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阿傑的最後一篇文章」
前天晚上,我跟洪宇約了一頓砂鍋粥。
又一次,我要聽著他逼逼踢球的各種心得,和吹自己的意識有多屌時,還要裝出一副頻頻點頭的樣子。
一般來說,我會一邊點頭,一邊想用什麼梗來懟他。比如說1米6,表白失敗,兒童節快樂什麼的。但那天,我沒有。
我跟他說,「喂誒,以後就沒人跟你講相聲了。」
他沒有說話,低頭吃了一口牛肉粥。
我想,他大概以為多吃一口能長高吧。
不過,今天確實是阿傑在這裡的「最後一天」。
再過兩個小時,我就要收起行李,裝出一副很屌很感傷的樣子離開這裡,然後發條朋友圈,配文「笑傲江湖,Bye!」——騙幾個贊什麼的。
同樣地,這也是阿傑在這裡的最後一篇文章。以後,這裡會全權交給師弟阿珂負責,也就是說同樣會有文章,但,不會是我了。
所以今天,想給你們講講這四年,我眼中的經貿。無他,只是給每一位經貿的球迷,廣外的球迷,以及經貿的師弟師妹,講一個故事。
不管你以前看沒看過,喜不喜歡我們,這一次,都希望你能翻到最後。
謝謝。
一開始跟經貿結緣,是因為楊師兄。
大概是因為膚色比較親切,血緣比較相近,是我在廣外第一個認識的人,也是我新聞中心的師兄——雖然,一天到晚沒幹正事,每次看到他都在踢球。
那時候,他知道我想踢球之後,就給我發信息說:師弟,來吧,相信你可以的!
想起來,當年能對著一個又矮又瘦的師弟說,當門將你可以的。也絕壁是個大忽悠。
當時,足球隊的招新已經過了,而我,連球鞋都沒買。
於是,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穿著盜版的KD8,一條破短褲,一件舊白T(嗯,踢完就可以扔了)就去面試門將了。
跟他們踢了場比賽,倒了一次地,蝦米說:
嗯,以後就跟著過來練吧。
阿傑。
所以,之後我就叫阿傑了。
這是大一我們奪冠那年的照片,右邊那個很黑的是我。
應該可以看到的是,我並沒有球衣。因為那時候,我真的是個小人物,外加一句,那是經貿的全盛時期。
人多成什麼樣子呢?大四的可以組一隊,大二大三的可以組一隊,大一的還可以組一隊,訓練打對抗,你還不一定能上。
他們太強了,太認真了:位置只有七個,每個人都不是來玩兒的,都很認真地在練。就連門將當時,也還有維信,嘉琪,以浪和我。
所謂的「第四替補門將」,就是這麼來的。
說句不好聽的,當時想的是:天哪,這得到什麼時候才能上場。還練毛線。所以後來,也就溜了。
很自然的,一年過去,連個號碼都沒有。只能蹭蹭合照,裝作自己很熟的樣子。當時,張宸看到我來訓練的樣子,說了一句:
「這人不是來搞笑的吧?」
然後是大一那年,我看到了那場驚天動地的大逆轉。
同樣的話,我說過很多次,那就是:我活了22年,看過NBA,看過中超,但這一場,永遠是我看過的最精彩的體育比賽。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場比賽的每個細節。
終場3分鐘前,我們落後0:2,兩個無話可說的丟球。
然後是逸熙進球,強哥助攻健欣絕殺。
然後是加時賽楊城頭槌反超,健欣殺死比賽。
前一天晚上,剛好是皇馬4:1逆轉馬競。
第二天下午,經貿在3分鐘內,重演一切。
也就這場比賽,能讓我驚呼一句:
這他媽的,該死的足球!
當時,我是這場比賽的記者,負責寫新聞中心的文字稿。然後用了下面的一張圖片,並且標註了一個標語:俯首稱臣。
因為這個詞,我還是第一次受到了那麼多的指責,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那麼多人看著這場比賽,為它歡呼,為它流淚。
那是最強的經貿,那是最強的新聞。那是最熱情,最激烈,最驚心動魄的一個冠軍。我想,以後都不會有這樣的決賽了。
當然,寫到這裡,還沒我什麼事。
按照劇情發展,經貿會一直輝煌下去,我也大概會做個記者和球迷,沒有號碼的邊緣人,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然後是那個夏天,經貿拆出了金融。看著紅色滴落在草地上,灑出了一片陌生的黃。曾經的老隊長大多去了那邊,剩下的,是12班和我們國貿的這幾個師弟。
那時候吸煙跟我們說,來吧,經貿要重新上路。我在下面想,關我毛事——畢竟大一這一年,除了足球課,我一腳野球都沒踢過。
然後吸煙,跟我說了一句,影響得很緊要的說話:
阿傑,來吧,我相信你。
我點了點頭,好,那就開始練吧。
從買一雙真正的球鞋,和手套開始。
必須承認的是,我沒什麼運動天賦。
本身扁平足,醫生說我根本不適合運動。另外,反應也比別人慢一截,手型也不怎麼對,常常黃油手。膽子還小,子浩跟我搭檔的時候,一吼我就神經錯亂了。
就只能反覆強調:我喜歡踢球,喜歡守門。
當時我的教練是鴻爺,實話說,被他帶是一件很慘的事情:
在門線上反覆跑,蹲跳,撲救練習,腳弓球。訓練比賽的時候一有失誤,就會聽到熟悉的屌聲:阿傑,你他媽在幹嘛!
雨中,深夜,受傷的時候,從來沒有停止過。
不過,哪怕當時有更好的嘉琪,也有更有運動天賦的人選,他和吸煙還是沒有放棄,後來,吸煙也說過一句很鼓勵的話:
只要你堅持來,我就把經貿的門交給你。
謝謝你,鴻爺。
那一年,其實踢得一點都不順利。
14屆的人很少,健欣傷了,洪宇暫時離隊,能用的人太少。以至於後來,因為各種因素,我們差點連小組賽都出不了。
好說歹說之下,我們獲得了一場出線附加賽的機會。贏就第一,不贏就出局。衛冕冠軍,卻連小組都出不了線。
我想,當時除了吸煙,全隊都沒什麼心情。於是,某個晚上,我去敲吸煙的門,說:隊長,我們也去搞個公眾號吧,我來寫,鼓勵一下大家。
其實當時,老經貿是有公眾號的,但看到了金融的公眾號,他們很新,很會玩,很有感覺。我也想新開一個。
所以,我也學著把備註改為,「廣外不那麼幽默的球隊公眾號」。然後拿起了美圖秀秀,一個小時,出了第一篇推送。
現在看起來,還是挺傻逼的。
當時只想著隨便寫一寫。
但後來,我們進了半決賽,進了決賽,逆轉,點球大戰,拿了冠軍。莫名奇妙的,我就成了其中的一份子,不僅守門,還又寫了一篇稿子。
現在想起,很難跟你們描述那種心情。
我們被壓著打了一場,門柱兩次,門線解圍一次,丟了一個球,子浩抓住了那個不算機會的機會,最後時刻扳平。
我練了整整一年,冥冥間,自己拉著別人練了兩月的撲點,終於站在了,從來不敢想像的位置。
我撲出了最後一個點球,躺在地上,站起來,看著隊友們衝過來。
我還記得第一個是吸煙,第二個是鴻爺,後來是一堆人。
儘管同樣的話回憶了很多次,好像真的想吹上個三十年,但是那一刻,終於可以說,這是我的,也是我們的冠軍了。
當然,我也記得一些細節。
我記得全場,我們都和曾經的隊友,劍拔弩張,甚至互相喊話。比賽踢完之後,阿順哭了,很多人哭了,鴻爺走了過去。
蝦米,維信,還有很多人過來拍拍我的背,對我說一聲:阿傑,好樣的。
然後默默地走了回去。
那一場比賽,大概也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一家人,不射一個門,儘管隔了那麼遠,還是覺得金融經貿,依然是一家人,在同一片草地下,踢著同一個球。
只不過,這曾是大家的冠軍,如今卻不能一起慶祝。
碰巧的是,大四這年,我們沒有鬆懈力拚商院,也無意間幫助曾經的友軍,拿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冠軍。
你們的每一步,都和那年的我們一樣:帶著血,帶著淚,帶著不甘,到了最後,終於也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祝賀你們,真心地感到高興。
看完了那一幕,我就在想:
其實對於這一批愛講相聲,愛踢球叼人,贏了會哭輸了也會哭的師兄來說,其實還有更多故事。
我決定去寫一些東西,比如說...《名人堂》
然後就一直一直寫下來:彬哥,汶灃,夢龍,張宸,宏展,鴻爺,阿順,蝦米......當時常常要採訪彬哥,蝦米,問他們以前的一些梗,拿照片。
莫名知道了619918,命硬,送外賣,英教,轉身等等梗的來歷,以及那句幾乎是隊訓的話:
學習成績下降的球員,應立即停止足球訓練。
說句實話,當時也沒覺得這事情有偉大,只是每次採訪蝦米的時候,他都會提醒我:他媽的,寫到我之前不許停。
每次我的文章,都會給素材,照片, 梗。看看吸煙,作為隊長,連轉發都要發紅包。
媽逼。
然後他生日那天,我就給他寫了這兩篇
他的反應是這樣的:
我還做了一些視頻,雖然很爛,但也可以看看。
畢竟這裡面的很多相聲,已經失傳了。
當然,大三也還有繼續踢球。不過那段時間,是球隊最低迷的時間,各種矛盾,各種狀態,各種迷失。
但我還是依然在努力寫著段子,寫著這些有的沒的,寫著這些一百來號人才get得到我們在笑什麼的故事。
只是單純覺得,跟著這一群人在一起,講相聲,踢球,互相賣,真的是很不錯的事情。
我想,剩下的相聲,一個人都還是可以說的。
然後,我們等來了16班,經過了一年的磨合,他們雖說還很稚嫩,但終究有點樣子了。在賽季的最後一輪,把面子掙回來了。
當時我就跪在草地上,笑了笑。
嗯,就這麼結束吧,不錯了。
絮絮叨叨地,給大家講完了這四年。
這四年里,我聽著蝦米他們講梗,到跟大家寫梗,到大四的時候,曉東和朝彬常常看著我,大概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能有這麼多話講。
還有那麼多情感,那麼多回憶。
好像很屌的樣子,不就幾場比賽么。
對啊,為什麼呢?
明明踢好球,來訓練就可以了。丟個球,丟場比賽,輸個冠軍,又不會死,那麼較真幹嘛?
明明那些梗都很遙遠,為什麼要反覆講?
明明那些歷史都沒見過,又不關我事,為什麼要擺出一副樣子,說著當年有多辛苦,有多厲害?
明明你就是一個守門的,為什麼要寫這些有的沒的?你不寫,不做視頻,不講段子,沒人會介意的,大家還不是一樣。
踢球而已。
所以,我要告訴大家的是:
因為對我們,對那些師兄,對鄭彬來說,不是的。
踢球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我們生命的一部分,是不可割裂的一部分。因為踢球就像呼吸,不需要天天提,因為。
大概從來也沒想過放棄,所以根本不需要堅持。
其實說實話,踢球哪裡會好玩呢?
又曬,又臟,又容易受傷。更重要的是,99%的時足球場邊都是寂靜的,沒有女球迷,沒有簽名,大多數時候,只是14個人圍著一個球在跑,然後對著空蕩蕩的場邊自娛自樂。
它沒有任何用處,只是喜歡。
所謂的球隊底蘊,不是一直吹自己有多屌,而是屌和不屌的時候,你全都經歷了。
所以就會很認真,上不了場會著急,上了場會儘力,踢球的時候想踢球,不踢球的時候想看球,在一起的時候會開心,會互相嘲笑,會有梗。
這就是,我們的球隊底蘊,一直沒變過。
所以,也許以後你們會忘記:
鄭彬是我們的隊魂,他的短號是619918。
汶灃和夢龍,Steven Dradon,鴻爺的「喂誒」,阿順的名字怎麼來的,蝦米老進誰的烏龍球。
洪宇為什麼要過兒童節,為什麼頂不到1米61的球。
楊師兄的轉身,為什麼要三十年。
葉爺為什麼是廣州一霸,十天為什麼很喜歡踢球。
文銜講的相聲是什麼意思,吸煙為什麼車技很好。
靖凱的射門為何如此詭異,嘉琪的秘密花園是哪裡。
以及,你們也會忘記健欣,子浩,銳華,姚銘,以及,阿傑。一切都會變成默默無聞,再也無人提及。
這些都沒關係的。
最後的最後,只是想告訴你們:
如同大威師兄當年說的,這個時代不缺天才,不缺厲害的人,缺的是熱愛。
你們只需要知道,有這樣的一群人,真心地喜歡著足球,喜歡這球衣,這破草地。然後講著相聲,就這麼笑著哭著就畢業了。
踢好球,做好人,這是你們一輩子
也許最純粹的熱愛了。
再見,祝好。
By 阿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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