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曹家峴紅軍戰鬥遺址的前前後後

探尋曹家峴紅軍戰鬥遺址的

前前後後

圖文/老麥

2017年6月初的一天，人稱「堡痴」的杜彬揚了一聲，說下午想去一個堡子拍點資料，並特別提到，堡子是紅軍當年打過仗的地方，這一下提起了我的興趣。當即聯繫了車輛，並臨時又約了兩位朋友同往。

曹家峴堡子距縣城30公里，經定隴公路進入馬雲公路拐進渭陽本馱的通村水泥路。說話間，就到了堡子所在的山腳下。經打聽，我們從堡子的東北角依坡而上。因為腳的問題，不時有人前拉後扶，硬是和同伴們一起爬到了堡牆的最高處，並且真的看到了堡子中央偌大的一塊墳塋，心情很是沉重。回來後直到第二天，陰雨下了一天，心緒依舊低沉，腦子裡總是閃現前一天立在堡牆上看到的和想到的。於是寫下了《隴西曹家峴六十位紅軍烈士長眠之地》一文，委託杜彬配圖做了一條微信，於當天下午通過《隴西視野》刊發，《心月亮家政》《掌上隴西》微信公眾平台隨即進行了轉發。

遠眺曹家峴堡

微信刊發後的數小時，點擊量就達到了幾百人，很快形成圍觀，還有一些熱心的網友點贊、評論。

其中一位叫「繁星」的網友寫道：歷史舊影，依然震憾人心，當一切塵埃落定，喧囂一時的東西都將煙消雲散，歷史遺迹是一面鏡子，保護遺迹就該成為共識，對歷史最好的尊重就是保護！

一行人登高察看

「濤聲依舊」建議政府修繕立碑，列入愛國主義教育基地，使長征精神代代相傳。

也有一些網友提出質疑，

「隴西金龍」指出文中見證人「丁有堂」應為「金有堂」。

「如你所願」提出：忠烈遺骨並非埋於堡子中央，中央土堆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農業社燒土肥時留下的老虎洞，真正的忠烈遺骨埋在堡子西面的瓦雜地。

墳塋周圍盛開的狼毒花

還有一位網友對紅軍犧牲人數提出異議。

第二天，我即聯繫到了「隴西金龍」，原來他是當年見證人金有堂的孫子，他說爺爺在世時常講起那場戰鬥，兒時也從堡牆上挖出過彈殼，聽說有放羊娃從堡子內挖出過銹跡斑斑的駁殼槍。

「隴西金龍」又通過《今日頭條》轉發了該條微信，幾天時間，點擊量飆升到了2000多人次。

圍繞網友的質疑，我即從1990版《隴西縣誌》查到了如下記載：10月7日，紅九軍第二十五師離開隴西進入通渭後，又返回隴西境的七麻里一帶，師部駐七麻，第七十三團駐黃鼠灣。翌日凌晨，師部便衣隊30多人外出偵查國民黨毛炳文部隊的布防，第七十三團二營四連的30多人協同前往。從黃鼠灣出發沿梁將至隴西縣的林家坪時，突然發現毛炳文部兩個團的兵力已從林家坪、四咀堡、斜坡里分三路向紅軍撲來，紅軍在面臨三面受敵的緊急關頭，四連長急令部隊一邊阻擊，一邊撤退，當退至曹家峴時，便衣隊進入當地的一個破山堡準備防守，四連邊打邊退，人員犧牲過半，余者多已受傷。國民黨軍隊一部繼續追擊，一部將山堡團團包圍，雙方戰鬥激烈。待七十三團聞訊趕來擊退毛炳文部時，四連僅有10餘人，而且均負重傷，便衣隊30多人全部犧牲。當年參戰的四連司號員曹盛芳因負重傷流落在陳坪（現住通渭馬黃岔村）。

對堡子進行丈量

通過縣委黨史辦張成瑜副主任聯繫通渭縣委黨史辦，得知曹盛芳生於1920年，是四川廣元人，已去逝多年，其後代不詳。

隨後，我著手了兩件事，一件是再訪曹家峴。我和文史研究員陳軍、林永剛再一次走進堡子，準確測量了堡子的相關數據：堡子東西長38.5米，南北寬37.5米，佔地1505平方米，堡牆高6.5米，梢牆高1.5米，壕溝深、寬均為3.6米，堡中央墳塋直徑約8米，墳頭距地面約1米。我們還對一些村民進行了走訪。

生於1932年的村民王慶老人回憶：紅軍在堡子呆了幾天，向當地百姓找過吃的和棉被，幾個人用刨子把一頭豬打死後抬給紅軍，他印象非常深刻。他還特別提到，有幾位受傷的紅軍被國民黨部隊用麻繩串在一起從林家坪樑上去了隴西，趕來的另一拔紅軍追到林家坪樑上時，見國民黨軍已遠去，就又折回了。戰鬥結束後，沒人敢進堡子，同村一王姓人卻乘天黑進入堡子，拿走了一些東西。前些年修林本路時，推土機在黃鼠灣樑上還推出過手銬和腳鐐，但已銹得都穿空了，稀奇了一陣也就隨手扔了。

村民王慶（左一）接受採訪

1969年出生的村主任王璽雖扭了腳，仍一瘸一拐地為我們到處聯絡走訪對象。他回憶，小時候放羊還有彈殼在堡牆上挖出，做成火柴槍玩。駐村領導楊想林還把我們帶到隴西潤源公司核桃基地管理部，見到了公司和熱心人張德祿等自費為遺址立的石碑。石碑高約1.6米，寬約0.8米，正中寫：曹家峴戰鬥遺址；右側寫：紀念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勝利八十周年；左側是署名和立碑時間。我們看後，都很是感動。

另一件事是繼續查找有關資料。縣委黨史辦編纂的《紅色足跡》記載見證人金有堂回憶，犧牲在堡內的紅軍由當地人就地掩埋。縣委黨史辦《隴西革命遺迹普查登記表》對紅軍長征曹家峴戰鬥遺址的名稱、地址、歷史由來、現狀及保護開發建議等分別做了詳細說明，其中在「現狀」一欄中記有：堡內中間隆起，恰似一座大型的土墓。據調查，堡內犧牲的紅軍烈士遺骨就掩埋在內。

潤源公司和張德祿等人自發為遺址立碑

《隴西軍事志》「紅軍長征在隴西重要作戰簡表」記述：作戰時間為1936年10月8日，紅軍部隊為紅九軍（經查閱：紅九軍下轄25、27師，政委詹才芳，政治部主任王新亭，25師師團長劉飛。筆者注。）第二十五師便衣隊30多人和七十三團二營四連30多人，國民黨部隊為毛炳文三十七軍兩個團，紅軍犧牲40餘人，突圍10餘人。

在查找資料的過程中，從縣委黨史辦得知，2011年6月28日，中共隴西縣委命名的全縣第一批黨史教育基地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中赫然寫著：紅軍長征曹家峴戰鬥遺址。

不忘初心，繼續前行。行文即將結束時，受幾位受訪者委託和網友呼籲，建議政府加大對曹家峴堡子的保護力度，並修建「紅軍烈士紀念亭或碑」，明確標識，以供後代祭仰。

（因筆者調查有限，文中犧牲的紅軍烈士人數應為40餘人，實有10餘人成功突圍，又有幾人被抓走，筆者在此特意致歉。

註：文中圖片均攝自曹家峴，為手機拍攝。

考察堡子

附文：

隴西曹家峴 六十位紅軍

烈士長眠之地

地處隴西縣渭陽鄉本馱村的這個叫曹家峴的堡子，可以說與周圍好幾處山頭上矗立的堡子沒什麼奇特之處。山堡建在山頂之上，海拔在2100米左右，登高遠望，眾山皆小，可及幾重山外。山堡呈正方形，應在三十多米見方，堡牆高度五米之上，堡牆之上外側一面現存有梢牆，內側有寬約30厘米的走道，可供一人自由行走，每面堡牆各有一條上堡牆的馬道，四角有墩台。堡牆之外四面有環堡而挖的壕溝，深寬都在三米之上，堡牆西側、東側有部分坍塌。如今看來也算險要，可想當年作為禦敵之用，又是何等堅固峭險。

關於堡子，我了解甚少。

據說，在隴西2400平方公里領地之上，有大大小小各類堡子不下300處之多。和曹家峴堡子一樣，大多都建在高險之處，防賊御匪，易守難攻。一旦接到匪訊，周邊老小，舍家棄業，進堡避匪，畢竟性命至上。進堡之後，壯年男丁操家什日夜巡守，抵禦來犯之敵，保護家人鄉親。匪訊解除，又回歸家舍，繼續度日過活。如此看來，堡子是躲避劫難的一種防禦工事。所以，時人迫於生存，才有了更多的堡子建造，又因長存敬畏之心，不敢破拆，尚存頗多，如今真是山村一景了。

然而，時光倒流到八十多年前的一次戰鬥，還是這個曹家峴堡子，卻沒有給我們的先烈帶來好運。

那是1936年秋的一天，一支由60來人組成的中國工農紅軍偵察部隊沿通渭方向過來時，在曹家峴突然遭遇大批的國民黨部隊，紅軍部隊來不及隱蔽，雙方即展開了戰鬥。紅軍部隊看到雙方力量懸殊，退守至曹家峴堡子，居高臨下，依障堡險，還擊敵人。但面對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國民黨部隊，終因寡不敵眾，敵人攻陷了堡子，紅軍戰士全部壯烈犧牲。雖有幾位戰士戰退到山樑上，也被追殺。據隴西縣黨史辦編《紅色足跡》記載，見證人丁有堂（已去世）描述「現場極為慘烈」。

敵人撤出後，當地老百姓把犧牲在堡子內的紅軍戰士遺體抬到堡子中間，就地掩埋，形成一個直徑七八米的巨大墳塋。如今可以看到，墳塋周圍地勢明顯較低，可以推斷當時是就地取土掩埋。對犧牲在堡外的紅軍，他們也就近掩埋在農田裡，直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平田整地時，還挖出一些遺骨，老百姓又全部埋到了堡內的墳里，使這些昔日的戰友在地下得以團聚。

2017年初夏的一個陰天下午，我和黨史辦小忠主任、文史研究員杜彬、驥征相約，銀平同志和我們驅車幾十公里，走進了這個叫曹家峴的堡子，這個在隴西地下長眠著六十餘位革命先烈的地方。儘管山坡上早已山花爛漫、錦雞吟鳴，到處綠意盎然，但面對眼前這個巨大墳塋，依稀耳畔殺聲震天，滿眼血雨腥風，一行人都在一再提起那個沉重的話題。

好在天幫忙、人努力、政策好，如今的曹家峴乃至整個隴西大地生態優化，山川秀美。我看到，墳塋周圍一簇簇狼毒花正在綻放，紅白相間卻又白得聖潔、紅得耀眼，似在告慰英靈。

安息吧！人民的英烈！共和國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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