遠不近，剛剛好就那麼出現了。

當許桓眉飛色舞向筱薇講述他和青魚之間的故事時，許桓自然沒有看到筱薇眼下的酸澀。那時的他沉溺在美麗的愛情里無法自拔，就像初次經歷戀愛一樣，他衝動、他激情、他不顧一起、他愛的徹徹底底、轟轟烈烈。只不過，對象不是筱薇，而是青魚。

或許啊，或許，誰都不是傻子，誰也不是瞎子。那時的許桓可能依稀感覺出筱薇對自己有那麼一點意思，但很抱歉，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愛就是不愛，不能將就，也沒辦法妥協。那時的他全身心都在青魚身上，只為她一人瘋狂，沉迷其中。所以那段時間，筱薇和許桓的關係有點尷尬，雖沒有完全變得像陌生人，但早已不如從前。

許桓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呢?其實誰都沒有說，誰也沒有做些出格的事。感情這東西，只有兩個人自己明白：筱薇看許桓的眼神不對勁了，筱薇總是對許桓有些欲言又止，筱薇習慣了半夜發簡訊卻又在三分鐘之內撤回。許桓開始是探究的想要知道撤回的內容是什麼，可後來許桓便慶幸，幸好她撤回了，不然他會害怕之後的變化。許桓明白，「害怕」這個詞一旦出現在感情里，就相當於是上了死刑，沒的故事。而在那之後，許桓就遇上了青魚。

那個階段的許桓甚至有些得意認為自己處理好和筱薇之間的關係，沒有傷害她，也沒有給過她機會。在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下停了下來，覺得自己就是對筱薇的負責。他沒有絲毫的愧疚感，和青魚談起了戀愛。

一年後，在許桓的生日party上向青魚求了婚。那天所有的朋友都在，當然筱薇也在。許桓在眾人的注目下給青魚帶上了戒指，許下了一生的承諾。香檳、美酒、佳肴，那一晚如果沒有那個插曲，會是一個永生難忘的瞬間。只不過，筱薇上台了，她唱了一首歌，祝福許桓和青魚。

筱薇唱的很好，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鼓掌。她看著許桓，一字一句，緩緩道來：「沒關係，你也不用給我機會，反正我還有一生可以浪費。我就是剩這麼一點點倔，稱得上我的優點。沒關係你也不用對我慚愧，也許我根本喜歡被你浪費，隨便你今天拚命愛上誰，我都會坦然面對。即使要我跟你再耗個十年，無所謂。」——林宥嘉《浪費》

許桓結婚的那天，筱薇沒有去。她申請呆在醫院，照顧著她的病人。幾年前，筱薇也是這所醫院的病人，幾年后角色轉換成了這裡治病救人的醫生。要說沒有許桓的因素，那是騙人的。筱薇在那一天決定以後對自己好點，對自己誠實點，對自己心疼點。

許桓和筱薇再也沒有見過面。即便在同一所城市，即便兩人所在的醫院僅僅只隔著一條江，但是卻再也沒有聯繫過彼此。筱薇試著接受別人，可沒能成功;她試著忘掉他，可沒能成功;她試著從這段暗無天當日的暗戀里走出來，可依舊沒能成功。很多人都說她傻、她瘋、她沒有尊嚴、她想要做小三。每每遇到這些質疑時，她沒有解釋，只是笑笑。到後來，她朋友越來越少，而傳言則越來越多。

筱薇做錯了嗎?好像是的。她不該一眼萬年，將許桓當做一切。即便許桓給了她新的生活，教會了她如何好好去吃飯、去保護自己、去愛小動物、去接觸朋友;即便許桓讓她知道了手術刀的沉重、醫生這職業的使命感和自豪感;即便許桓讓她知道了愛情在開花時的甜蜜、花謝時的絕望、等花開時的守候。即便許桓重塑了一個新的筱薇，但筱薇依然做錯了，她不該如此「報復」的等下去。

有一天朋友傳來許桓離婚的消息。

(三)

許桓離婚了，僅僅婚後一年。離婚的原因無非和現代大多夫妻一樣：性格不合。

青魚原以為會和許桓一直幸福生活下去，可那首歌、那個人就好像是跟刺一樣骨鯁在喉，怎麼都不舒服。雖然她知道，許桓結婚後沒有再和那個人聯繫，但是那個人在他們的婚姻生活里依然無處不在。

當猜疑和患得患失出現時，婚姻則出現了疲態。青魚承認，自己好像輸了，輸給了他們名義上的「友誼」，輸給了許桓眼裡深沉的內疚和不安的情緒。終於有一天，青魚熬不住了，在出現了另一個能給她安慰給她安定給她肩膀的男人後，她走了，放手了，許桓單身了。

在許桓單身近半年後，筱薇和許桓依然沒有見過面。那些在旁看笑話的「知情人們」，從開始的竊竊私語，到後來的無端指責甚至是現在的好奇，人們給予了太多關注，甚至少部分人還感嘆他們是真愛，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只有許桓知道自己沒有去見筱薇的原因，他或許現在可以感受到當時筱薇的心情，只不過他覺得自己錯過了最好的timing。

當初的求婚party上，筱薇對自己唱的那首歌，歌詞早已忘記，但她的眼神就像黑洞一樣將他吸了進去。其實在和青魚的婚姻生活中，雖然最後看來過錯方在青魚身上，但是許桓知道是自己先做錯了。他不應該在這場婚姻里加入另外一個人，即便是心裡也不行。所以，當青魚說自己累了，愛上了別人時，他沒有責怪，更沒有去詆毀，因為婚姻的失敗也有他一半的責任。

他承認自己對婚姻有些心猿意馬，會時不時想起筱薇的好，筱薇的笑，筱薇的無奈，筱薇的等待。只不過如今有了機會，他沒有做出任何改變。或許時間會給他們答案，或許他們會在一起，或許他們會就此天各一方，也或許在你很多年很多年後兩人相逢相視而笑，說一聲：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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